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揚市的一個普通茶館之中。
這個看似普通的茶館，坐落在古色古香的東關老街之中，平時不對外營業，只有提前預約，纔能有機會坐在裡面。
很多人對這家店的老闆背景表示猜測。因爲在寸土寸金的東關老街上這樣做生意，是典型的賠本買賣。
不過，這個茶館的生命力很旺盛，都存在好多年了。
茶館的名字叫做清心，老闆是個微瘸的大鬍子，平時很少看見他。
衛四坐在茶館裡面，悠閒地喝着茶。
原先在燕京的時候，他是不喝茶的。
但是，淮揚市這邊的人喜歡喝茶，基本上有點年紀的人，都喜歡泡上一壺茶，然後在茶館或者樹蔭下襬龍門陣，亦或者是打麻將。
在凌少的影響下，衛四也愛上了喝茶。
淮揚市最有名的就是綠楊春茶，茶葉產自捺山。那裡因爲氣候適宜，而且土壤富含礦物質，所以茶葉尤爲地好。
不過，捺山攏共也有那數百畝茶田，所以也有不少茶商在其他地方收些茶葉，然後魚目混珠來售賣。
對於老淮揚人來說，想要辨別真正的綠楊春茶並不困難。
因爲，頂級綠楊春芽頭只有三根，像是盛開的花朵，開水沖泡之後，起先是懸在水面，品相極美，茶湯青綠，味道濃郁。
現在，衛四面前放着的就是那極品明前茶，在古時可是不折不扣的貢品茶。這種茶葉，基本上都是按克來售賣的。
喝着明前綠楊春，衛四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羣，指尖敲打着桌面，不急不躁地聽着老式收音機裡面放出來的揚劇。
揚劇的曲目是《十面埋伏》，唱到高潮的地方，老生的聲音抑揚頓挫，十分帶感。
就在這時，內室的門打開，清心茶館的老闆徑直走到了衛四跟前坐下。
看了那老闆一眼，衛四微微一笑：“王六，想好了沒？這筆買賣做完了，你就可以徹底退休了。”
名叫王六的那人咧嘴一笑，自顧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口然後說：“四哥，不是我不想幫忙，只是你的任務實在是太棘手。”
“怎麼個棘手法？”衛四好整以暇地窩在藤椅裡，悠悠地說道。
“昨天，我讓刀仔去查過那個人的底細了。這個人，怕是沒那麼簡單地對付。”王六苦笑着搖頭，“以刀仔的謹慎性格，跟蹤的時候都差點被他發現了。所以，我推測這個人很有可能不是普通人。”
“王六，你好歹也算是道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了，區區一個年輕人就能把你唬住了？”衛四嗤笑一聲。
王六尷尬一笑，佝僂的身軀保持着微妙的弧度：“四哥，並非是我被那個年輕人唬住，只是我現在實在是老了，身體什麼的都跟不上了。”
“你也不要跟我找什麼藉口了，王六你是道上有名的王一刀，現在正值當打之年，談什麼老不老的？”衛四眯着眼睛說，“如果不是我燕京的朋友長風舉薦，我也不會找上你的。這筆買賣，你到底是做還是不做？給我一個痛快話吧。”
王六嘆息了一聲：“四哥，能幫的事情我絕對幫，只是這事……”
“那就是沒得談了。”
衛四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起身，“剛纔凌少還說給加一倍的金額，看來是沒有
必要了。”
“一倍的金額？”
王六臉部肌肉跳動了一下子，明顯有些吃驚。
昨天，衛四跟他開出的籌碼是五百萬。加一倍的金額，那就是一千萬！
放眼他們接任務以來，還從來沒有接過這麼大金額的任務……這個價錢，就連他小刀會的師兄獨臂刀劉元，都不曾有過。
“怎麼，你有興趣嗎？”衛四停住了身形，饒有興致地看向他。
“誰會對錢沒有興趣呢？”王六訕笑着，“你也知道的，我這生意一年不如一年。現在經濟不景氣，都是卸胳膊和腿，最不濟就是挑手筋腳筋，已經很少有活計取人命了。”
“然後呢？”衛四不急不忙地問道。
“好吧，這個任務我接了，不過得先預付七成。”王六那佈滿老繭的手指攥了起來，比劃出一個數字。
“不了，這次凌少說直接給十成，就算任務完不成，也務必要結交你這個朋友。”衛四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放在茶几上。
看到這張支票，王六立即眉開眼笑，伸手說：“坐……坐……”
豈料，就在這個時候，衛四忽然右手閃電般割向對方的喉嚨。
從衛四出手滑出匕首，到割向王六的咽喉，絕對不會超過半秒的時間。
這個速度，換成一般人絕不會反應過來。
王六絕沒有想到，衛四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手。
不過，王六卻是冷哼一聲，原本佝僂的身軀忽然繃直，然後直挺挺地朝後倒了下去。
