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來,帶來了一種燒冥紙的味道。
韓漸離皺了皺眉:“沒錯。”
但是以他的聽力,現在沒有聽到有人的聲音,估計是已經走了。
越往上走,便越覺得陰森,即便是饒雪空這膽量過人的,都覺得雙臂有些發寒。
腐臭味越來越重,那是一種令人作嘔之餘又深覺恐懼的味道。
韓漸離拿出火引子點燃了火把,火光照亮了周圍一圈,饒雪空看到了第一具屍體。
這還真是亂葬崗!想來是把屍體送過來的人實在害怕,顧不得將屍體往上丟,只在這邊緣拋下就趕緊走了。
那具屍體頭向下,但是明顯是男人,饒雪空還是挺失望的。
“柳三,要我牽着你的手走嗎?”韓漸離說道,遞給她一支火把。
饒雪空搖了搖頭:“韓公子,難道你沒有被授以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嗎?”雖然她的行爲挺驚世駭俗了,但是韓漸離看來也是夠開放,竟然要牽她的手走。不過現在這具身體還是柳雲薇的,她既然決定要還她身體,就不要以這具身體跟男子有什麼牽扯了,免得以後柳雲薇受不了。
如果不是這個地方太過陰森,韓漸離還真的又想笑了。“好吧,那你想如何找?”
“分開吧,若是你看到有年齡在十六七歲左右的小姑娘便告訴我,我再過去確認。”饒雪空覺得如果她真的遇到了合適的宿體,那麼她不能就在韓漸離眼皮底下換身,估計得將屍體搬回去。
韓漸離點頭,看饒雪空的模樣還真的是不害怕,便先轉頭朝左側走去。
饒雪空也沒有浪費時間,立即就向右側走。雖然說是亂葬崗,但也不可能真的是滿山坡密密麻麻都是屍體,就她一路走來也只看到了四具屍體,還有一些很將就的小薄薄的小土包,但也有一些小土包好像是被野獸刨開了。露出小半截的腿或者手什麼的。
她並不需要每一具屍體細看。無痕師太說過,只要遇到了合適的宿體她自然能夠有感應,那麼她只要在那些屍體旁邊走過就可以。
但是一段路走下來她很失望,因爲她並沒有任何感應,這表示這裡沒有適合她的宿體。
那邊,韓漸離的聲音傳了過來:“過來看看。”
饒雪空心知他定是有看到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忙跑了過去,中途她覺得腳下有點怪異的感覺,向下一看,竟然踩到了一隻斷手。
韓漸離的目光掃了過來。也看到了被她踩到了那隻手,不禁全身一寒。他都覺得要起雞皮疙瘩了。再看饒雪空,竟然淡定地繼續跑過來了。
“柳三,你,”他對着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膽子大得離譜了。”
“看到什麼了?”饒雪空在現代就有饒大膽的外號,所以這種話對她來說都有些麻木了。
“看這。”韓漸離轉身,指着一個明顯是新堆上來的小土包,土包前還有一小堆冥紙的灰燼。插着三支好似剛燃盡的香。看來這就是剛剛埋下的,來人剛離開不久,說不定與他們是前後腳離開的。
“這你也看得到是女子?”饒雪空還以爲會看到一具妙齡少女的屍體,沒曾想是看一座新土墳,不禁訝然。
“看哪裡呢,”韓漸離指着那土包旁的一個東西對她說道:“看這個。”
饒雪空這才發現地上有一朵粉色的梅花形絹花,“絹花?”
韓漸離點了點道說道:“這種絹花城裡的小姑娘們最喜歡了,很多的丫鬟都會戴這種。”
“想不到韓公子對小姑娘們的喜好也瞭如指掌。”
“過獎過獎。”
“好吧,挖墳。”饒雪空半點沒有遲疑。將火把插在一旁的土地上,彎腰就去挖那墳堆。
“你,你,你……”韓漸離張大着嘴巴,指着她那已經插入墳包的手,那雙手,那雙手是那樣地纖細白嫩,就這樣去挖墳?!
饒雪空挖了一半已經知道這一具屍體又不是適合她的宿體了,這麼接近都沒有感應。但是就在她想放棄的時候卻突然一怔。
韓漸離是被她駭得都忘了要幫忙了,這時看到她身形一僵纔回過神來,急急問道:“怎麼了?”
“韓公子,快,幫忙。”饒雪空也沒說什麼,加快了動作飛快地刨着墳堆。韓漸離見狀,也將火把插在地上,幫忙去挖墳。
墳堆本來就堆得很粗糙,只是很薄很鬆的一個土堆,沒幾下就被他們挖出來了,韓漸離見那露出來的人,眉頭也皺了起來,“沒死?”
