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爺爺？”
葉飛雲瞪大了眼睛，萬萬沒有想到小男孩是王叔的孫子。
“你怎麼罵人吶？”
小男孩撅起嘴巴，一把將他手中的書奪了回來。
葉飛雲嘿然一笑，然後自言自語地說：“沒有想到玉剛哥的動作這麼快，兒子都整出來了。”
王玉剛，是王叔的兒子，比自己大了幾歲，年幼的時候兩人的關係挺好。
隨後，他從兜裡掏出一百塊錢，在小男孩的面前晃了晃：“小帥哥，帶我去找你爺爺，這一百塊錢就是你的了。”
這個辦法有點無恥，不過葉飛雲成心逗弄小男孩，還是忍不住使了出來。
看到一百塊錢，小男孩十分驚訝，不過看葉飛雲的眼神就更多的戒備了：“我們老師說了，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哈哈哈……”
藍巧巧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大約是覺得這小孩挺好玩的。
葉飛雲也不急躁，只是又掏出了一百塊錢在小男孩的跟前搖晃了一下：“都給你。”
小男孩這下的表現就更加直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兩百塊錢都裝進了兜裡，眉開眼笑地說：“這兩百塊錢都是我的了，你可不能再要回去。”
“都是你的了。”
葉飛雲忍着笑站直了身體。
“跟我來吧。”
小男孩收起了書，然後在前帶路。
葉飛雲跟藍巧巧還有左小薰合力將箱子朝上擡。
這個村子是建在山坡上的，所以他們還得怕一個上坡才能到。
終於，在藍巧巧香汗淋漓的時候，終於來到了一個院子的門口停了下來。
葉飛雲站在院子門口前，看來這幾年王叔的家裡家庭條件還行啊，原來的土坯房子換成了紅磚的磚房，還圍起了院子，難怪自己一時沒找出來。
不過，讓葉飛雲感到納悶的是，一旁不知道什麼時候立起了一棟洋房，而自己原來住的老房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爺爺，有人找你。”
小男孩把人帶到之後，就立即跑進了屋裡。
院子裡面，有一個身形佝僂的老頭正在搓着麻繩，聽到這話之後擡起頭來，恰好看到了葉飛雲三人。
昏花的老眼看了半天，王春華忽然喃喃道：“小……飛？”
“王叔，是我，小飛啊。”
葉飛雲激動地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將這個老人抱在了懷中。
十年的歲月，已經讓這個老人變得更加蒼老和佝僂。他的雙手變的粗糙了，臉上的皺紋更多了。
但是，葉飛雲還記得二十幾年前，王叔對蹲在雪地裡面的葉飛雲說：“孩子，你放心，有叔叔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餓着凍着。”
這句話，溫暖了葉飛雲往後的歲月，是再多金錢都買不回來的一句承諾。
葉飛雲仍然記得，當初他上初中的時候，因爲交不起學費，面臨着被退學的危險。
當時王叔說：“小飛，你放心，就算是砸鍋賣鐵，我都會讓你上學。”
乘着夜色，王春華匆匆離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春華一瘸一拐地回來了，紅着雙眼捧着三百塊錢的學費，那是他一個村子一個村子挨家挨戶地借的。
葉飛雲更加記得，自己入伍的那一天，王春華幫他整理衣服，然後叮囑道：“孩子啊，去部隊要好好地鍛鍊，爭取報效祖國。”
然後，他撂下了一個紅布包着的十個土雞蛋，還有兩百塊錢。
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葉飛雲的腦海裡面。
如果說淮揚市讓葉飛雲最爲惦記的人，一個是夏妍詩，一個就是王春華了。
在潛龍組織的時候，葉飛雲的酬勞優渥了，不再爲錢而考慮的時候，曾經好幾次匯錢給王叔，也是爲了彌補自己心裡的虧欠感吧。
今天，葉飛雲抱着王春華，就像是抱着自己的父親。他的眼眶溼潤了，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很難想象，這個被敵人子彈無數次打中身體，在敵人嚴刑逼供的時候，哼都不哼一聲一聲的鐵血男人，竟然哭了。
這淚水，卻讓一旁的藍巧巧和左小薰動容。
“孩子，我手髒，別把你衣服弄髒了。”
王春華也是鼻子酸酸的，雙手懸在空中，卻是不敢抱葉飛雲，怕把他的衣服弄髒。
“來，王叔，我給你們買了禮物。”
葉飛雲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地，變得非常開心，將一旁的箱子放倒下來，露出了裡面很多東西，有香菸，有茶葉，有酒，還有一些禮品。
這些東西，都是他託慕傾城置辦的，所以都是高檔的玩意。
王春華看着這些高檔禮品，感到有點發蒙。
“小飛，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王春華連連擺手。
