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想不到,太后和皇后竟然會……罷了,說她們也毫無意義了。”紫蘇回到自己分在的昭華院裡,在沒了外人的情況下,把剛纔在太后殿裡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末了,也似是想開了般感嘆着。
不過,她說完這話看着她的二小姐說到:“你請來的那個老宮女也不知道什麼記性,我看,她八成是沒去過太后的宮殿吧,也或者,是那宮殿裡重新拾掇換了樣子了,竟讓我白白送去被人嘲笑一番,丟了自己個的臉,也丟了宇文家的了。”
“小姐您想多了。其實這樣也很好啊。紫蘇聽小姐說的,只覺得眼下看來這是好事啊。”紫謐依舊是平靜的臉。
“你不是希望我得蒙聖寵嗎?怎麼這會子裝好人說這樣的話了。好事?難道看我被她們的人收拾,你很開心嗎?”
“紫蘇是希望二小姐得蒙聖寵,只不過……紫蘇希望小姐不僅能得到聖寵,還能有命一直得下去才行啊?至於你說我看你被她們……你若痛我也痛,你覺得我是在開心嗎?”紫謐的眼裡似乎有寒冷的光在閃爍。
“那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也許是紫蘇多言了,相信小姐少則十天,多則二個月就能看到這宮裡帝王的寵愛是何等的風光又是何等的傷人。不過,接下來在小姐被教習嬤嬤教導的日子裡,還請小姐委屈些,不時的出點錯,並且學什麼東西也不要太快的好。”
“還是想我多受點罪?”紫蘇的嘴角浮起了冷笑。
“就算受罪,有我陪着,小姐算不得孤單。再說了,我想你寧可受罪,也不願侍寢不是嗎?”
紫蘇沒有說話,因爲這是事實。無論她,還是紫謐,還是朵兒都清楚的知道,她是不願意侍寢的。心裡裝着一個人,即便爲那人,爲那人所在乎的而睡在他人身邊,可是身能給,那心怎能願意呢?
“反正,就算沒這擋子事,你也會想拖的,眼下不正好,出點錯,人笨點,你侍奉的日子就會拖的長。不過別錯的太多。讓人感覺到假了,命恐怕都保不住。”紫謐提醒着。
“命?呵呵,我知道了。不過,你不急嗎?你不是想着宇文家……”
“二小姐,欲速則不達。笨着點,傻着點,且莫當頭也莫當尾就是了。”紫謐說完閉了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轉了身,趴到了窗前。
紫蘇和朵兒對視一眼,不解的看向紫謐。而這時院外裡似乎可以聽到些聲響,紫蘇和朵兒便也到了窗戶前,豎耳傾聽。依稀可辯的聲音,原來是太監招呼着,叫那張蓮蓉準備一下跟着他們去池子裡沐浴而後準備夜裡的侍寢。
一番嘈雜之後,便可遠遠看到一攏披風包裹住的身影跟隨着太監宮女們的出了這宮門,上了外面掛着綵綢的轎子遠去了。
“對了,你怎麼知道今日裡我們是先見太后的?你原不是說,我們該是直接去皇上跟前回旨的嗎?”紫蘇忽的想起今日她提醒自己洗了裝容的事,便問起了紫謐。昨日,紫謐就和她說了,叫她畫的漂亮些,爭取見到帝王的時候,讓帝王記掛在心裡,然後等見罷帝王再把妝容畫的庸些,去見太后或者皇后,免的招搖了惹禍。
“這事,我不是和你說了嗎?兩手準備。按理咱們是該直接去承乾殿回旨的。可是就在今天早上我得到消息皇上昨日去了圍場射獵,今日纔會回宮,那麼可以想象到今日見你的必然是太后與皇后了。”
“什麼?那你怎麼早上不告訴我?”
“告訴你?告訴你做什麼?不要畫那麼好看嗎?你對着鏡子足足一個時辰,畫了看看了畫,你把自己畫的那般動人究竟是爲了讓誰印象深刻,難道我不明白?你不是也讓宇文家的少夫人知道這宇文家的二小姐是何等的美豔了嗎?何必說着這樣的話。”
“可是,萬一要是洗不了妝容,我那樣見了太后不就要被盯着了嗎?”
“我不是早上和你約定了手勢了嗎?事實就是,你洗掉了啊。”紫謐說的依舊平靜輕鬆。紫蘇看着紫謐的樣子,忽然間醒悟,一切都在她的算計當中。
“是不是,你故意讓那老宮女對我說邁步而入十步便跪,正首是座?”紫蘇安靜片刻後便徹底的明白了。
“是,你還不笨。”
“容貌不是最出衆,又出錯……你原本就打算着要我出醜,要她們藉機來教導我嗎?”
“這是宮不是自己的家,一個不留神就能讓你魂飛魄散。要想在宮裡活的好,最好先藏段時間,把什麼都看清楚了,再動的好。”紫謐的口氣冷冷地。“而且,今日的你,就算帝王見你,選了你,你恐怕……也會做出些你自己想不到的事,來拒絕在今日把自己交付給帝王吧?”
