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上

胡不歸(上)

胡不歸

居民小區裡白天時行人並不多的街道到了天黑反而熱鬧起來,吃過晚飯的人們紛紛來到路邊乘涼,打撲克、下象棋、聊天,小孩子們嬉鬧着在燈下撲捉小蟲子,張家長李家短更是這些老街坊每天的必修課,在這裡國家大事與陳家的小子領了女孩子回家見父母的消息有着同等地位。可是今天,一個陌生人的出現卻使大家放下了對這次考試誰家的孩子成績好之類的大事件的討論,把注意力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就站在路燈下的這個青年誰都沒看見他從哪裡來,也沒人注意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青年似乎在等待和尋找什麼,腦袋像撥浪鼓似的東張西望地亂看着。這個青年身着藍白相間的長袍,玉帶束腰,腰間一把劍鞘鑲滿不只是真是假寶石的長劍。腳下黑色皮靴,頭上長髮盤在腦後,彆着一根玉簪,眉目間英氣勃勃,相貌頗爲俊秀,引得許多路人駐足觀看,並在他周圍議論紛紛。

“這人哪來的?小夥長得倒挺精神的,怎麼好象腦子有毛病呢?”

“穿成這樣,大概是演戲的吧?”

“東關醫院(立新市的精神病醫院位於舊城東關,所以市民一般稱之爲東關醫院。比如說:該送你去東關醫院了,就是要送對方去精神病院的意思)逃出來的吧?”

“多半近處有拍戲的,演員衣服都沒換就出來了。”

“這是那裡的演員啊?長得倒挺英俊的,將來一定會紅,不如現在找他籤個名吧?”

“小孩子不準靠近他!還不知道他咬不咬人呢。我看咱們打電話報110吧?”

……

不管衆人的議論聲多麼大,這個青年都是一副沒聽到的樣子,自顧自地東張西望。他一會看着居民樓兩眼發直,一會看着遠處的霓虹雙目放光,連路邊的路燈柱子都要去伸手摸摸,滿是對一切都好奇的神態,嘴裡還嘟嘟囔囔地對周圍的燈火通明大加讚歎。這樣過了半天他纔好像想起什麼,四下裡看着自言自語地說:“我算到周影應該在這附近,怎麼沒看見他呢?難道我算錯了?這幾位先生打擾一下,你們這裡有沒有個叫周影的人?”

圍觀看熱鬧的人一見他看過來立刻一鬨而散,把他自己晾在原地。青年難堪的抓抓頭:“這裡人怎麼這麼不好客啊……咦?這是什麼……”青年看着緩緩停在自己身邊的出租車又開始一臉的好奇,用腳踢踢輪胎,擡手拍拍車頭,又俯下身摸摸車窗,撥弄一下雨刷,於是透過車窗玻璃,他看見了一張平凡無奇,神情呆滯的熟人面孔:“周影,我正在找你。”青年頗爲開心地叫。

周影剛剛送一位客人下車就被眼前出現的人嚇了一跳,受驚過度的他半天說不出話來,就隔着車窗和車外的青年大眼瞪小眼,兩人彼此看了好半天,那個青年伸手拍打着車頭笑說:“這東西要怎麼上去?要我自己鑽進去嗎?”周影這才勉強從看到他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慌忙爲他拉開了車門。

青年瞅了又瞅,一矮身鑽了進去:“人類真會琢磨,新東西太多了我眼都看花了。這個鐵烏龜不錯,就是矮了點,進來還得低頭。”他在車裡左拍右摸,催促周影說:“走吧,你快像剛纔那樣讓它動起來啊。”

周影好不容易纔問出一句:“你去哪裡?”

青年愕然地說:“當然是去你家啊!怎麼你不歡迎我?”

“哦,去我家,去我家……”周影喃喃地重複,機械地發動車子後才問:“你來幹什麼?”

“找你,找劉地和南羽啊,我在這裡又不認識別人。你這人真見外,好歹我也招待過你們一陣子,你不會不想理睬我吧?至少也表示一下歡迎。”

周影實在無法言不由衷的表示歡迎,他悶着頭開了一陣子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抓起手機撥給劉地,聽着劉地自顧自地在電話那邊羅嗦了半天之後他才冒出一句:“劉地,孟蜀來了,現在在我車上,他要去我家。”電話那邊立刻一片寂靜,半天之後才傳來一句:“我去你家等着。”

“你在和劉地說話?這是什麼玩藝?給我瞧瞧。”孟蜀笑咪咪地伸手要手機過去,放在耳邊聽聽,又隨手掰成兩片饒有興趣地看着裡面的構造。

周影說:“我還沒告訴南羽你來了。”

孟蜀馬上用手一抹,把手機完好無損地遞回來:“要用這個?那你先說。”

周影沉默片刻:“已經壞了。”這樣的事情總要事先通知南羽才行,周影正想要採用其它的辦法聯繫南羽時,孟蜀已經在自言自語地說:“南羽我來了,我要到周影家去。”說完手指一點,那句話自己飛出車窗,滿城市裡尋找南羽去了。

因爲孟蜀在路上看到什麼都要要求周影停一下,所以當週影終於帶着孟蜀回到家裡時,劉地和南羽已經等在了這裡。

周影推着還在對防盜門表示讚歎的孟蜀一進門,就看見劉地難得地在沙發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南羽則坐離劉地最遠的座位上,兩個人都眼盯着門口,周影和孟蜀一進來他們就站了起來。而廚房中的瑰兒正偷偷伸出頭上下在打量着孟蜀,但是孟蜀的目光轉向她時她立刻縮回了廚房裡。孟蜀先向南羽和劉地打了招呼,然後恬着臉望向廚房:“周影你真是太客氣了,我剛到就準備這麼豐盛的飯菜,呵呵呵,真香,有我最愛吃的竹筍炒龍龜吧?”

劉地看看他那一臉饞相,無奈地向廚房中喊:“瑰兒別藏了,把菜端出來讓‘客人’吃吧。”

瑰兒氣沖沖地伸頭叫:“這是給火兒的宵夜……”可是看見孟蜀後就停了聲,乖乖地從廚房中端出兩樣菜來。還不等瑰兒放下菜離開,只見孟蜀一手一隻盤子端起,“嘩啦”就倒進了嘴裡,一伸脖子就嚥了下去,然後舔舔舌頭說:“好吃,還有嗎?”

瑰兒爲他這種比火兒還差勁的吃相驚訝的張大了嘴:周影和南羽不是都說他雖然性格古怪,但是表面上看是個很有教養的青年的嗎?現在看起來怎麼,怎麼會不但臉皮很厚,而且連吃相都這麼象火兒!孟蜀的目光停在瑰兒身上笑着說:“姑娘的手藝真好,能不能麻煩你再端菜出來時給我拿雙筷子。這麼大的蛇了還改不了吞東西的毛病,叫大家笑話。”

瑰兒認命的回廚房去端她辛苦做出來的飯菜了。

屋裡十分安靜,除了孟蜀稀里呼嚕的吃飯聲其他人都不說話,劉地對着鏡子照來照去的整理自己的頭髮,周影坐在孟蜀對面發呆,瑰兒則仗着南羽壯膽,躲在她身後看孟蜀。又過了一會,眼看孟蜀就要結束這餐時,南羽終於先開了口:“孟蜀,你來這裡做什麼?”

孟蜀吃驚的擡頭看着南羽:“周影一見面也這麼問我。劉地也就算了,不會連你們兩個也不歡迎我吧!”