葉飛雲則是笑着說：“王叔，你都收下吧。這些東西跟你當年的養育之恩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
“是啊，王爺爺，這是葉叔的一點心意，您就收下吧。”
藍巧巧在一旁甜甜說道。
“小飛，這兩個小姑娘是……”
王春華看到面前兩個女孩，長得很漂亮，跟年畫上走出來的大明星似地。
“王爺爺好，我叫藍巧巧，是葉叔的女朋友。”
藍巧巧成心捉弄葉飛雲，所以在一旁甜蜜地挽着葉飛雲的手臂。
左小薰紅了紅臉，略顯侷促地說：“王爺爺好，我叫左小薰。”
“女朋友？”
王春華納悶地說：“小飛，你怎麼有兩個女朋友？”
“這個……”葉飛雲尷尬地搔了搔頭皮。
藍巧巧立即笑的前仰後合，小薰的臉越發地紅了。
“別聽她們亂說，這兩個還是高中生呢。”葉飛雲對藍巧巧板着臉說：“藍巧巧，請你別搗亂。”
迴應他的是，藍巧巧的鬼臉。
氣氛很融洽，葉飛雲甚至還讓王春華試了試託慕傾城給他買的衣服。
王春華穿着葉飛雲送的衣服，臉上的褶子都笑了起來。
“王叔，玉剛哥呢？”
閒聊了一會，葉飛雲在院子裡面瞄了一圈，卻是沒看到王玉剛的人，忍不住問道。
“玉剛啊……”
王春華忽然面部抽動了幾下，良久這才說道：“死了，死了三年了。”
“死了？”
葉飛雲臉色瞬間垮了下來，一臉的不敢相信：“王叔，玉剛哥怎麼會死了呢？”
這個消
息，對葉飛雲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好端端的一個人，年紀輕輕就死了，葉飛雲簡直不能接受。
“礦難……”王春華苦笑着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意回顧這樣的往事。
雖然葉飛雲的迴歸讓他暫時很開心，可依舊不能掩蓋他的喪子之痛，一雙眼睛已經渾濁空洞了。
王志剛是他唯一的兒子，也是香火的延續。
如今兒子死了，他只能跟自己的孫子相依爲命。
葉飛雲好長時間不能說出來一句話，而是默默地走進了屋內，恰好看到了王志剛的肖像照掛在中堂的位置。
他一言不發，面色嚴肅而哀傷。
從桌子邊抽了三根香點燃，葉飛雲把香插進了香爐裡，然後三鞠躬。
一旁的小男孩，雙眼有點困惑地看着葉飛雲。
“志剛哥，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沒有想到一別就是永恆。”
葉飛雲聲音沙啞，菸圈溼潤。
看着那張照片，他依稀記得小時候這位大哥對自己的好。
在小的時候，因爲條件簡陋，所以葉飛雲都是跟王志剛擠一個被子睡覺。冬天很冷的時候，王志剛就把葉飛雲的雙腳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面捂熱。
因爲王叔喪偶，所以兒子王志剛也是很小就很懂事，學習成績好還幫家裡做事。
王志剛這輩子恐怕就打過一次架，就是因爲村裡有人罵葉飛雲是外姓野種。那次王志剛下手特別狠，差點把人打殘廢了，這架，是爲了葉飛雲打的。
葉飛雲更加記得，有一年自己過生日，因爲家裡沒有雞蛋，王志剛就去河裡摸鴨蛋，踩到一個大坑中，差點溺死。
如果說王春華一直扮演的是父親的角色，那麼王志剛就是一個疼愛弟弟的好哥哥。
沒想到，一別十年，回來看到的則是志剛哥的遺照。
藍巧巧跟左小薰走了進來，也默默地鞠了幾個躬，隨後一言不發地站在了葉飛雲的旁邊。
她們直到，處在悲痛之中的葉飛雲，不希望被人打擾。
王叔緩緩地走了進來，然後喚了一聲：“安良，還不叫葉叔？”
那小男孩這才從門口走了出來，雙眼不住地看着葉飛雲，許久才說道：“你就是葉叔，我爸爸和爺爺經常提起你。”
“哦？”
葉飛雲將小安良拉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攬到自己的懷裡說：“你叫王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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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王的王，平安的安，善良的良。”小安良認真地說。
“是個好名字。”葉飛雲點了點頭，隨後說：“安良，以後，葉叔就是你的爸爸。”
在他的心中，已經打定了一個主意。
把王叔和小安良接到城裡，給他們最好的照顧。
“這是爲什麼？”小安良有點不太願意的樣子：“你明明是我叔。我爸爸他死了。”
看着小安良眼神中的倔強，葉飛雲更是有幾分不捨。
“不，你爸爸沒有死，只是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了。他讓我先當你的爸爸照顧你，以後還會來找你的。”
爲了孩子，葉飛雲決定撒這個謊。
看到這一幕，左小薰不知道怎麼地，眼眶溼溼地，一抹臉頰，竟然有眼淚流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