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而平展的信封，在書房那並不是很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耀眼。
陳立柱端坐未動，只是憐愛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訝異。
自得知羅翰和陳嘯合夥開了公司之後，他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當羅翰受傷昏迷時，那些來中醫院探視的絡繹不絕的中醫藥界人士更是很快就堅定了他的這個估計，但是，他並沒想到，羅翰會選擇在此刻，遞上辭職信。
“我還是小看了他啊！”陳立柱暗中感慨。
他自然是知道，爲什麼羅翰在初上車的時候沒有給他，而是在見過了自己的老父親之後，纔過來遞上這封辭職信。
陳立柱並沒有馬上去接信封，而是認真地看着羅翰，誠心誠意地挽留：“你，真的決定了？不再考慮一下？”他瞟瞟一旁因爲羅翰此舉而顯得愕然的陳嘯：“我知道你和嘯兒在顧慮什麼，不過，或許，是你們想多了呢？”
事實上，自昨天下午得知妻子腹中的胎兒是男孩之後，陳立柱就和父親進行了一次從未有過的長談。而長談後的結果，雖然不能說完全符合他的意願，但至少，是他心裡能夠接受的，也是目前對五柳環保集團來說，最有利的。
羅翰明白陳立柱的意思，不過，見過了陳老爺子之後，羅翰的決心已下。現在辭職，不管是對陳嘯，還是對他，抑或是對五柳，其實都是最合適的時機。唯一不同的是，他是在這父子倆談過之前表態，而不是之後。
“陳董，我已經決定了。因爲，這個國慶，我家裡也發生了一些小小的變化，我需要有更多的時間來處理我自己的私事。”雖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陳老爺子方纔那一翻話，不過，羅翰不想陳嘯的臉上不好看，所以，想了想，他還是給出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理由。
知道羅翰的決定不會再變，陳立柱相當惋惜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終於接過信封：“行吧，你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公司，我也不能妨礙你的發展。李娜那邊，我會去跟她說，不過，你雖然在公司裡做了五年，但進總公司並沒有多久，想來交接也不需要花多長時間，所以，你無須受這一個月的限制，等交接完了，想離開的時候，隨時都可以。”
“當然，我更加歡迎你隨時回來看看。趙總監下週將調任集團副總裁，而老於會一直在五柳綠化呆着，所以，我打算讓李娜升任財務部總監，以後若是共進營銷和五柳環保有什麼財務上的往來，你可以直接找她。”
兒子的眼光沒有錯，羅翰是一個真正的人才，一個無論在個人艹守上，而是業務能力上，都非常優秀的人才！既然留不住他，那麼，就在關鍵的崗位上任命一位和他交情較好的員工，也算是對兒子的一種補償吧！
羅翰一愣。
那個對自己、對陳嘯都有意見的財務總監趙如龍會調任副總裁？
而且，對自己一直關照有加的娜姐要升職？
他很快就明白，這裡面，固然是有李娜本身的能力，但更多的因素，還是看在自己和陳嘯的面子上。不然，五柳環保集團下那幾家子公司的財務部經理，哪一個的資歷都不比娜姐差。
羅翰會意地點頭：“我一定會經常去看娜姐的，雪蓮可還在技術部上班呢！”然後看看一旁因爲趙如龍和李娜的升職而略有些發愣的陳嘯，拍拍後者的肩膀：“你和陳叔好好聊一聊吧！我去外面轉轉！”
這父子倆，眼下很需要單獨的相處和溝通。也說不定，這將是父子倆最後一次掏心窩的溝通。
陳嘯無意識地點頭。
……………………走下樓梯，羅翰沒有理會依然在一樓客廳裡興奮地閒聊的文氏兄弟，獨自一人來到花園裡。
天色漸暗，那片絢爛的晚霞也漸漸地褪卻了原有的明亮，如蔭的草地上，幾盞太陽能庭院燈已自覺地亮起，默默地站立，卻是讓羅翰本來有些低落的心情很快就輕鬆起來。
辭職信這麼一遞出，原本還羈絆着他的那層束縛便徹底解脫，心裡縱然還有些不捨，但更多的，還是振奮和輕快。
往後，便是共進營銷高速發展的時候了。
瞅瞅左右無人，想了想，他給李娜撥了個電話：“娜姐，吃飯了沒？”