南羽看向“也就算了”的劉地,後者只是聳聳肩沒有半點想幫忙的意思,南羽只好繼續向孟蜀說:“一直以爲你不會喜歡現在的人間。我想如果不是有什麼事情,你不會到這裡來的。”

“那到也是,”孟蜀點點頭,“我除了來看看你們,其實還想請你們幫個忙。”

屋裡又沉默下來,大家都在想能讓這個恐怖的、蠻不講理、精神狀況異常的萬年老禍害找人幫忙,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

“我只是想找你們幫我找個‘人’而已,”孟蜀的口氣輕鬆無比,“你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這樣一點小事對你們算不了什麼吧。”他邊說邊把空盤子向瑰兒舉舉示意,“山鬼小姐再來一盤,你的手藝真好──你們知道我好久都不和人類接觸離,什麼規矩都不懂,自己去找的話不小心再弄出亂子來就不好了對吧。”

南羽小心地確認:“你說的那人是個人類嗎?”

“哈哈哈哈,你看我這腦子,在我那裡的時候嗎,還算是個‘人類’。”孟蜀拍着自己的頭笑說。

劉地雙手交叉在腦後重重向沙發裡一倒說:“哼,那就是個妖怪了!怎麼,你還在玩用妖怪當娃娃過家家的遊戲嗎?”

“我最近沒有這麼做啊,那些妖怪不是和你們一起都放走了嗎?就是因爲好久沒那麼做了,閒得無聊纔想理整一下自己的住處,結果發現少一件要緊東西。我想來想去一定是‘那個’時候被偷走了,實在沒辦法才跑到這裡來找的。”

“是什麼東西啊?”劉地用懶洋洋的口氣問。他心裡十分好奇丟了什麼東西能讓孟蜀這麼着急,親自跑出來找。

孟蜀又吞下了幾盤菜,笑嘻嘻地又看着瑰兒,瑰兒警覺的說:“沒有了,沒有了,剩下的是火兒的宵夜,它吃不飽會大鬧的。”

“火兒?是你們在找過的那隻必方吧?”孟蜀用手背抹抹嘴,喝了口水纔回答劉地:“是件法寶,對我挺重要的。”

“幹什麼用的東西這麼重要?說來聽聽。”劉地刨根問底。

“你問這麼多幹嗎?”

“不說就不幫忙”

“不幫忙我就在這裡住下不走了。”

“你住得下去再說啊。”

“環境不好我不會改造它嗎!”

孟蜀和劉地你一言我一語相互威脅着,四目相對,兩顆頭的距離越來越近,言語間瀰漫着火yao味,對孟蜀而言沒有劉地這個“地頭狼”的幫助要在人海中找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確實很難,而對於劉地而言讓孟蜀這樣一個超級“怪物”留在立新市危險係數太大,尤其孟蜀的精神狀態顯然並不穩定,如果他哪一天想起要在這裡搞個“蜀國”出來,可就真的天下大亂了。

正當他們鬥雞一樣的大眼瞪小眼時,孟蜀忽然擡起了頭把目光移向窗外。隨着他的鄭重的視線,大家都看見天空中火兒正唱着什麼歌,搖搖晃晃地駝着林睿從遠處飛來。這一下就連周影都滲出汗來,大家的腦中不約而同出現了巨蛇與必方在城市的廢墟上決鬥的畫面。

飛近樓房之後林睿縱身躍入了五樓的窗戶,火兒自己打着哈欠飛進屋子:“我回來了,飯呢……哈呼呼,困死了,吃了趕快睡覺……你們怎麼都在看着我啊?咦,南羽,你來給我講故事嗎?歡迎歡迎!還有,這個……這是個什麼?”它終於注意到了孟蜀:這個妖怪竟然隱藏的這麼好,自己都沒能在第一時間沒察覺他的存在。究竟是什麼妖怪呢?火兒圍着孟蜀前後上下的打量起來。

“火兒,他就是孟蜀。”周影趕忙說。

“呵呵呵呵,這是就那隻在人間界的必方啊?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小的必方。”孟蜀伸手摸摸火兒的頭。除了周影、瑰兒、南羽和林睿再沒誰敢主動碰火兒,火兒也十分討厭被人摸來摸去,照它自己的話說:“我又不是小狗。”現在孟蜀一見面就這樣對它,在衆人眼中只見火兒的羽毛倒豎,兩眼放光,顯然馬上就要發作,一場毀滅性的大戰眼看就要爆發。

孟蜀正在懷裡東摸西找根本沒注意火兒的表現:“我記得是放在……啊,找到了。跑來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一點小小的心意請你們收下吧。”說着就一包一包地開始往外拿東西,“這是崑崙產的玉膏和五味果,吃了可以增長修爲,可惜是幾千年前弄來的不太新鮮了(這是給周影的);這是些亂七八糟的地方的亂七八糟的特產,有些是治病的,有些能吃死人,你一定用的上(這是給南羽的);這些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時間太久都忘了怎麼來的了,乾脆給你吧(這是給劉地的);還有山鬼小姐,我也不知道會遇見你沒特地準備什麼,這裡有點荀草的種子,你是山鬼,也許可以在人間種活吧;這些是……”孟蜀本着禮多人不怪的原則,不停的拿各種奇怪的禮物出來,火兒早就忘掉了不快,站在孟蜀肩上看着他一樣接一樣地從懷裡掏出來不住問:“還有嗎?還有嗎?下一樣是什麼?”

孟蜀拿出來的東西堆了半間屋子後終於停手了:“這都是些我前些日子收拾出來的玩意兒,帶來做份薄禮,來來,大家別客氣,收起來吧。”

劉地大聲嘀咕:“根本就是把這裡當成廢品回收站。”

火兒可不在乎這些東西是不是“廢品”。它在人間長大,很多東西都是聽說過沒見過的,小孩子的性情看到新奇事物總是高興得很,馬上用翅膀全部掃進它和周影的臥室,拍着孟蜀的頭說:“你這個傢伙真有禮貌,不象某些人天天來吃飯,連根鵝毛都不帶來!我允許你來我家做客了,你的禮物我就全收下了,哈哈哈哈。”看來它是真的打算毫不謙讓地全部由自己收下了。

雖然火兒接受了孟蜀的存在讓大家鬆了口氣,可是它對孟蜀的歡迎卻不能代表其他人的觀點。而孟蜀好象一點也不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吃飽喝足就賴下來,先是用眼亂瞄,後來乾脆站起來在屋子裡四處走動。他一起身劉地、南羽、周影馬上也都站了起來,一大串人跟在他的後面,就連火兒也飛了過來,周影頭上站站,南羽肩上停停,兩眼一直盯着孟蜀,最後飛到躲在廚房裡的瑰兒耳邊問:“瑰兒,如果他顯出原形來,咱們家的冰箱放不放得下?”

