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着,他一邊看了看錶,上面的時間顯示,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下午的六點鐘,天上的雲層很厚,看上去卻好像已經是晚上一樣了。
趙建輝不等鍾小飛回答,緊跟着又說了一句:“晚上十點之前,一定要把人員全部轉移走。”
“趙書記,我們這麼樣的兩輛車,實在是很難完成啊?”一聽到他這個話,趙建輝瞬間怒不可遏,扭頭等着他怒聲道:“實在是搬不走的話,就動員羣衆自己走過去,把一切都丟掉,也要保住老百姓的命。你給我記住,要是出現一人傷亡的話,到時候我送你到該去的地方去……”
鍾小飛被罵的臉色通紅,滿臉雨水也顧不得擦一下,連忙大聲說道:“趙書記,我們是在今天上午接到的通知,這也是臨時做的安排,鎮政府就這兩輛小巴車,主要是羣衆捨不得都下一點東西,他們的財物大部分不能淋雨……我…我這不是強調理由,請您放心,我就算是死在這裡,也絕對不會讓一個來百姓出事兒的……”
說完了這幾句話,鍾小飛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轉身就往小巴車那邊跑去,一邊跑着,一邊扯着嗓子大喊:“不要卸車了,把東西再裝上,把羣衆轉移到山下面的學校裡去……”
來的時候,剛纔那一段不長的路,車子開的極爲艱難。趙建輝也知道鍾小飛說的是實際情況,單憑他鎮裡這幾個人,這兩臺車,根本就不可能把羣衆轉移出去。再聯想到鍾小飛剛纔說的話,他是在今天上午才接到的通知,而省裡的通知卻是三天前就已經下發了的,這個環節肯定是哪裡出現了錯誤。再想想一直到現在,自己也沒有見到縣裡的一個人,趙建輝越想心裡越努,心說在這種地方安置老百姓,肯定是鳳山縣不捨得花錢的緣故。
“劉明,你立刻打電話給鍾市長,讓他立刻抽調車子過來,要是實在是找不到車,就聯繫公交公司的中巴,如果他們派不來車的話,就讓他通知鳳山縣委,把他們的車子全都開過來……”
就在他說話的工夫,風雨突然變得急促起來,今天這個雨還真的是怪了,一個雷電都沒有,就只能大雨夾着大風呼啦啦的往下灌,趙建輝置身與風雨中,身上早就已經都溼透了,有雨傘沒雨傘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分別。
看起來,這個地方轉移的重點還是在下面的村子裡面。這種小盆地似得地形,如果真的碰上像石玉章說的那種大雨,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山洪把整個村子灌滿的。
劉明“好心”的勸了一句:“書記,您還是回車裡去吧,小心淋感冒了……”
趙建輝搖了搖頭,伸手一指風雨中已經蒼茫一片的鳳窩窩村:“他們都轉了,我才能放心。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你給老王說,這臺車子也去幫羣衆幫東西,破家值萬貫,老百姓心裡捨不得,不給他們把東西帶走,他們是捨不得走的……走,咱們再到下面看看……”
他走回村子裡面的時候,鍾曉忠正站在屋檐下,對着電話火氣格外大的喊:樑道光,你不想幹這個書記了是不是?我警告你,我不管你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現在省委趙書記就在鳳窩窩村呢,要不要過來,你自己看着辦……”
實在是沒辦法啊,這個樑道光是何兆紅的人,平時一向就不把自己這個分管科教文衛、氣象、地震等冷淡部門的非常委的副市長放在眼裡的。
這個村子不大,一共就只有五六十戶人家,大部分的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也都是一些老軟病殘,需要搬走的人不多,但是東西多啊。幾十戶人家的家當,越是老年人越知道過日子,這些人什麼也不捨的扔。
放下電話之後,鍾曉忠滿臉陰沉的擡起頭來,這才猛然看到趙建輝已經佔到自己跟前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的,卻什麼都沒有說。
趙建輝身看了看他,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沒什麼的趙書記,鳳山縣的梁書記現在正在酒店裡面陪一個重要的客戶吃飯,喝的有點高了說過不來,我說您在這裡呢,估計他很快就能過來……”