從土裡露出來的是一個十二三歲左右的男孩子,一張臉漲得發紫了,但是胸口還明顯在起伏着,他身上穿着藍色繡福紋的錦緞袍子,看起來竟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饒雪空扯下掩臉的面紗,將他的頭調整成側位,用面紗擦掃去他臉上鼻子下的土,“韓公子有帶水袋嗎?”
“沒有。”韓漸離今晚已經被她駭了很多次了,現在見她完全不害怕去碰那小公子還是心中暗驚。
“將他帶回去吧。”
不是饒雪空多管閒事,但是她以前是當特警的,她有過很多次救人的經歷,遇到這種事情,她不可能撒手不管,畢竟這是一條生命啊,被埋了這麼久還沒死的,也說明這是這孩子的造化。她粗略地檢查了一下,他身上並沒有什麼大傷,只是脖子有一道勒痕,後腦勺還有一大包,但那包應該不致命,想來是被人勒得“假死”的。
“我來揹他吧。”韓漸離二話不說將那男孩背上。
饒雪空拿着火把在前面照路。
回到城裡,韓漸離熟門熟路地繞到一條街巷,拍開了一間小醫館的門,開門的是一名白鬍子的老者,一見到他便愣了愣:“韓公子?”
“蒙大夫,救人。”
蒙大夫?還蒙古大夫呢。
饒雪空輕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想溢出的笑聲。
“這位是?”蒙大夫看了她一眼。
“朋友。”韓漸離進了醫館,將那男孩放在裡面的牀上,讓蒙大夫去救治,領着饒雪空又熟門熟路地進了後院,他自去廚房燒了開水,片刻招呼饒雪空:“過來用藥水洗洗臉洗洗手。”
饒雪空挑挑眉,有消毒的習慣了?不錯啊。
但是韓漸離接下來的話就讓她有些哭笑不得:“是去晦氣的仙草水。”
去晦氣……
好吧,總是要洗手的。
洗了臉洗了手,又喝了兩杯熱茶,一身的寒氣總算是驅散了大半。
“那位小公子就留在這裡,蒙大夫會好好看着他的,我先送你回柳府。”韓漸離說道。
饒雪空相信那孩子有韓漸離安排肯定是很妥當地,便點了點頭道:“他留在這裡很好,不過我就不用你送了,你被我拉着折騰了大半夜,還是早些回去吧,我自己走。”
她堅持起來,韓漸離也拿她沒辦法。望着她翻身上馬,噠噠噠離開,韓漸離摸了摸下巴,轉身進了醫館。
“蒙大夫,他怎麼樣?”
“嗆到了,憋傷了,後腦勺被撞擊過,脖子有勒痕,不過性命倒是無礙。養個十天半個月應該就沒事了。”蒙大夫拿着藥在給他抹脖子上的傷。
“先把他留在這裡吧,你注意着點。”
“好,公子還擔心我這把老骨頭呢。”蒙大夫一笑。
韓漸離道:“以你的身手我不擔心,就是你這菩薩心腸有時讓人有些擔憂。這個孩子我不識得的,是好是壞不清楚,你留點心。”
“曉得,曉得,公子回去吧。”
韓漸離回了韓府,着下人燒了水洗了個澡,想起今晚的一切,覺得了無睡意,不禁又鋪了張信紙出來,磨了墨開始給靳嘯寒寫信。
饒雪空自然沒有回柳府,她又回到了客棧,這間客棧晚間還兼營宵夜,所以小二還在忙着沒有休息,饒雪空要了熱水洗澡,洗完便坐在牀上發呆。
她今晚其實很失望,因爲沒有收穫。
雖然意外地救了一個孩子,但是她沒有找到宿體啊。而且跑這麼一趟她發現要在亂葬崗找合適的宿體也難,丟到那邊去的,應該都是已經死絕的吧,運到那裡去又隔了一段時間,不是所有的人都跟那孩子一樣幸運的。如果死了太久,她還能用上那身體嗎?還有,那些個屍體丟在那邊真的有野獸去咬去吃,她總不能找一具被啃掉一隻手一隻腳的吧?
她現在還用着柳雲薇的身體,總不能沒期限地一直在外面晚晚跑亂葬崗。柳雲薇總是要回去的。
看來要找宿體真是沒那麼容易。
第二天,她吃過早點便去那醫館找蒙大夫看那孩子。
“是你呀,小姑娘。”蒙大夫看到她便慈祥地對她笑了起來:“今兒沒和韓公子一同過來?”
“沒有,蒙大夫,昨晚送來的那位小公子可醒了?”
“早晨醒了,但是他嗓子受傷,還說不了話。”
這點饒雪空有心理準備,脖子勒傷嚴重是會傷到喉嚨的。“醒了就好,那蒙大夫便多費心了。”饒雪空說着,取出一張百兩的銀票放在櫃檯上:“這錢付診金,多的到時便麻煩蒙大夫交與那小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