它此言一出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孟蜀。

“哦,冰箱是什麼啊?”孟蜀隨口問。

火兒熱情地把他引到廚房,拉開冰箱向他炫耀:“這裡放上東西會被凍起來,很長時間都不會壞掉。你看這些‘肉’都是我獵回來的。”

孟蜀恍然大悟地眨眨眼:“原來你想吃了我啊。”

“可惜我不一定打得過你。”火兒惋惜地嘆了口氣。它雖然自大慣了,但是對於強者還是肯給預承認的,知道象孟蜀這樣的大妖怪有多難對付。它用翅膀拍拍孟蜀的肩:“雖然吃不到嘴,不過你顯原形來我看看行不行?那麼大的肉看起來一定很解饞吧?我保證就只看看,一口都不偷吃。”

孟蜀一笑:“這裡會塌的。”

“那去外面變,我知道一個大廣場。”火兒立刻推着他往外走,看來它真的十分渴望看看那麼大一堆“肉”是什麼樣子。

“這個城市會塌的。”孟蜀對“這個城市”多大有點認識不清,在他的觀念中一座城就是他那個時代的樣子,四四方方的一座,周圍建着城牆,面積總也不比可能他的身軀還大。如果他現出原形一定會弄塌房子壓死人畜,所以馬上拒絕了火兒的建議。劉地暗暗點了點頭,至少可以看出孟蜀現在還是一心要維護人類的安全的,只要別刺激的他發瘋,立新市一時半會還毀滅不了。

火兒對城市的安危半點也不放在心上:“沒關係,塌一兩座樓算什麼,來變給我看看!我把狐狸找來一起看!”說着飛出去叫林睿了。

火兒一走,孟蜀忽然笑吟吟的看向劉地:“那我恭敬不如從命,可就變了?”

劉地陰沉着臉不說話。

“呵呵呵呵,在哪裡變好、變多大好呢?”

劉地知道被他拿到了短處,低頭不語。

“塌上一兩座樓,死傷百十個人也是難免的啊,呵呵呵呵呵。”此時孟蜀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真是無比的刺耳。

“你到底要找什麼人?”劉地終於選擇了妥協,無精打采地開口了。周影和南羽在這種事情上只能以他馬首是瞻,都等着他和孟蜀交涉。

孟蜀取得了勝利頓時笑容滿面,洋洋得意地掰着手指頭說:“我只記得她是女的,也是蛇精,別的不記得了。”

劉地雖然明知道他會出難題,聽了這些話也不由皺眉:“這就完了,就這樣怎麼幫你找!就算不說被偷的是個什麼東西,總要說說你的東西是怎麼被她偷走了的?不知道詳情我怎麼找?該不會你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計吧?”

“誰中了美人計啊,你以爲都跟你一樣。”孟蜀悻悻地說,“還不就是有一次被傳送到我那裡的一個妖怪幹得。那時候她被傳送到我那裡(孟蜀在人間設立了不少出入口,可以把妖怪直接傳送到他建造的空間裡,然後就把這些妖怪當做道具玩過家家的遊戲),本來是要按常規處理的(剝奪妖怪的記憶和法術,用他們來扮演各種角色),可是當時她說是我女兒。看她也是蛇精,又知道不少我過去的事情,我也就相信了所以沒有動她,還好心留她在我那裡住了些日子。誰知道她會偷了我的東西呢。”對於孟蜀這種大妖怪這樣的事情說來確實丟人,邊說不由老臉有點泛紅。

瑰兒第一個叫出來:“你自己的女兒也不認識?這樣也能讓人騙!”

“活了這麼久總也娶過那麼幾百個老婆,至於孩子……哈哈哈,我哪還記得清……”孟蜀不好意思地抓着頭。

屋裡一片靜默,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然後從劉地開始到周影,一個個都開始搖頭。劉地抓住南羽的手叫:“聽見了吧,聽見了吧!無論如何不能嫁給這種人!關鍵時刻寧願嫁周影!”瑰兒抓起孟蜀那堆禮物中的一包摔在了他頭上。

火兒不知什麼時候把林睿駝了回來湊在一邊靜靜地聽孟蜀說話,這時生氣地叫:“都別打岔,長蟲,你接着講,接着講。”它聽故事的癮被勾了起來,索性飛到孟蜀腿上催促:“後來呢,怎麼樣了?她是你女兒嗎?爲什麼偷你東西?是不是因爲你沒盡撫養責任,被她拿去當撫養費了?”

林睿輕巧從火兒背上的躍到一邊,他拉拉南羽的衣襟低聲問:“怎麼回事?這種怪物來幹什麼?”——他知道問周影或者瑰兒絕對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所以找上了最值得信任的南羽。南羽悄聲的把孟蜀的要求講給他聽。林睿皺着眉沉思,讓孟蜀這樣的怪物出現在距離他母親這麼近的地方實在令他擔心。

“這個……我也不知道她爲什麼偷我東西……也許她真的不是我女兒?”孟蜀被大家“審判”的目光看得臉越來越紅,“我本來就將信將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真正的女兒,可是她知道好多我跟……跟她母親的私事,所以我還是沒有傷害她。在我那裡住了些日子後她說要走,我就爽快地把她放走了。”

“然後呢?然後呢?”火兒伸長了脖子問,“然後是周影,劉地他們到了我那裡……”

“喔,我聽他們講過,你那裡到處都是妖怪吧?你什麼時候請我去看看啊,我喜歡這種地方。”火兒幾乎是流着口水說。

“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多啦,早知道你喜歡留幾個給你。”孟蜀拍拍火兒。

劉地在旁邊插嘴說:“你不是說把那裡的妖怪全放走了嗎?怎麼又成了‘沒那麼多’了?”

孟蜀笑而不答。

“別理那隻狗接着往下說,後來呢?”火兒關注的還是故事。

“後來劉地他們從我那裡離開之後,我放走了收集的那些妖怪一下子覺得整天無事可做,就打算整理一下手邊亂七八糟的東西。直到那時候才發現我丟了一件很重要的法寶。掐算來掐算去,那東西只能是那個所謂的女兒來的時候丟的,於是追到人間來找她,最後跟着我的推算找到了這座城市。沒想這麼巧到你們住在這裡,劉地,周影啊,這兒你們是地頭蛇,我就靠你們了啊,我變她當時的樣子給你們看,呵呵呵,辛苦了。”

火兒瞪着眼問:“這就完了?這故事就這麼完了?”

孟蜀說:“這不是故事,這是我請周影他們幫的忙,你喜歡聽故事啊?”火兒用力點頭。孟蜀呵呵笑着說:“我最會講故事了,你想聽什麼故事找我啊!來,我先給你講一個我自己的故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時我還在蜀國,有一天我在山裡睡覺,來了一羣人莫名其妙的拖我的尾巴玩,於是我就弄塌了山把他們埋在下面……”

“你這傢伙脾氣真好,如果我睡覺時誰敢拉我的尾巴,我就給他個五成熟!”

“……”

劉地與周影對視着,良久,兩人都搖了搖頭……

“洗衣粉、透明皁、浴液、洗髮水……”區小妹推着已經在食品區裝得半滿的購物車衝過洗滌用品區時,嘴裡唸唸有詞的快速把需要買的東西從貨架上掃進購物車裡。然後又在路過辦公用品區時給丈夫抓了個筆記本,最後便推着那一大推車東西搖搖晃晃的向收銀臺跑去。她是趁着寶寶睡着的空溜出來採購的,如果不能在小傢伙醒前趕回去,他睜眼看不到媽媽不哭個天翻地覆纔怪。

收銀員已經對這個個上幾天就來瘋狂採購的家庭主婦有了些印象,手腳利落地幫她算好了價錢。區小妹根本沒仔細看看賬單就照價付錢,然後一手拎着一大包東西衝出門向家的方向狂奔。她一心只記掛着家裡的孩子,沒注意有個人正從身前經過,一時收不住步子眼看要撞到人家身上,只聽到“稀里嘩啦”一陣聲響,區小妹和她那兩大袋東西一起摔在地上,那個本來要被撞得人在一瞬間敏捷的躍到了旁邊,區小妹看着袋子裡流出的黑紫色的液體,知道買來的醬油已經粉身碎骨,其它的醬菜、老醋也不知是不是還能保持完好。區小妹一時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再回去買的話怕家裡的寶寶醒了,不回去的話晚上家裡做飯還等着用,她就那麼坐在地上都忘了站起來。

“美女,你沒事吧?”

