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如昨天一般,又慢慢地熱鬧了起來,經過一白天的交罰款和公關,攤販們大多數取回了自己的謀生之物,接下來的幾天,該是不用提心吊膽了。
這也是規矩,城管們每次沒收完攤販的傢什,總要給對方一段時間來休養生息,竭澤而漁,那是智者所不爲的。
當然,有什麼大張旗鼓的行動的話,這規矩是可以忽視的,同時攤販們也會知道消息的。
嫩鬍鬚和眼鏡又出現在了人羣中,看來倆人家離得不遠,而且經濟也還算寬裕。
倆人勾肩搭背地正在閒逛,眼鏡忽然一指前方,“咦,那不是昨天那個小孩麼?他的車要回來了?飛哥的辦法這麼靈?”
“靈個屁,”嫩鬍鬚說話了,“飛哥從來都這麼說,也沒見誰的車不再被扣了,那傢伙絕對是花錢贖回來的。”
說話間兩人就走了過去,眼鏡猛然間有了新的發現,“操,那孩子跟人打架了,鼻青臉腫的。”
嫩鬍鬚點點頭,走上去問那小孩,“喂,你臉上這是怎麼了?”
小孩弄的是個“串串燒”的攤子,類似於“麻辣燙”的東西,竹籤穿上肉、時令蔬菜、豆製品等。鍋裡是湯料,吃的時候,竹籤在鍋裡汆上一陣就可以食用了。
小孩認得他們,起碼是記得,昨天嫩鬍鬚說過俏皮話的,“寧欺九十九,莫欺不會走”說的就是這麼個意思,寧欺老不欺小,孩子們的記性好,不能隨便欺負。
不過,面對這倆吊兒郎當的主,小孩也不敢不回答,“是城管打的,嗯,叫人打的。”
切,世界上真有這麼白癡的主啊?眼鏡和嫩鬍鬚對視一眼,眼鏡說話了,“你真跟人家去了?那不捱打纔怪呢,飛哥會功夫敢跟,你憑什麼啊?”
小孩的攤位上,貨物琳琅滿目,花樣衆多,比楚雲飛那個懶鬼那裡,不知道豐盛了多少,嫩鬍鬚看着就想流口水。
看到小孩低頭不語,嫩鬍鬚眼珠子一轉,“這樣吧,我教你一招,包管以後城管不收你車了,你請我倆吃十塊的‘串串燒’,怎麼樣?”
聽到這話,小孩擡起頭來,“吃東西沒問題,每人十塊都行,不過,你要先說,反正我有攤子在這裡的,你們也不怕我跑。”
嫩鬍鬚光想騙頓吃喝,也沒想這口頭合同,雙方居然都沒有規定什麼違約責任,點點頭,“好吧,你一會兒空了,就帶着這傷去找飛哥,別多說,就說一句‘飛哥,昨天我跟了城管了’就行了,飛哥不喜歡羅嗦。”
小孩聽得很驚訝,“不是吧,這樣也行?飛哥要是不理我呢?”
“那就簡單了,”嫩鬍鬚還有下文,“下次你再去跟,再挨頓打還找飛哥,還是這話。”
那是,說話多簡單,嫩鬍鬚根本沒管小孩的感受,別人家的孩子,死不完的。
奇怪的是,小孩居然認真考慮了半天,“那飛哥會不會生氣呢?我這麼麻煩他?”
嫩鬍鬚有點不理解了,這小傢伙根本沒把捱打當回事,考慮的居然是這個。
話問到這裡,眼鏡都會說了,“飛哥是個很奇怪的人,但是,只要他說的話,你一直在努力做,他絕對不會生氣。”
已經講到這一步了,小孩就不能違約了,不過,小孩也沒這麼好騙,“那好吧,今天先請你們吃五塊的,回頭城管不收我車了,就再請你們吃十五塊的。”
嫩鬍鬚的目的已經達到,少吃點就少吃點吧,兩人甩開腮幫子就吃。
這倒是不能怪小孩頭腦簡單,實在是他已經被城管折磨得受不了啦,他做的口味不錯,每天能賣個三百出頭,純利潤大約能有將近二百。可城管每次都要罰他一千。
次數倒也不算頻繁,攤販們都知道,城管出現的頻率大致是一週左右一次,當然,這是總平均數,要不每到時間大家就都躲起來了,這世界誰能比誰傻多少?
這麼一算,再刨去被沒收時造成的臨時損失,小孩一個月也就是能落個七八百塊錢。
聽說別人每次罰三、五百不等,小孩當然也會學別人,送過禮花過錢,不過,他一個一點根基沒有的外地孩子,人家城管收是收了,罰款還是一千。
實際上,有那眼紅的攤販算計過小孩的收入,自己不仔細琢磨提高自己的烹飪水平,反而拼命慫恿城管多收小孩的,能趁早擠走他,大家還能多掙點。
要車交罰款耽誤了時間,小孩今天的貨沒上多少,等到賣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剛要收攤去找飛哥,卻聽得有人大喊,“城管來了!”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實際上,這還是那大褲衩的怨念在作怪,侄子是勸過他了,雖然語焉不詳,但大褲衩已經知道了,消息靈通的侄子不會騙他,他也不方便出頭找回場子。
於是,大褲衩在離家很遠的地方,找了個公用電話舉報:這裡有非法夜市,吵鬧了居民的休息,要求取締,對了,你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跟你們某某某局長可認識,小心我投訴你。
那邊要求留下姓名的時候,這邊電話早壓了。
其實,大褲衩很可憐,他聽從侄子的建議,都沒去四處打聽這人的來歷,只是,忍不住想偷偷出口惡氣。
他甚至不知道,這手,坑不住楚雲飛。
大褲衩居然換着電話,接連舉報了三次,也夠辛苦的。
現在的他,正趴在窗戶上等着看熱鬧呢。
理論上,城管吃的是財政,不過,城管隊員們心裡都清楚:真正養活他們,讓他們活得有滋有味的,正是那些不法商販,那些人才是他們最大的金主!
面對孜孜不倦的匿名舉報,城管們本是不想理的,再想想,弄個突擊檢查也不錯,起碼能打破不少人的僥倖心理,逮幾個好久逮不到的傢伙,狠狠罰一下,昨天沒收過的就算了,放他們跑路就行。
小孩命真的很苦,或者說有人不肯放過他,今天剛交了罰款的攤販裡,就他被再次逮到。
大褲衩也很苦,咬着牙看着那夜市剩下的唯一的經營攤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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