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帳車子順着宣平侯府的後山漸漸攀爬,沈苾芃很詫異於君謇怎麼知道宣平侯府裡的來來回回?他越來越讓她看不透,摸不清,但是此處的安寧和溫暖均是他給的。
車子停在一處山坡下,君謇扶着沈苾芃緩緩走了出來。
“願意和我玩兒一個遊戲嗎?”君謇微微笑道。
沈苾芃盯着他真誠的眼眸,點了點頭。
君謇的手清涼細膩,緩緩撫上了沈苾芃的眼睛,垂下頭湊到她耳邊低語:“轉過身。”
沈苾芃緩緩轉了過去,心頭一點兒兒時的趣味被激發了出來。她想起了父親的那雙大手,捂着她的眼眸,讓她猜猜他這一次來會給她帶來什麼?耳邊是母親的笑語還有茅草屋中散發出來的菜餚的香味。
父親總會將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放在她的面前,然後雙手捂着她的眼睛,讓她猜猜會是什麼?幾粒翠珠,一束雲花,一隻小貓,兩三個糖包……
“睜開眼睛看看是什麼?”耳邊吹來了君謇好聞的氣息。
陽光刺到了沈苾芃微閉着的眼眸,暖暖的,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猛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山坡上一片火紅,乍一看像是被點燃了一般。再細細看去,竟然是漫山遍野的楓林。早已經紅透了的,曼妙的楓葉飄落了下來,是充滿生命力的精靈在退去華光之前的最後一場盛舞。
“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沈苾芃不禁發出了感慨,可是這樣美麗的景色中,她的話有些蒼白。
“不,不要相思楓葉丹,”君謇微蹙了眉頭,將沈苾芃樓進了懷裡,將她滿是驚豔的臉捧在掌心。
“芃兒,這句詩不好,我不要和你相思楓葉丹,我只願意和你相守到老,好嗎?”
君謇掌心的溫度滲進了沈苾芃的心裡,她又如何能拒絕?上一世,他是她仰慕的那處風景,這一世他是她的依靠。許是在很久以前,她的心已有所屬了。
“好,白首不分離,世子爺我可以喊你一聲夫君嗎?”沈苾芃的眼淚滑落,她那一瞬間幾乎放下了所有的仇恨。她的要求原來也很簡單,只想在生命的拐角找一個白首不相離的男子,過完不易的此生。
“芃兒,我有東西送你,”君謇放開了她,從懷裡取出一個紫檀木描金盒子,盒中安靜地躺着一枚銀色絲絛的同心結。結子紋路盤曲迴旋,扣與扣連環相套,編織得既結實又飽滿。
沈苾芃擡起頭,驚喜的看着君謇的眼睛。
君謇溫婉一笑:“腰中雙綺帶,夢爲同心結。”
他彎下腰,將同心結緩緩系在了沈苾芃的腰間,擡起眸子笑看着她:“走吧,我帶你走走。”
沈苾芃的身子微靠在君謇的肩上,亦步亦趨緩緩相隨。紅色楓葉不斷蹁躚而落,地上的楓葉鋪就了一條華美的通道,踩上去,柔柔的,恰似一團火燒的雲。
沈苾芃不敢大聲呼吸,生怕在下一個轉角,這得來不易的幸福會倏忽而去。
“真美。”
“是的,真美,”君謇附和。
“可惜……”
“芃兒可惜什麼?”君謇玩味的看着她。
沈苾芃撫上了楓樹滄桑的枝幹:“再華美的盛景也是一瞬間。”
“悲秋了吧?”君謇將她抱在懷裡,“冷嗎?”
“我想飛,”沈苾芃擡起頭看着高大英俊的君謇,吃吃笑着,“君謇,我突然好想飛,飛舞在這芳華中。”
君謇聽到沈苾芃直呼他的姓名,眼神一動,掠過一絲深意。突然雙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沈苾芃輕呼了一聲,只覺得天旋地轉。
“世子爺……”
沈苾芃的輕呼聲隨着四周景色的轉動,戛然而止。
“芃兒,可惜沒有秋千架,我做你的鞦韆架可好?”他不由分說,抱着沈苾芃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他此時寵她寵到了極處。
“呵呵呵……”沈苾芃看着四周一片緋紅旋繞,心情從來沒有過的釋放,清涼的笑聲穿透了空寂的天色。像一串串銀鈴悅耳,泉水叮咚。
楓林裡漸漸走來幾個緩緩而行的貴公子,突然被眼前出現的一幕震住了。
沈苾芃銀色的紗衣同君謇銀色的錦袍早已經分不清彼此,在厚重的楓林中卷出一朵奪目的花環。不斷飄蕩的紅色楓葉,輕輕落在衣襟上,點綴其間,不得不說這真的是一幅豔麗到極致的圖景。
“世子爺好雅興啊!”九殿下忍不住打斷了那豔麗的糾纏。
沈苾芃忙從君謇的懷裡掙脫了出來,轉過身,髮髻有些凌亂,卻帶着別樣的媚態。她有着些許驚慌,看向對面徐徐走來的九殿下,一臉訕笑的宣平侯世子爺徐業,冷冰冰的君騫,還有……歐陽雲闊。
沈苾芃沒想到歐陽雲闊竟然會頻繁出入於王公貴戚之家,她一直以爲他是一個只屬於江湖的別樣男子。
此時歐陽雲闊安靜地看着沈苾芃,清俊的面容籠上了一層疏薄的笑容。脣齒間銜了清淡的一抹憂鬱,像秋末鴛鴦瓦上一層似雪冷霜,沾染了溫暖的傷感氣質。
不知爲何,歐陽雲闊的表情竟然讓沈苾芃心頭被狠狠揪了一把,她垂下了頭緩緩退到了君謇的身後。
“見過九殿下!”君謇剛要行禮,被慕容珣攔了下來,“不必多禮,也是巧的很。聽聞宣平侯府的楓樹林一夜紅透,原本想同歐陽公子悄悄潛進來欣賞,先是撞見了君二爺和徐世子,後又撞見了你,呵呵。”
“九殿下,君謇惶恐,打擾了殿下……”
慕容珣擺了擺手,眼光投向了微垂着頭的沈苾芃。
“姨少奶奶的手可好了?”
沈苾芃忙躬身行禮:“妾身謝過九殿下,已是大好了的。”
“哦?”九殿下臉上的驚喜一晃而過,隨即恢復了平靜,“徐太醫的醫術越來越高明瞭。”
沈苾芃不置可否,垂了頭,也不辯解。就將楚天這個人情白送了徐太醫吧!
“呵!這邊好熱鬧啊!”安陽郡主的聲音遠遠傳來,驚飛了紅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