聽到這個聲音後區小妹花了半分鐘來反應是不是在叫自己,直到對方的手伸到面前要拉她起來,她才確定了對方說話的對象就是自己。美女?就自己這副蓬頭垢面的主婦模樣還是美女?區小妹對這位的審美觀實在沒話可說。她拒絕了對方的手自己站起來,開始檢查袋子裡的東西:醬油和一瓶辣椒醬摔碎了,淌出來的液體把其他東西弄得面目全非,也不知道還是不是完好,區小妹嘆着氣把東西一樣樣甩掉醬油往另一個袋子裡放。

“啊呀,竟然害得你把東西摔了,罪過啊,罪過啊……”那個聲音又誇張的叫起來。區小妹直到這時纔看了這個人一眼,看過之後不由有點吃驚:這個只聽說話油腔滑調的男人竟然長得一副好樣貌。不管怎麼說區小妹不會排斥看到英俊的帥哥的,她對那個正在感嘆醬油和辣椒醬不幸命運的男子擠出一個笑容聳聳肩,想着孩子不知道醒了沒,準備先回家去。

“都怪我不好沒有看到你在前面,還害你打了東西,這樣吧,我賠償你,你要折現現金還是我去給你買來。”那個男子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會爲這次“事故”負責。

區小妹雖然心裡因爲這次意外在大呼倒黴,但是心裡很明白剛纔是因爲自己走得太匆忙沒有注意前面纔會出事,根本不能怪別人,再倒黴也不能遷怒於人吧。“是我自己不小心,沒撞到你就算不錯了。”

男子卻攔着她不讓她走,堅持要對她的醬油和辣椒醬進行賠付:“我這個人一向最尊重女性了,哪裡有弄壞了美女的東西不賠的道理,你不能壞了我一世的英名啊!一定要賠,一定要賠!”

這跟一世英名有什麼關係?區小妹嘆口氣可惜了他生的這張俊臉啊,原來腦子不太靈光。不知道寶寶醒了沒,沒空跟她糾纏了。她把對方推開,快步向家的方向跑去,那個男人還在身跟着後喊:“給我留個地址,我好買來賠你啊!”。區小妹加快腳步,不一會就把他甩得無影無蹤。

劉地看着區小妹消失在街角,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搖搖晃晃地向街道另一邊走去。

孟蜀這個怪物雖然不招大家喜歡,火兒卻與他頗談得來。當週影、劉地他們整天在外面爲了他的託付忙碌時,他就和火兒四處遊蕩,惹事生非,弄得立新市雞犬不寧。據劉地的不完全統計,因爲孟蜀和火兒的“結盟”出現,立新市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妖怪已經做出了搬家的決定。

今天瑰兒剛剛做好飯,他們兩個就搖搖擺擺的從窗外飛進來,火兒還在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那麼大的起重機,你居然一下子就爬斷了。”

“是你非要我變成蛇給你看的……”孟蜀滿臉寫着“不是我的錯”,“不過現代人做的東西也太不結實了,怎麼回一盤就斷了呢?倒是周影老弟,我真沒想到你的拳腳功夫這麼好!那個起重機跟你有什麼仇啊?你居然要把它打得粉身碎骨?”

周影跟在他們後面進來,對孟蜀的話無言以對。剛纔爲了處理被孟蜀絞的像麻花一樣的起重機很是費了他一些腦筋,最後想來想去幹脆施展拳腳把那起重機打碎,總之讓人類看不出那種被蛇類盤絞過的痕跡最重要,其他的也沒法兼顧了。

孟蜀進門後往沙發上一坐,大咧咧地叫:“瑰兒姑娘,今天有什麼好吃的啊?”

當明白孟蜀的來意後,劉地召開一次小型會議,給大家緊急作了分工。瑰兒負責一日三餐,無論如何要讓孟蜀吃好喝好,免得他因爲食慾而去其它妖怪或者人類;周影負責作孟蜀的貼身跟班,二十四小時緊緊跟着他,除了爲他解釋城市中他不瞭解的事物外,最主要的任務是善後,就是不論孟蜀闖了什麼禍,都得由周影來想辦法彌補(瑰兒認爲劉地這個分配不公平極了,根本就是把最艱鉅的任務扔給周影一個人);南羽負責傷員救治,簡單來說就是因爲孟蜀受到傷害的人類或者妖怪都要由她治療。這個任務相對輕鬆,畢竟孟蜀傷害人類的可能性不大(不包括誤傷),而妖怪們多少自己都會治療,也不一定願意“麻煩”南羽;最後,最重要最艱鉅的任務——找人(其實是找妖)由劉地自己全權負責。大家保持聯絡,每兩天開一次碰頭會交流情況。

這樣的安排除了瑰兒略有微詞外,大家基本上都認可。畢竟除了劉地,其他人都沒有能在立新市準確找到某一個不知姓名不知樣貌的妖怪地把握。而同時可以對孟蜀與火兒兩個災星起些影響作用的,只有周影和南羽,可是總不能讓南羽接受整天跟在他們兩個後面這麼“痛苦”的任務吧?

擺好杯盤後瑰兒同情的看着周影:整天跟着孟蜀和火兒的日子一定很難過。不過她的感嘆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爲不一會孟蜀和火兒就一起含糊不清的吵着要求加菜了。瑰兒嘆口氣走向廚房:到底什麼時候能找到那個妖怪啊?真是從來也沒對劉地寄託這麼多希望過。

醫院的窗外永遠是人來人往,每個人看起來都是臉上掛着異樣的神情匆匆忙忙的。在這裡呆了這麼久,這樣的情景從來沒改變過。南羽對着窗外託着腮發呆,連腳步聲到了近前都沒注意。直到護士推開門大叫:“南醫生你快點啊!十九號牀的病號不行了!”──這名護士嘴裡這麼叫,心裡卻對着南羽微微吃驚:南醫生剛纔的樣子看上去竟然十分漂亮,如果她肯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說不定是個美人兒呢。也不用天天被人在背後叫老處女。

南羽當然不知道護士的胡思亂想,得知自己負責得病人病情突然惡化,她站起來匆匆向病房跑去。十九號牀的病人病情本來已經十分嚴重,再一次發作很有可能會要他的命。南羽雖然不隨便使用法術爲病人醫治,但是單純作爲一名醫術高超的醫生她也是十分盡職盡責的,如果因爲自己在發呆而耽誤了病人的醫治,南羽是無法不感到內疚的。

誰知當南羽匆匆趕到病房,一切治療已經結束了:病人躺在病牀上沉沉地睡着,牀前的儀器上顯示的各種指標也一概驅向正常,病人的家屬們已抹乾了淚水,正圍在一個南羽很陌生的醫生面前表達着感激之情。

那是一位年輕的男性醫生,天生的一張娃娃臉和謙和的神情使他看起來還有些象個學生,站旁邊的主任爲他和南羽做介紹時:“這是我們醫院的南羽南醫生,最好的外科醫生,這位是田尤俊,剛剛調到咱們這來的,就在你們科工作──剛纔幸虧有他呢。”

“南醫生您好,以後清您多多指教。”田尤俊笑起來有點羞澀,向南羽道謙:“不好意思,剛纔沒等你來就……”

“幸虧有你幫忙,我說說謝謝纔對。歡迎你來我們醫院,以後多多合作。”南羽禮貌周全地向他打招呼。兩人相互握手之時,南羽卻被對方身上傳來的那一絲淡淡地氣息吸引,皺了一眉頭。田尤俊笑的燦爛的臉上,卻不見半分異色。

劉地溜達着進來往沙發上一坐,伸手點點茶几說:“水。”

早就站在身邊的瑰兒馬上爲他端上清茶。

劉地拿起杯子一飲而盡,又點點手指頭:“飯。”

瑰兒馬上從廚房裡端出好酒好菜。劉地也不客氣,大吃大喝起來,其間不時還吩咐瑰兒幹這幹那,一會拿毛巾,一會兒添湯水,一會又噎住了要求捶背,當瑰兒的忍耐力快到達極限時,他終於吃完了這一餐,攤開手腳躺在沙發上剔着牙,摸着肚子心滿意足地說:“還是瑰兒的手藝好啊……”

瑰兒忙問他:“你也吃飽喝足了,快說那件事怎麼樣了?”