紫蘇一聽這話,臉,刷的一下白了。
是啊!今日,今夜……在他娶妻的日子,在他和那美貌女子洞房的日子,她如何能把自己交付給他人呢?
紫蘇不再言語,她默默地走到燈前,將那罩子取開,看着那搖曳的燭火,想着那對龍鳳紅燭。
……
紅色的喜屋內,龍鳳紅燭正跳躍着歡快,照着滿屋的喜慶。
蓋着紅蓋頭的杜雨露第六次的問着身邊的隨嫁丫鬟桑雲,是什麼時辰了。
“哎呦,我的小姐,您等姑爺就等的這麼心焦了啊,還要一會子吶!”桑雲和小姐也是親近慣了的,開着小姐的玩笑。
“你個死丫頭,竟來笑話你主子,看我日後不罰你!”頂着紅蓋頭的杜雨露用那含羞的聲音笑罵着桑雲,晃動的那紅蓋頭在燭火下搖曳着淺淺的影子,似有似無的現在那繡着錦花的褂裙上。
“好好好,桑雲讓小姐罰了就是,就請小姐快別不停的問着時辰了,姑爺這會子還喝着酒呢,怕是還要有一個時辰左右啊,纔過來吶。”
“哎呦,都坐了一天了。這肚子也餓了呢。”
“我給小姐塊糖先含着吧。再堅持一個時辰,估摸着姑爺就該來和小姐喝那合巹酒嘍。”
“恩,好吧。”
……
“喝!”宇文紫颯臉帶歡笑的捧着酒碗是一碗碗的往喉嚨裡灌。他要醉,所以他把酒杯換成了酒碗。在叫好聲中,在賀喜聲中,他臉帶笑的一碗碗灌下,可心裡卻在悲傷。
迎娶了一個女人,送走了兩個女人,一個是自己的妹妹,一個是自己心愛的她。不,是三個,還有個跟隨着妹妹多年的朵兒。
今日叫做良辰,今日有着洞房花燭,今日自己有了家室,可是……良辰的時刻卻是妹妹離去的日子,將與自己洞房花燭的女子不是她,而家室……現在,她會不會已經沐浴更衣,裹着綵綢緞衣,半臥牙牀,等着帝王的降臨?而後,她便是帝王的家室,帝王后宮裡的一株花?那花一定帶着晶瑩的露珠吧?
賀喜的人,賀喜的聲,賀喜的酒,在交錯中,在換盞間,終於開始銷聲匿跡了。宇文紫颯想醉卻偏偏很清醒,清醒的知道若自己醉了叫出了紫蘇的名字,那麼該如何收場?可是不醉的話,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那個蓋着紅蓋頭的女子。雖然未見,雖然知道那也是個美人,可是他卻不想往那喜屋去,去看那紅蓋下將旖旎出何樣的美!
搖擺着身子,邁着凌亂的步子,口中不斷的說着:“喝,我高興,我高興。”他僞裝着自己,任下人扶着往那燃着燭火紅亮亮的屋去。沒有選擇,他必須去。爲了宇文家,他送走了妹妹,負了心愛的女人,失去了這麼多,他只有去!
聽着下人的招呼聲,眼掃着那門打開,將一片紅映透出來,他的心開始緊了起來,因爲他想起了紫蘇,想起了她一身紅衣站在這裡對自己說:“怎麼,你,不願進來嗎?”
甩開攙扶的手,他大步衝了進去,可在看見那紅帳牀上坐着的蒙着紅蓋頭的一抹紅影時,他才明白,紫蘇不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妻!
“呦,新郎官可等不及了哦。”巧嘴的喜婆說着,就開始招呼着夜晚喜房內的儀式。
喜稱被端到了面前,宇文紫颯伸手拿了。手捏着那纏了紅布的金杆,聽着喜婆那一套套說的吉祥話,他對自己說,忘了吧,已經負了她了,那麼負就負了吧!
手送秤桿到了蓋頭之下,沒有猶豫,沒有想法,沒有期待,便挑了起來。此刻,對他來說,這位夫人是如何的樣兒,將和從前一樣,無期待,無心思,無情愛。蓋頭一挑而去,那鳳冠珠絡玉搖瑩翠下,一攏嬌羞與柔媚在紅色的海洋裡若花綻放。
宇文紫颯有點恍惚。看着那張羞紅的臉,想起了紅楓下,那含羞而笑的一抹風情。不由自主的伸了手,到那粉霞之下,擡起了她的下巴,將她的容顏對上自己。
杜雨露先前都是用眼角掃着那紅衣的身子,這會子纔是看到了她夫君那張英俊霸氣的臉,看着他目不轉睛,癡癡地看着自己,她的心不由的砰砰直跳,更是歡喜起來。她爹果然沒虧着她,爲她選的夫竟是這樣英武俊拔。
而此刻那直直看着手擡美顏的宇文紫颯卻在細細地看着她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