鍾曉忠心裡也是憋屈得很,但是爲了顧全大局,他還是很‘委婉’的把樑道光的事情說了一下,既不想煽風點火讓趙建輝發脾氣,也不想輕饒了那位敢於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梁書記。但是,上升到市一級的事情,自己還是能不提起就不提是最好的,免得到時候有人說自己打小報告落井下石。
趙建輝只是臉色微微的變了變,淡淡的說道:“知道了,你別在這裡呆着。帶幾個人到村裡面去動員一下,老百姓還是比較相信大官說的話的,咱們分頭動員,有什麼情況隨時通報,千萬不能亂……”
他一邊說着,一邊喊了一聲劉明,大步走進了風雨之中。
雨下的越發的大了,一陣風吹來,趙建輝臉上滿是雨水,可是他的神情看上去卻更加的堅毅。趙建輝擡起手,輕輕的擦了一下臉上的雨水,默默的祈禱着,但願暴雨來得更夠晚一些。
但是,不管怎麼樣,只要有自己在這裡,就不容許一個老百姓出現閃失。
省委書記的名頭平時還是很能夠唬人的,這個時候在老百姓的心裡卻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效力。任憑他說幹了舌頭,半個小時過去,也只是動員了兩戶人家答應什麼都不帶跟着車子搬到學校裡面去住一晚上。
疾風驟雨中,村子裡面的道路變很難走,從一戶人家出來的時候,趙建輝才猛然發現,地上的雨水已經沒到了他的腳踝處。
“劉明,這麼幹不管用啊,你打電話聯繫鍾市長,問問他在什麼地方。”趙建輝擡頭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天空,這個時候,就算是從鳳城市調動武警恐怕都來不及了,能夠指望得上的,也就只有鳳山縣的人了。
劉明在打電話,風雨中突然傳來鍾小飛的大嗓門:“楊書記,你那邊怎麼搞的?到現在還沒有趕過來?混蛋,什麼他媽的破理由,我來的時候不是說鎮裡的幹部一律在辦公樓待命的麼,誰同意他們回家等着的?…你說我吼什麼吼啊?趙書記和鍾市長都在這裡呢,有什麼話你過來了給他們解釋吧,老子還要幫着老百姓拿東西呢,沒時間和你閒磕牙……”
趙建輝隱約聽到“這傢伙罵人,眉毛一皺正慢慢的走過去的時候,聽到和他對話的居然還是什麼楊書記,他不由的搖了搖頭,站在他的面前,一直等到他打完了電話之後才問道:“對方是誰?”
現在對面基本上都不見五指,收了電話,鍾小飛正想扭頭走進身後的一戶人家呢,聽到聲音才反應過來站在他面前的設個黑影是誰。趕緊說道:“是趙書記啊,剛纔那個人是真理的楊貴友書記,我來的時候明明已經說了讓大家都不要下班回家的,可是他個王八蛋偏偏就讓大家回家等着去。現在需要人的時候他組織不起人來了,到現在帶着十幾個人才走到半路上,這還是因爲聽說您在這裡的原因,要不然的話,我估計他都鑽被窩裡睡覺了……”
“你的膽子不小啊,居然敢罵你們鎮裡的一把手?”說這個話的時候,趙建輝的語氣裡面沒有一點表情,鍾小飛也聽不出來趙書記是不是憤怒,可他還是梗着脖子說道:“我老鍾是軍人出身,早就看不慣那幫王八蛋的樣子,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給我擺書記的臭架子?惹急了老子我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啊,對不起啊趙書記,我這人就這個熊脾氣,要麼不幹,要幹就幹到底,我承認,您剛過來的時候,因爲我剛和縣裡的梁書記通了電話要車他不肯給,我使了小性子想甩手不幹了,可是現在這雨分明真有越下越大的樣子,您就是撤了我的職我現在也不會離開的……”
趙建輝淡淡的說道:“我現在還沒有打算撤了你,好好的幹你的工作去,你也看出來了,這雨肯定小不了,一定要把鄉親們抖動遠處去,這個工作不容易,我也是知道的,盡力而爲吧……”
“是,趙書記,我明白的。”鍾小飛說着,一頭搶進了身後的門洞裡面,扯着大嗓門子又叫了起來:“老張頭,我不是給你說了嗎,省裡的趙書記都來了,這事兒難道說還能是假的?你趕緊的,把你那破爛兒都扔了,先保命要緊……”
緊跟着,一個有點蒼老的聲音說道:“你說得輕巧,就算保住了命,明天我吃什麼?不拿上這些東西,就算是不被大水淹死也是餓死,指望你們還能給老百姓倒貼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