劉地長了口氣:“味道還行……”

“什麼行不行?我問你孟蜀託你的那件事!”

“託我?是託我們,我,南羽,周影,你……我們!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忙前忙後累得要死,他們兩個倒好,撒手不管了,我容易嗎……交友不慎啊……命苦啊……”

“你別叫苦了,周影整天跟着那個孟皮臉才該叫苦呢。反正只要那個孟皮臉在這裡,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你快點把他要得妖怪找出來啊!”瑰兒和對於孟蜀厚臉皮的糾纏着她爲自己做一日三餐這件事耿耿於懷,背後給他起了個孟皮臉的外號。她整天盼着這個“皮臉妖”快點滾蛋,希望當然就寄託在了劉地身上。所以這幾天纔會對劉地服務周到,好聲好氣的。可是劉地這些天也不知道在幹什麼,每次來到就是大吃大喝之後呼呼大睡,瑰兒問他事情進行的怎麼樣,他老是答非所問,讓瑰兒不禁對他的能力十分懷疑。

“其實你這幾天依舊在外面花天酒地,什麼都沒幹吧?”瑰兒大膽假設。劉地給她的回答是一連串的呼嚕聲。

“天底下第一不可靠的傢伙!”瑰兒憤憤地下定義。她匆匆跑回廚房開始準備飯菜,孟蜀加火兒的飯量是十分可怕的,弄得她現在不得不整天忙於整理原料,煎炒烹炸,連店裡都沒時間去了。

即使南羽最近因爲孟蜀的出現,心思中有九成九沒有用在醫院的事務上,可是就算她只是偶爾留意一下,鑽進耳朵的經常都是關於田尤俊醫生的話題,看來這位集年輕英俊和氣爲一身的醫生真是很得醫院裡面未婚護士們的歡心啊。關於田醫生今天和誰誰說話了,今天誰誰請他吃飯了之類的消息不論南羽注不注意,都會滔滔不絕的從那些護士們口中倒過來。當今天護士們看到田尤俊開着價值四五十萬的進口車來上班時,對他的興趣更是達到了頂點。以至於田尤俊來南羽辦公室商量病人的病情時,身後都有好幾個護士緊緊跟隨着。

不過南羽本身也對田尤俊很有好感,這種好感當然與他的長相和開值多少錢的進口車無關,而是因爲他是一個真正的醫生。

田尤俊是個盡職的醫生,他的認真和對病人的關心把他經驗上的不足彌補了許多。平時田尤俊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就是“醫者父母心”,他自己也在努力的實踐着這句話,對於病人的關心甚至擴展到了治療之外。南羽至少看到不下十次他主動爲經濟條件不好的病人支付醫藥費,甚至因爲把飯送給兒童病房的孩子而自己吃饅頭就白開水。根據南羽地估計,他來到醫院後的這半個月內爲病人捐出的錢已經遠遠超出了他一個月的薪水,看來真的象那些護士們猜測的,這個田尤俊真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也說不定。

在人類中作醫生時間久了,看了太多的南羽對於這個行業中的一些人無比的失望,看多了危重病人在呻吟着等待,而那位能做這種手術的醫生卻在因爲紅包的分量,爲塞紅包的那個人做闌尾切除這類的事情,在她看來這些眼睛裡只看到錢的人,是根本沒於資格被稱爲醫生的。可是能夠真正把病人放在第一位的醫生還是越來越少,所以當南羽看到田尤俊真誠認真地對待每一個病人時,自然而然就對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醫生充滿了好感。

田尤俊同樣很愛與南羽說話,其中大概南羽的醫術高明與她對田尤俊沒有其他企圖兩個原因各佔一半。不過那些護士顯然不這麼想,只要南羽與田尤俊一接觸,她們防賊似的盯着南羽這個老處女。

這次也是一樣,南羽和田尤俊看着病人的X光片還沒說了幾句,那些護士嘰嘰喳喳的聲音就打斷了他們。南羽不由皺起眉頭,她不太介意別人對她的態度,但是身爲醫務人員渾然不把病人的病情當作一回事就是她不能容忍的了。正要板下臉來下逐客令,田尤俊已經陪着笑臉開始勸說那些護士離開了。南羽對於他這種態度很不以爲然,對這些人用溫和的方法只會令她們得寸進尺而已。果然那些護士撒嬌使賴,田尤俊好說歹說,直到同意了晚上請她們去家裡做客才把她們哄走。

田尤俊對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南羽不好意思地抓抓頭:“既然她們非去不可,我先打個電話叫我老婆準備準備——家裡被寶寶弄得亂七八糟的,真不知道怎麼接待客人。”

這番話到令南羽有些吃驚:原來這位醫院裡未婚護士們眼中最佳丈夫人選,竟然是已經娶妻生子的已婚男人了。也難怪南羽吃驚,田尤俊天生的娃娃臉使他看起來最多二十出頭,在立新市這樣的大都市這個年齡的年輕人很少有急着結婚要孩子的。“如果你早點把你的婚姻狀況告訴她們,也許就不會整天被煩着了。”南羽好心建議他。

田尤俊尷尬地說:“她們應該都知道啊。”自從到了這醫院上班,他的簡歷已經被人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全醫院恐怕只有南羽這個兩耳不問是非的人才不知道他的家庭成員、祖宗八輩、過往經歷等等。

南羽不解的搖頭,居然搶着追求有婦之夫,現在的人都怎麼了?直到討論完病人的事田尤俊告辭以後,南羽纔想起初見田尤俊時自己奇怪的感覺,也許那和他的妻子有關吧?也許需要找個護士打聽打聽田尤俊的家事了。但是下一秒鐘南羽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現在麻煩事夠多了,至於田尤俊的妻子怎麼樣總不關自己的事。她看看時間,決定提前下班去接替一下週影。周影的那個分工難度實在太高,所以南羽有時間就會去幫他跟着火兒與孟蜀,好讓他喘口氣。

接到丈夫要帶同事回來吃飯的電話後,區小妹慷慨的提出兩個選項讓丈夫自由選擇:“你是想讓她們以後總想到咱們家來呢?還是想讓她們來過之後再也不想來了呢?嗯,我明白了,保證完成任務,嘿嘿嘿嘿……你說誰陰險啊,那些總打我老公主意的人才陰險呢。不跟你說了,我得快點去準備了,嘿嘿嘿嘿……”

扔下電話,對於晚上即將被招待的客人們充滿期待的區小妹把寶寶放進嬰兒車,高興地哼着歌出了門。可是她的好心情馬上就遭到了破壞,出門沒走幾步,一張英俊的一塌糊塗的笑臉就出現在她面前。那個男子衝過來握住區小妹的雙手,誇張地表情把臉都扭曲了:“親人啊,我總算等到你了!”

