之前一直都是面帶笑容的文寄寧,此刻卻神情凝重,他又恢復到他一貫的清冷。
文寄寧走出了別墅,奚曉橙跟在他的身旁,一路並無話。
這是一個奚曉橙沒有去過的方向,文寄寧很沉默的樣子,奚曉橙便沒有問他去哪裡,又要做什麼。
走出了曠野,看到前方有一片樹林,樹林裡沒有路,文寄寧走在前面,樹枝濃密的地方,他會給奚曉橙擋開。
樹林裡有鳥兒鳴叫的聲音,夏天熱烈的陽光從茂盛的樹葉的間隙透射進來,暈着一點點明亮的光暈,非常的清幽。
小心地走上一個土坡,奚曉橙看到了山坡的半腰上有一個隆起的土堆——那是一個墳塋嗎?
“來,小心一點!”文寄寧一邊交代,一邊拉過奚曉橙的手,帶她往山坡上走。
到了土堆前,文寄寧開始用小鏟子剷掉土堆上的雜草,土堆前並沒有碑位,忙完後,文寄寧對奚曉橙說道:“這是……我媽媽的墓地。”
奚曉橙神情驚異,其實她猜到了,這是一個墓地,應該是文寄寧媽媽的,可是她沒想到文寄寧會帶她來看他媽媽的墓地!
文寄寧的右手輕輕地撫在土堆頂上,他緩緩地說道:“其實我並不是文家長子文鎮仁的兒子,我的生身父親是文鎮義,我是文鎮義和一個演員戀愛時生下的孩子。我媽媽的照片你可能還記得,就是上次你在書房裡看到的那本劇本里面夾的幾張劇照裡的那位女演員,我的媽媽名字叫做樑棲鳳。文家並不同意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交往,我是我的媽媽獨自生下來的,可是因爲一些原因,文家知道了我的存在,把我帶回了文家,我的媽媽因爲傷心過度……去世了。其實,我只是一個私生子。”
文寄寧說完,愴然一笑,他轉頭看向奚曉橙,她的眼眸因爲有點點的淚光變得更透徹,柔滑的脣線緊緊地抿着,她的神情似乎很悲傷,卻沒有文寄寧以爲他會看到的那樣,奚曉橙似乎並不因爲他是私生子而震驚!
看到文寄寧看過來,奚曉橙微微低下頭,壓抑着情緒,她輕聲說道:“其實,我知道,在藍爵會所文宇爍迷暈我那次,他對我說過你的身世。文宇爍要文容鋒侵犯我,想以此要挾我對外界泄露你的身世……”
文寄寧的目光更是無法從奚曉橙的身上移開,這個女孩子在他的面前會哭泣,可是他知道,她有多麼的勇敢!
會有多少人在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去與一個劣跡斑斑的母親相認,何況這位“母親”在她出生不久就遺棄了她!可是她卻認下了,一再受挫,她還是對她的“母親”那麼好!她所要抗下的壓力有多大,又有誰能夠像她這般義無反顧地去承受?
原來她是早知道他私生子身份的,被文宇爍和文容鋒欺辱,起因是他,可是她卻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何況是抱怨!她一直都在隱忍地保守着這個秘密,在他保護她之前,她已經在保護着他!
文寄寧輕輕地笑了笑,可是眼眸卻溼潤了!
在樑棲鳳的墳塋前,文寄寧和奚曉橙都思緒悠遠,靜默了很久很久!夏日溫熱的風,吹拂着繁茂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像極了一位母親低聲的絮語……
奚曉橙帶着輕微的哽咽,聲音暗啞地問道:“我可以……拜拜阿姨嗎?”
“嗯。”文寄寧亦是帶着哽咽應着。
奚曉橙輕步走到墳塋前,她跪下來,虔誠地雙手合十,在心裡默默地和這位給了她溫暖記憶的“媽媽”說着話,然後,她給她磕頭,她的額,深深地抵在這方泥土上,淚水再也忍不住,洶涌地翻涌出來!
“曉橙?”文寄寧單膝蹲下來,扶住奚曉橙的肩,他沒想到奚曉橙會哭得如此厲害,他猜想,可能是提起他的母親,奚曉橙也想到她的母親了吧,或許他比她幸運,至少他和媽媽生活了七年,他享受了滿滿七年的母愛,可是奚曉橙連媽媽的樣貌都不知道,她的內心,非常地渴望母愛吧?
在“媽媽”面前,奚曉橙所有的防備與隱忍全都崩潰了,她放任自己哭着,文寄寧坐在地上,將奚曉橙攬在他的懷裡,讓奚曉橙靠着他,任由她的眼淚,溼透了他胸口的襯衣。
“謝謝你,文寄寧,”停住淚水的奚曉橙,雙眼紅腫,小巧的鼻翼還輕輕地吸着,“謝謝你,帶我來看阿姨,謝謝你,爲我做那麼多,那麼多……”
文寄寧擁緊懷抱,沙啞地輕聲說道:“你說,你希望我好好的,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回去的路上,文寄寧緊緊地拉着奚曉橙的手,落葉與青苔讓坡面很滑,他們小心翼翼地走着。
奚曉橙走遠了,卻還回頭看向棲鳳阿姨的墓地,文寄寧帶她來這裡,向她坦白他的身世,是希望她振作起來吧,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傷痛,只能看開了,好好地活着,爲了身邊依然還在愛着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好好地活着!
在思慮之際,奚曉橙不小心腳底一滑,她本能地驚叫一聲,向下滑倒,她的腳撞到文寄寧的腳踝,害他也往後仰倒!
文寄寧擔心壓到奚曉橙,努力地翻過側邊,他摔倒在地,他的手一直拉着奚曉橙的手,用力間,奚曉橙被一帶,壓着仰倒的文寄寧,一起摔在了斜坡上。
等一陣疼痛過後,他們反應過來,睜大着眼睛,望着彼此放大的臉,貼合的身體,感受着對方砰砰猛烈的心跳!
這樣的姿勢,讓文寄寧和奚曉橙都侷促,用力地喘息着。
驚詫與慌亂過後,奚曉橙撐着文寄寧結實的胸口起來,她坐在地上,文寄寧站了起來,他問道:“你……還好嗎?有沒有傷到?”聲音卻不自然。
奚曉橙也連忙站起來了,她低着頭,支吾地說道:“我……我沒事,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我帶你下坡吧。”文寄寧再次拉過奚曉橙的手,感受着彼此手心裡的溫暖。
回去的路上,也依然誰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