“我哪有你小子命好啊，一個人吃飽，全家人都不餓！還在炒菜呢！有事就快說，沒事我就掛斷了！”李娜依然是快言快語。
“嘿嘿，我可是來向你提前報告好消息的。你要掛斷了，這好消息也就沒了！”羅翰故意開起了玩笑。
“好消息？啥好消息？難不成，雪蓮她爸同意你們的婚事了？”李娜的回答讓羅翰啼笑皆非。
不過無語之餘，他也爲李娜和關雪蓮之間的友情而暗自感動。
挺好，他有陳嘯這麼個死黨，而關雪蓮也有李娜這麼一位愛護她的大姐。
“我暈！我和雪蓮結婚是遲早的事，她爸不同意，她也是我的人。我說的是關於你的好消息！娜姐，恭喜你！陳董親口說的，趙總監要調職了，所以，下週，你就是咱們集團的財務總監了！”這裡畢竟是陳家的地盤，又有文家兄弟兩個敵對的人在，所以，羅翰並沒有怎麼吊李娜的胃口，直接就說了。
“哦！啊？什麼？羅翰，你剛纔說什麼？”消息來得太突然，李娜一下子還接受不了，聲音驀地撥高了八度，尖得讓羅翰不得不把手機移開了耳朵。
唉！有時候，聽力大進，也不見得就是好事！
待到手機裡的聲音很快回復到正常音量，羅翰纔再度開口，聲音裡已多了份調侃：“娜姐，不用緊張，這消息千真萬確！恭喜你，要升職了，你就準備着請客吧！我現在就在陳董家裡，不方便多說，就是告訴你一聲，就這樣了，88。”然後，他迅速掛斷了電話。
至於李娜怎麼想，他就管不着了，想來，五柳環保集團會對此有一個正式的、合理的解釋。
………………陳嘯和陳立柱在書房裡足足談了一個小時才結束，出來時，陳嘯的臉色既有不捨，卻也開朗了許多，至於陳立柱，同樣也有不捨，但更多的，卻是欣慰。見此，羅翰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一大半。
看來，事情正往他先前設想的方向良好地發展。
晚飯一直到七點半纔開席，不過始終沒有露面的文正芬終於出現，身上套了件防幅射的孕婦裝，鵝蛋臉明顯比以前圓了許多，現出些福態，氣色挺好，卻也因爲沒有再化妝，暴露出原有的一些淡淡的雀斑。原本手上戴的陳家的傳家之寶翡翠福祿壽正陽綠玉鐲和頭上戴的紅寶石耳環也全部取下，看起來十分樸素，雖然尚未顯懷，但她走路的姿勢已誇張得像是六、七個月身孕的大肚婆，眼中也多了些孕婦特有的傲氣。
看到有數月未曾返家的陳嘯，文正芬眼中明顯地閃過一絲得意，一絲鄙夷，表面上卻還是微笑着打了招呼：“小嘯回來了！這幾個月真是難爲你了！你在外面過得還好吧？”
陳嘯淡淡一笑，平靜地點點頭：“謝謝芬姨關心，我挺好！”
“那就好！”文正芬淺淺一笑，故意瞟瞟坐在主位上的陳老爺子和身邊的陳立柱：“按理說，懷孕是件很平常的事，本不該這麼興師動衆，忌諱這個，忌諱那個，搞得一家人都這麼緊張。不過，你爸也是擔心我上了年紀，又是第一胎，沒有什麼經驗，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希望你不會見怪，因此而埋怨阿姨。好在，白鹿郡是你爺爺的房子，陳家的產業，倒也算不得外面。”
羅翰微微皺起了眉。
這個女人想幹什麼？炫耀？還是打擊？有這個必要嗎？
陳嘯卻是真的想開了，神色未動：“我怎麼會埋怨芬姨呢？您腹中的孩子，也是我的弟弟，我自然希望他平安無事。這幢別墅太安靜了，需要一點活潑開心的聲音。芬姨這些曰子胖了許多，氣色也好，想來是我那未出生的弟弟不忍讓您太辛苦，所以一直乖乖的吧！”
“那是！”文正芬得意地笑了：“我那兩個嫂子懷孕時都吐得厲害，吃什麼吐什麼，我卻是一直沒有感覺，想吃便吃，想睡便睡，想來，這……也是一種福氣吧！你爸爸說，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乖的胎兒。呵呵……”說到這裡，她突然掩了掩嘴：“我當時就笑他，我這是第一胎，他又到哪裡去見其他的孕婦？想當初，你母親……唉呀，真不好意思，這人一懷孕，就容易東想西想，一不留神，就說錯話了！小嘯，阿姨可不是故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陳嘯平靜的臉色終於微起波瀾，眼中也透出幾分忿怒。
不是故意的？分明就是故意諷刺老媽當初是不得老爺子的喜愛，結果被迫未婚生子，還不被憐惜！然後，到了現在，自己這個陳家的長子，一旦有了正室的弟弟，又要不得不讓位。
羅翰也有些惱火。這個老女人，是壓抑太久了，姓情有點變態了嗎？乍一得了勢，怎麼就如此囂張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