區小妹嚇得連退好幾步驚問:“你,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美女,你不會已經把我忘了吧?”美男子痛心疾首作出要撞樹狀,“是我啊,你不記得那一天在路上,我們因爲那次美麗的意外而邂逅……”

其實憑他的長相和行爲方式,區小妹想不記得都難,令她詫異的是這個人想幹什麼。根據以往的經驗,這種行爲古怪,看到女性就不受控制的想要勾引的男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區小妹一邊想一邊想要繞行,誰知那個男人緊緊跟着她繼續搭訕:“這麼好的天氣要帶着孩子出去走走嗎?需不需要我開車送你一程啊?”

天氣好?區小妹看着陰悶潮溼了好幾天還沒把雨下下來的天空,她加快了步子向超市走去。誰知那個男人還是跟着不放:“說起來我還欠你好幾瓶醬油和辣椒醬呢,今天將給我個榮幸還給你吧。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劉地,劉德華的劉,大地的地。美女你呢。”

正推着嬰兒車疾走的區小妹腳下被石子一絆差點摔倒:真是人討厭名字也討厭,聽他嘴裡嚷嚷着要賠償自己,不會是想一直跟自己去超市吧?

劉地一邊走一邊還在自顧自地說:“你怎麼帶孩子去超市呢?那種地方空氣不好,不適合小孩子。你需要什麼開個單子給我我去幫你買了。當做向你賠罪怎麼樣?”

開什麼玩笑?讓你去買,你算我什麼人啊?區小妹只是走自己的,努力把身邊的劉地當作隱形人。可是象劉地這麼不識趣的人區小妹還真是第一次遇見,別人不加理睬他自己都能在那裡說個不休。等到跟着區小妹進了超市,他更是滔滔不絕,不管區小妹把手伸向哪種商品,他都會連珠炮似的報出這種商品的特點,其對個商品的性能、價格、優劣瞭解之詳細就連區小妹這個專職家庭主婦都自嘆不如。

在劉地“不要買這個,這個比同樣的產品貴着七毛錢。”“不要買那個,那邊的品牌在買二贈一。”“你看這種新產品,雖然廣告上說的功能不少,可是怎麼看都不實用,價錢還這麼貴。”“……”這樣滔滔不絕的建議聲中,區小妹好不容易買齊了自己要的東西,手裡同時還多了一大捆醬油,那是劉地堅持要賠償給她的,區小妹期待着晚上用全是討厭的人送的醬油的菜招待另一些討厭鬼時的情形。

明明已經對區小妹進行了“賠償”,可是劉地還是賴着不走,前前後後的在區小妹附近晃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企圖。聽他左一句美女右一句美女的,說他有不軌之心吧,區小妹卻還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自己本來就不是什麼美女,生了小孩之後臃腫的體形更是還沒有恢復,而且忙於照顧孩子和家務,再不像以前那樣有時間裝扮自己,說現在的自己是黃臉婆那時一點都不過分的,怎麼可能讓劉地這樣不愁有美女自己貼上來的英俊男子想要“不軌”?說他圖財吧,自己這個樣子也不象有錢人,他應該不會知道自己在銀行裡的存款數額吧?那他老是圍着自己是爲什麼呢?

難道……區小妹的目光落到嬰兒車裡的兒子身上。此時劉地正站在嬰兒車另一頭,遠遠躲開寶寶的“魔爪”,拿着一個玩具在逗弄孩子:“看看這個芭比娃娃漂不漂亮?男孩子要從小立志,將來找女朋友就照着這樣的找喔。你想要了吧?想要就叫聲叔叔來聽……”六個月大的孩子哪裡會叫叔叔,對那個花花綠綠的玩具娃娃倒是有些興趣,伸着手咿咿呀呀地叫着。“想要就叫叔叔啊,快叫叔叔。”劉地揮舞着娃娃欺負小孩子。

區小妹推起孩子拔腿就跑:早就聽說現在的人販子十分猖獗,甚至還有當街搶孩子去販賣的,這個劉地備不住就是在打寶寶的注意呢。想到這些區小妹加快了步子,不一會就把劉地甩的無影無蹤。

劉地笑嘻嘻的沒有追上去,而是拿出了電話:“喂,她現在向你們那邊過去了。你們準備好了沒有?記住只許嚇唬,不許真的傷她,也不許嚇到她的孩子。我一出場你們要表現得誇張一點,別忘了我打倒你們後要連哭帶叫地求饒!”

混混之一接完電話搖搖頭,向身邊的同夥們吆喝:“幹活了幹活了,那個女人過來了。”這個可以使他們每個人掙到兩千元的工作內容是這樣的:呆會有一個推着嬰兒車的女人過來,這幾個混混就要上前挑釁,動手動腳的準備對那個女人實施調戲加搶劫,而這個時候他們的僱主就會凌空出現,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動人劇情。這樣三流電視劇裡都不會用的情節居然就被這幾個混混遇上了,而且更令他們難以相信的是,這位英俊的男子大手筆的花上萬元安排這出鬧劇,要追求的居然是個已經有孩子的黃臉婆!這不由使混混們感嘆,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

區小妹被從角落裡跳出來的幾個混混嚇了一跳,只見他們一個個歪嘴斜眼,張雅舞爪,升空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壞人地逼了過來,聲稱剛纔區小妹的腳步踩到了他們老大的影子,會使他們的老大倒黴,所以區小妹必須對此進行賠償。區小妹緊緊抱着兒子,對這些已看就不是善類的傢伙問:“那你們想怎麼樣?”

“賠償金一千,拿來!”那個混混老大伸出手獅子大開口。

區小妹微微鬆了口氣,拿出十張一百元的鈔票往地上一扔,抱着孩子就跑。混混們面面相覷,本來只是爲了按照劇情進行找茬才那麼說的,誰知道這個女人竟然這麼有錢。任務還沒有完成,讓她這麼走了可不行,混混們忙又追上去把區小妹攔住。

“美女,看來你很有錢嗎,哥幾個都是窮得吃不上飯的人,怎麼樣,行行好把身上的救濟了我們吧?”

“你們想幹什麼?”

“美女,別用那種看搶劫犯的眼光看我們嗎,我們不過是想請你救濟救濟,人人平等,有錢大家花阿。”

今天真是個倒黴的日子,區小妹在心裡感嘆着。自己身上倒是沒多少錢了,但是結婚戒指和脖子上的玉墜都價值不菲,而且這些都是由紀念意義的東西,怎麼也不能落到這些人手裡。她一面裝出極度害怕的樣子,一邊拚命動腦子想脫身的辦法。

就在這時,英雄終於出場了。

劉地遠遠就喊着:“美女你別怕,我來救你了!”然後用可以媲美慢鏡頭的速度、極其瀟灑的動作奔來。花了五分鐘跑完二十米的路程後,他來到區小妹面前後還沒忘了擺出一個漂亮的架勢,將長髮一甩,向那幾個混混大模大樣地問:“爾等居然敢騷擾這位美女,你們吃了熊心豹子膽麼!”

“我們出門在外就是爲了求財,你看不過去,行啊,替這位美女拿個三五千塊出來,我們就這麼算了如何?”

“哼哼,你們得罪了這位美女還敢問我要錢!如果你們乖乖的向她賠禮道歉,我就放你們完整無缺的離開。”

“小子你不想活了吧!”

“小子們,到底誰不想活了啊!”

