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宏膽戰心驚的立在了沈苾芃面前,那幾日若不是她派來潤春給自己捎信,送自己錢財幫助自己躲避君二爺的追殺,此時說不定早已經成了死人。他也僅僅是提一個醒,萬萬沒想到面前這個未曾謀面風華絕代的女人竟然下了狠手將宣平侯府的嫡長女除掉了?
沈苾芃仔仔細細觀察着面前垂首而立的男子,雖然眼角間略有精明之色,但是那抹寬厚卻是她所欣賞的。潤春以後要是跟了他也決計不會吃虧,潤春性子急躁率性天真,若是找一個滑頭的,豈不是對她不利?還好這個人看起來沉穩重情關鍵時刻還有那麼一點兒急智,不錯的一個人。只要稍加扶持,在侯府中等他坐穩了位置就將潤春和他的親事辦了。
“陳宏你也不必這麼拘謹,”沈苾芃看他有些緊張略微鬆軟了語氣,一邊的潤春咬着脣緊張的看着,鬱夏再也忍不住嗤的一笑。
潤春不好意思的瞪了她一眼:“小姐……我去添點兒點心來!”
沈苾芃微微一笑能讓這孩子窘迫成這個樣子倒也有趣:“你先下去吧!”
鬱夏暗道小姐這便是給潤春挑女婿嗎?倒是生了促狹之心也不走,沈苾芃也沒有攆她,希望鬱夏也聽聽,過後給潤春捎一個訊息。
陳宏雖然垂着頭眼角卻被潤春翻飛的粉色衣角刺進了眼眸,心頭一跳,本來對這個率真丫頭就有好感,此時這陣仗他何曾聽不出來沈苾芃的意思。之前的忐忑被一股子暖意融融的欣喜所取代。若是能娶了潤春,這傳言中的新少奶奶毒辣薄情什麼的都不在話下。
“陳公子坐吧!”
陳宏猛地擡頭。不禁臉色一紅,自己就是一個陳媽媽的遠房窮親戚哪裡能稱得上是公子。低頭諾諾道:“不敢。小人站着說話便好。”
沈苾芃微微一笑:“你且坐着,不要拘束,鬱夏看茶!”
鬱夏端了一杯茶奉了過來,近處發現這個陳宏雖然土裡土氣了點兒,但是模樣也周正。老實巴交的倒也挺討人喜歡。這下子潤春那個丫頭可有人管着了。
“陳公子喝茶!”
“謝謝鬱夏姑娘,”陳宏緩緩坐了下來,接過了茶。
“陳宏我知道你對潤春的情意,說到底我們今兒這裡沒有外人,你救了我們主僕三人我等自是感激不盡的。”
陳宏忙又站了起來:“小人不敢。”
沈苾芃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她掃了一眼陳宏窘迫的臉笑着轉移話題,這件事情確實不應該多提隨即道:“潤春再過幾個月才行及笄禮,等她及笄禮成。那個時候你也在侯府中站穩了腳跟。我知道你兩個情投意合到那時便將你們的親事辦了,可好?”
陳宏頓時紅了臉,嘴脣動了動竟然高興的說不出話來,這件事原本以爲很難辦。再怎麼說潤春是現在少夫人身邊的得力大丫頭未必能看得上自己這樣的資質,現如今聽沈苾芃竟然主動提了出來自是萬分的欣喜。
“在下……在下……”他有些語無倫次。
沈苾芃微微一笑:“你且放心,我當然不能替我的丫頭貿然做主,我也是徵求了潤春的意思。等這段兒時間府中暫且風平浪盡了後,你們的事兒我自是不會忘記的。”
陳宏猛地站了起來躬身行禮:“謝少夫人成全!”
沈苾芃也是滿眼的欣喜。潤春那丫頭比鬱夏倔強,比櫻桃那小丫頭還莽撞,能找到了一個拼了命救她。對她一心一意好的男子守護着她,她這個做主子的也就放心了。
“你讀過書沒有?”沈苾芃緩緩問道。
“回稟少夫人,在下上過幾天私塾,但是後來家貧沒有繼續讀下去。”
“嗯,”沈苾芃微微沉吟,“我知道你也是個通透的。讀過幾天書就很好,這樣吧這幾天派你的差事略少一些,你每日裡抽點兒時間再多讀點兒書,多長一些見識也是好的。我大哥雖然沒有求得功名但也算識得幾個字,你有時間便跟着他吧!”
沈苾芃心想現如今找到陳宏這樣與自己死心塌地的倒是不多,潤春和他這兩口子自己是要派大用場的,等有朝一日鬱夏也尋到了好親事,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心腹。少不得要提攜,此時讓他們多準備準備也會避免他們將來驕縱成張管家那樣的,便不好了。萬事都有一個長久打算,不能爭一朝一夕的利益得失。
“在下謹遵少夫人教誨,”陳宏何曾聽不出沈苾芃的意思,只是今日好事一樁接着一樁讓自己有些無所適從。
“你且下去吧!”沈苾芃知道未來的路還長着呢,對於潤春和陳宏來說這也僅僅是個開始。
送走了潤春,鬱夏再也憋不住笑道:“小姐,這個人倒是個長情的呢!”