當然，他並未真正倒下，在即將觸碰到那茶几的時候，竟然不可思議地彈了回來。
再次彈出的時候，王六雙手在前交錯，一道十字冷光陡然乍現，帶着一股非常可怕的嗜血味道。
他左右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多把短刀。
這兩把短刀，一黑一銀，是由著名工匠大師以冷鍛的方式打製而成，非但堅硬無比，那鋒利程度也是非常可怕的。
這兩把短刀，名爲子母刃，王六依靠它們曾經割破好多人的咽喉，就連睡覺的時候，他都不曾離開這兩把刀。
“砰……”
火光四濺！
王六的子母刃和衛四的軍用匕首撞擊在一塊，發出金屬的嗡鳴聲，在這密室之中顯得尤爲地清越，好似金戈鐵馬。
衛四的手臂微微向下滑，那柄匕首宛若毒蛇一般靈活，摩擦出一溜赤色的火光。隨後，他的手腕微微一擡，匕首陡然翻轉，切向王六的小手臂。
王六經驗豐富無比，看到對方的這個突然反手並未慌亂，而是將右手中的銀色短刃鬆開，指尖輕輕滑動。
“嗡……”
那柄短刃竟然在空中旋轉了起來，並未落下。
而就在這個時候，王六的左手黑刃筆直地刺向衛四的手臂。
手腕輕輕一提，衛四將匕首橫了過來，利用匕首的卡槽直接將黑刃卡主，再也無法動彈半分。
雙方僵持不下，卻又互相角力。
“四哥，你這是什麼意思？”王六追問。
這個時候，門外忽然竄進來一個長髮青年，看到這個情況，微微一愣，就要上前。
衛四的眼神一寒，散發出非常可怕的殺戮氣息。
屋內的空氣，陡然間就如同冰點一樣寒冷。
“別過來刀仔，你不是他的對手。”王六吼了一聲。
刀仔聽到師傅的話，並沒有再上前，只是充滿戒備地看向衛四，手中的蝴蝶刀凝而不發，以備不時之需。
衛四陡然咧嘴一笑，撇嘴道：“王一刀的傳聞果然名不虛傳，衛某佩服。”
“四哥，我們好端端的做生意，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六依舊戒備着，從對方的出手，他就可以推測出這人是個非常強大的對手。就算自己把壓箱底絕學拿出來，也未必能將對方擺平。
當然，對於保命，他還是有着強大的自信。
“哈哈哈……既然是做生意，那最起碼得驗驗貨纔是。”衛四森然一笑，“王六，你已經經過我的考覈，所以這一千萬你值得拿。”
說完，衛四將匕首一收，藏在了袖筒中。然後，他坐下喝茶，彷彿剛纔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王六好歹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所以當下也陪着笑說：“四哥，您的實力也不容小覷，王某佩服。”
在江湖上，只要互相擡舉和吹捧，大家都臉上有光。
既然對方並非是針對自己，那王六正好借坡下驢。
“論起用刀，我的確不是你的對手，但是其他的就不一定了。”衛四將身體仰在藤椅上，悠閒說道，“王六，想必你這次肯定能馬到成功。”
“承您吉言。”
王六一邊說着，一邊將支票收進口袋中，然後對一旁愣神的長髮青年說：“刀仔，還不給四哥奉茶？”
名爲刀仔的青年一言不發上前，給衛四續了杯茶，然後雙手舉過頭頂奉上。
這在江湖中，是晚輩對長輩最大的尊敬和禮儀。
衛四也不矯情，伸手接過茶杯，看了一眼刀仔手上的老繭，隨後輕聲問道：“王六，這就是你的關門徒弟？”
“正是劣徒，刀仔資歷尚且，往後還請四哥提攜。”王六笑着說道。
“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看好這個年輕人。”衛四點了點頭。
刀仔連忙用沙啞的嗓音說：“多謝四哥誇獎。”
“這次的任務看似簡單，其實很重。”衛四起身，“王六，我希望你給我帶來好消息。”
“放心吧四哥，拿了錢就辦事，這是我們這一行的準則。”王六笑眯眯說道。
“這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衛四說完，就直接離開了清心茶館。
過了好一會，刀仔這才問：“師傅，這個叫四哥的，什麼來頭？”
怔了怔，王六這才說：“燕京十八太保，你聽說過嗎？”
刀仔茫然地搖了搖頭。
“往後你會知道的，這個人來歷不簡單吶……”王六微微地嘆息，眼神中似乎有點羨慕。
“師傅，這次的賞金這麼大，我們的目標到底是誰？就是昨晚我追蹤的那個小年輕嗎？”刀仔又問。
“嗯，那個叫葉飛雲的是一個，但是最主要的還是青檸集團公司的老總慕傾城。”王六說道：“刀仔，你去準備準備，我們要幹活了。”
“是的，師傅。”
刀仔的消瘦面龐上劃過一抹狠辣的笑容，宛如刀光一樣凌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