唸完了雙方事先背好的開場的臺詞,劇情迅速發展到了下一幕:英雄與混混們的鬥毆。

劉地與混混們展開混戰,拳來腳往打得十分熱鬧。只見劉地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瀟灑帥氣,每一招都是那麼完美無缺,每一個回合都會有一個混混在他的攻擊下發出殺豬般的哀嚎。而那些混混們則表現的不堪一擊,狗爬、打滾、驢叫,什麼架勢都有,愈加地襯托出了劉地的英明神武、氣度不凡。戰鬥的最後,劉地以漂亮的窩心腳把混混老大踹出數步爲結束,贏來了周圍看熱鬧的羣衆熱烈的掌聲。“給我聽着,以後再敢騷擾這位美女,就不是一頓打能解決的了,你們給我好好記着!”劉地在狼狽逃竄的混混們身後誇張的叫囂一陣,得意洋洋地回到區小妹身邊,擺出一副有功之臣的樣子等着接受感激。

區小妹冷冷地看着他問:“花了不少錢吧?”

“不多不多,才一萬二……”劉地得意之下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張着大嘴愣在了那裡。

區小妹轉身就走。這個劉地既然能不惜花這麼多錢演這齣戲來跟自己套近乎,就更加說明了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對這種人還是走爲上策,避之大吉吧。

“美女,你別走啊,你聽我解釋啊……美女,別丟下我啊……”劉地嘴裡叫的聲大,腳底下卻根本沒有挪步追上去,直到區小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笑出聲來:“這樣都沒什麼反應?我真服了。”說着身影募得從街道上消失不見。

今天孟蜀與火兒的行程依舊是參觀城市。

孟蜀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到過人類社會了,看什麼都覺得新鮮,什麼都要問問,他的導遊兼解說員火兒就不停地給他介紹種種城市設施:“那邊那個叫銀行。裡面放了很多沒用的錢,你沒錢了可以去搶的地方。”“那便是飯店,有些人類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可惜他們的材料不夠豐富,沒有妖怪和人類做成的菜。你不是收集了很多妖怪嗎?拿些出來讓瑰兒做着吃吃……(它對孟蜀的收藏依舊念念不忘)”“那邊是個學校,狐狸就在那裡上學。”“那邊有個加油站,汽車要喝汽油才跑得動……當然你要扛着它跑也行。”“那邊是個紅燈區……那隻死狗說紅燈區就是有很多食物的地方,我看也不比別處多……乾脆咱們捎個材料回去讓瑰兒做着吃吧。”

在火兒嘰嘰喳喳地解說聲中,孟蜀正遙望着整個城市。五彩絢爛的各種霓虹把城市打扮出了異樣的美麗,無數的車輛在燈火通明的道路上行駛,劃出流星一樣的光跡。孟蜀的目光沿着這樣一條條燈的河流漸行漸遠,極目盡處纔看到燈火之外黑夜的顏色。原來現在的城市這麼大了,人類變了,城市也變了……

“你再看哪裡啊?這邊這邊,我是問你這邊這個人樣子好不好吃?”火兒的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孟蜀搖頭一笑,看看火兒挑了半天才看中的宵夜,不由又露出苦澀的笑容,那時的女孩子哪有這樣裝扮的,人不人鬼不鬼,看那髮色,看那作派,將來誰家敢娶……什麼,那是男人!孟蜀一時受不了刺激差點從空中栽下去,現在的男人居然都這樣打扮了?他覺得自己真的是見鬼了,拖着火兒趕快離開,周影在後面緊緊跟上去。

現在的城市是沒有夜晚的,不管哪一個角落都亮着色彩絢麗的燈火,都在傳出各種嘈雜的聲音。熱情好客的火兒生怕他不喜歡,還專門帶着他去最熱鬧得地方。在這個喧囂的城市中游蕩得越久,孟蜀的心情就煩躁,內心甚至幾次生出了想要把眼前這些煩人的的景物一掃而光的衝動,幸虧火兒在身邊說個不停,靈獸特有的危險氣息還能令他的心神不得不凝聚,纔不至於出現情緒迷亂任意出手的事情。對他來說火兒,就是最好的“藥劑”,能令他時刻保持清醒,這也是他甘心跟着火兒這個小孩子四處胡鬧的原因。

孟蜀收回目光回頭瞟一眼周影,忽然問:“周影,你在這裡住了那麼久,平時喜歡去哪裡啊?”

這些天來周影只是一路跟着他們,很少開口說話,見孟蜀發問,他很認真的想了想才說:“公園。”他除了工作、回家之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書店與公園,但該因爲公園式城市裡綠色植物最多的地方,所以要是硬要周影說喜歡哪裡,大概就是公園了。

“好,咱們去公園走走。”孟蜀大聲決定。

“什麼?我給你介紹了半天,你最後就想去公園!”火兒不滿地嘟囔。它是很想帶着孟蜀在立新市兜上幾圈,然後看看那些小妖怪們驚慌失措的樣子取樂的。畢竟自己的樣子他們已經見慣不怪,很難再引起大的騷動,有孟蜀德加入肯定會有不同尋常的效果出現。誰知道幾天下來,孟蜀感興趣的不是在摩天大樓頂上吹風,在空中俯視城市,就是在街上莫名其妙的兜圈子,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想去得地方,居然又是公園。

“公園裡沒什麼好玩的,你跟我走,帶你去好玩的地方。”說完它不管孟蜀願不願意,拉着他就走。

孟蜀向周影苦笑着跟着它去了。

火兒把他們帶到了正在放映一部外國動畫片的電影院,熟練的找了個視野好地方,它拿着不知什麼時候弄來的爆米花邊吃邊說:“這本片子很好看,我都看了七次了。下面都是零食,別客氣,想吃自己動手。”——懸停在空中的他們下面就是影院的座位,火兒指的零食是什麼自然就不需明言了。

火兒對着已經看了七次的影片已久看得津津有味,孟蜀雖然試了好幾次想把注意力集中到熒幕上,無奈他實在欣賞不了那些嘰嘰喳喳無比吵鬧的情節,堅持了一陣後悄悄走出了影院。周影沒忍心叫上正看得入迷的火兒,自己跟着孟蜀走了出去。

孟蜀化身作人類的模樣在街上行走着。這其實是他來立新市這些天來第一次用人類的樣子在人羣中行走,現代的人類所穿的衣服和他習慣的服飾完全不同,每一個部件都緊緊縛着他的肢體,令他渾身都不自在。

影院的左邊是一家唱片店,右邊是一家迪廳,兩處震耳欲聾的音樂夾在影院的音效聲中,令孟蜀不由伸手按住額角,用力甩着頭。現在人類真是吵鬧啊,曾經,天色暗下來後人們更圍爐小坐,一杯濁酒,幾個朋友,門外風過林梢,雞犬相聞,那是什麼樣的夜晚,這又是什麼樣的夜晚啊。

孟蜀踉蹌着向前走了幾步,唱片店前有一副真人般高矮的大海報到是吸引了孟蜀的目光,對着那個抱着吉他,極爲瀟灑的姿態站立着的英俊青年,孟蜀看了片刻失笑問:“你們在這裡這樣生活很快樂嗎?”

一直步步緊緊跟在孟蜀身後的周影也在看着羅天的海報,他無法把自己與羅天統一成孟蜀口中的“你們”,所以想了一想說:“他好象很快樂。”

孟蜀看着羅天的照片,搖搖頭,再看,再搖搖頭,真是妖各有志啊。“周影,你呢?你喜歡這裡嗎?”

周影沉吟良久才說:“比你的那個蜀國好。”

孟蜀回頭看他,到真沒想到木納的周影會聽懂了自己真正的意思,半晌又問:“爲什麼?”