沈苾芃看着窗外的木槿花苦笑道:“幸虧他是長情的,否則我們三人俱是屍骨無存了的。”
鬱夏的臉色黯然了下來,這一次真的是險到了極處,若不是陳宏冒着危險遞了那個消息,現如今還真不知道是什麼境況呢?
“鬱夏,我們雖然暫時脫離了困境,但是要走的路還是那麼長,切不可驕傲自滿,到時候毀掉的只能是自己。你和潤春一會兒吩咐下去,讓跟着我的人一切按着規矩來,不可樂極生悲。”
“是,”鬱夏認真的點了點頭,“小姐,那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什麼時候過來呢?”
“是啊,你馬上捎個信兒過去,請我大哥和嫂子來一趟,他們的那處院子確實小了一點兒,嫂子又要待產,就搬到這邊住吧。”
“奴婢現在就去,”鬱夏一想到又能和沈筠一家子人住在一起心情頓時大好。
“等等,”沈苾芃喊住了急忙要出去的鬱夏,“你再問問大少爺,有沒有楚爺的消息?”
鬱夏臉色一暗,楚天雖然不着調一點兒,但是與小姐卻有救命之恩,這不明不白的失蹤了,倒也讓人捉急得很。
“小姐還有別的吩咐嗎?”
“沒有了,”沈苾芃知道自己尋找楚天的做法是徒勞的,她一直對君騫有懷疑,只是幾次想要開口問問都覺得這樣實在是太荒謬了。豈不是坐實了對他的懷疑,而君騫那樣的人,沈苾芃倒真的不敢招惹了。想想他每一步的算計,自己都跟不上趟兒,要說輸贏她現在也搞不清楚了。
鬱夏福了福邁出了正廳,剛折出了二門,只聽一個聲音躲在影壁後面輕輕喊她。鬱夏臉色一紅,平安怎麼來了?當下停了腳步,四處看了看,也沒有人跟着,隨即走到了影壁後面。
平安穿着一襲藍色布衫,頭髮用一支黃楊木簪了起來,面若冠玉,只是臉頰邊帶着一抹劍戟掠過的疤痕,顯然是沒好利索。他看向鬱夏的眼眸中帶着無法抑制的愛慕,那些在南詔經歷過的毒瘴,似乎永無止境的廝殺,還有深入骨髓的死亡。每當他支撐不住時都會想到梅亭那個沉默安靜的小丫頭。那個不管遇到什麼,都能堅韌的扛過去的小丫頭。
現如今日思夜想的姑娘堪堪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平安的心顫抖個不停,情急之下臉色又是紅了幾分。
“你喊我做什麼?”鬱夏擰着眉頭,自己剛隨着小姐搬到了這邊,平安便追了過來,讓別人看到了卻也不好。
平安臉色一窘,有一點兒手足無措:“世子爺讓我過來告知一聲,已經安排好了人去臨安接沈家的人去了,約莫十幾天的時間便能到了。”
“哦,我回去稟報少夫人,”鬱夏垂着頭轉過了身。
“等等,”平安慌忙將她的手拉住。
“你這是做什麼?”鬱夏慌忙甩開,抿着脣心頭卻是一跳,有些小小的悸動,轉化成了臉頰上的桃花飛面。
平安重重吸了口氣,放開了她,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玩意兒:“還有一件極其當緊的事。”
鬱夏微微一笑,擡起了明亮的眸子:“什麼當緊的事?要不我帶着你一併去少夫人那裡一趟。”
“不是……”平安喏喏道,“鬱夏,我是來找你的,世子爺恰好有句話讓我捎過來,這個是我在南詔閒暇時候做的小物件兒,你且看看中意不。”
“我不要你的東西,你且走吧,讓別人撞見了便不好了的。”
“鬱夏,”平安幾乎帶着祈求,將那小物件兒強行塞進了鬱夏的手中,“你且看看中意不?”
鬱夏心中早已經歡喜不得了,平安身上有一種與自己極相似的沉靜氣質,只是自己隨着小姐過着兇險至極的生活,哪裡顧得上整理自己心中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加上現如今平安立了功,也獲得了賜封成了步兵營校尉,也算是一名軍職郎官,自己再怎麼樣僅是一個奴婢。彼此間的身份越來越懸殊,日後不一定會怎麼樣?
想到此處鬱夏的歡喜又減去了幾分,她垂下頭看着手中的一塊兒極好看的孔雀石被平安雕刻成了一位仕女的形象。那身段眉眼分明就是自己的模樣,孔雀石像早已經磨得光滑透亮,平安這一路上不知道握在手中看了多少回。
鬱夏心頭一陣酸楚,忍了忍將孔雀石塞回到了一邊滿眼期待的平安手中。
“你的情我受不起,”鬱夏緩緩轉過身,卻在下一個瞬間被平安緊緊抱在懷裡。
“鬱夏,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心中有我,我這就回府裡去,求世子爺把你許配給我,”平安的聲音帶着些哽咽,多少個日日夜夜他朝思暮想,此刻便也再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