周影說:“這裡的人物都是真的。”

孟蜀無言以對,凝視他良久又沿着街道向前走去。周影還是如影隨行跟他身後,孟蜀幾次想向周影說些什麼,但是張張嘴嘴縮回去,兩人誰也不說話,一直走到了這條街道的頭上。看着街上的車水馬龍又發了陣子呆,孟蜀說:“沒什麼意思,回去吧。”他正想離開,一個街邊的女郎卻準意到了這位身長玉立的青年,扭動腰肢走過來,把手搭在孟蜀肩上,喝聲嗲氣地問:“帥哥,一個人寂寞嗎?要不要我陪陪你呀。”

孟蜀回過頭,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個女孩子人,伸手按在她搭到肩頭的手上,重重推了開去。那個女人都根本沒有發覺到孟蜀那異樣的目光,依舊挨身貼了上來,偎着他的身,臉頰貼着臉頰地對孟蜀拋着媚眼。孟蜀一把推開她,壓着桑子說:“走開,別煩我。”

“帥哥,別這麼耍酷嘛……”女人渾身沒有骨頭似地倒向孟蜀。

“讓你滾開!”孟蜀猛地暴喝一聲,女人被他眼中突然迸發出的神情嚇了一跳,連連後退好幾步,一個屁股蹲坐在了路邊。孟蜀沒想到自己會跟一個女人計較,苦笑一下,拉着周影快走。這時幾個遠遠躲藏在路蔭下的男人吹着口哨,吊爾郎當地走出來,從幾個方向圍向孟蜀。“這位先生還真不懂的憐香惜玉呢。打了人想這麼走,沒這麼容易,來咱們談談怎麼賠償吧。”領頭的男子邊用誇張的動作把玩着手中的一把匕首邊向孟蜀說。

孟蜀皺起眉頭,努力在思索着什麼,周影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擋在孟蜀面前,揮手把那幾個男人都推到了一邊。可惜那幾個男人把他這種救命的行爲看成了挑釁,其中一個搶上前來對着周影的鼻子就是一拳。周影擡手握住了他的拳頭,把他推出了幾步遠,接着另一個人又撲了上來。這些人類的花拳繡腿在周影看來連小孩子打架都不如(注:小孩子指的是火兒與林睿),可是他們執著的精神卻令周影佩服,只見這些男人鍥而不捨地輪番上陣,上來一個被周影扔出去一個,扔出去一個接着又上來一個。就在周影第三次要把那個領頭的男人扔開時,孟蜀忽然繞過他,搶先抓住了那個人。

孟蜀擡起頭,金黃色的眼眸中橄欖色的瞳孔映着四周的燈火,呈現現出詭異的色彩,那些男人看到後一愣,居然還未醒悟死到眼前,大咧咧地說:“咦,這是什麼怪物。”

孟蜀一言不發,擡手向那個男人抓下去,周影搶上一步把那個男人推了一把,男人跌跌撞撞摔了出去。他剛剛回頭要想發怒,卻看見孟蜀的五指插進了自己剛纔站的地方,硬生生地把地面填鋪的大方磚挖出了一塊來。不等他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孟蜀又踏着重重的步子向他走了過來,那兩隻怪異的眼睛中閃爍的,怎麼看也是重重殺機。男人雖然在心中一直叫着:“不好,要快點逃!他想殺了我!”可是不知爲什麼在那雙怪異的眸子注視下,他的身體怎麼也動彈不了,只能看着對方一步步逼近。

孟蜀再次擡掌打下去,在那個男人大睜着雙眼嚎叫中,周影躍入他們之間,雙手臂交叉擋下了他這一擊。那個男人終於回過神,爬起身來跟在那些已經扔下他不管的同夥們身後驚叫着逃走。孟蜀不依不饒地飛身追上去,眼看要碰到那個男人背後時,周影再次攔在了他的身前。

“滾開!”孟蜀的神情呆滯,目光中卻暴發着殺氣,一聲斷喝就讓周影后退了半步。周影手指一彈,自己腳下的影子化作單刀入手。他橫刀而立,全神貫注地凝視着孟蜀,深知這隻“大怪物”的實力之深決不是自己可以抵禦的,只是現在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刻,也只有拼命攔他一攔了。

“錚!”孟蜀揚手帶起的風勁與周影的刀鋒相撞,發出了一聲綿長的聲響,周影連連後退,在磚石路上留下了一連串的腳印。退出一段距離後他終於穩住身形,再次擡刀,放低重心,擺出了一個防護的姿態。

“錚……”這次的交鋒只聽一聲脆響,周影一個跟頭翻出去,他在空中勉強調整姿態,才以半跪的姿式落地。

孟蜀繼續向前走來,周影一咬牙撐起身體又攔在他面前。孟蜀用不緊不慢地步子向前走着,每次攻擊也只是相隔十餘步,看似隨意揮手的樣子,可是就是這樣似乎漫不經心的攻擊,周影擋了三招之後也無以爲繼,以刀拄地,單膝跪在地上喘着粗氣。

孟蜀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依然步步向前,揚手又是一道勁風襲來。周影奮力挺身迎上去的瞬間,一條人影插入他與孟蜀之間,“叱”,一道藍光閃過,孟蜀的攻擊被阻止,來人也連連後退撞上了周影。

“南羽。”周影看清來人之後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卻皺起了眉頭,“他簡直瘋了,好象想毀了這裡,你快去那邊的影院叫火兒過來。”

南羽手中持着那柄斷了的桃木劍擋在他的身前:“你去叫火兒,我先擋住他。”

周影與南羽推推讓讓間,孟蜀又走近了幾步,再一次的攻擊又向他們襲來。南羽和周影雙雙出手,把這一招擋了下來。幸虧孟蜀的潛意識中還保有一些理智,每一次的進攻針對的都是妖氣傳來的方向──周影,而沒有對着周圍的車水馬龍襲擊,否則這個城市早就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

周影和南羽再次雙雙出手,又一次接下了孟蜀的一擊。南羽試探着問:“孟蜀,你怎麼了?你快清醒一下!”

“滾開,擋我者死!”孟蜀冷着面孔說。

“孟蜀你要殺人嗎?”南羽再次喊。抱着“愛護人類”這個最後一線可以使孟蜀清醒的希望,可孟蜀依舊無動於衷步步緊逼。當他再一次擡起手時,一道白色炙熱的光疾飛而至,直撞向孟蜀,一直如同閒庭信步一般攻擊的孟蜀第一次被迫後退了數步,與白光相觸的瞬間,一股熱滾如同爆炸一般在他們之間涌開,連旁邊路燈的柱子都被燒烤成了扭曲的形狀。

“你敢打影!”火兒熊熊燃燒着,盯着孟蜀惡狠狠地說,“你居然敢趁我有事打影,我要跟你決交!”它飛出影院剛好看見孟蜀向周影出手,不管對方是誰欺負到周影頭上對它而言這可是無法容忍的事,“你這條臭長蟲,過來決鬥!”它向孟蜀大聲叫囂。

孟蜀雙手一合,將火兒剛纔撞到他身上的火焰收攏,熊熊的火焰消失在他的掌中,低頭無語了片刻,他擡起頭看看四周,看看火兒,看看周影和南羽,搖頭苦笑說:“火兒,謝謝你,周影,南羽,你們沒事吧?”

“沒事。”周影雖然對剛纔的戰鬥心有餘悸,但是既然跟着孟蜀,會發生這樣的事他早有心理準備。這個時候說有事又能怎麼樣?周影不是沒有見識過孟蜀有多恐怖,可是就連剛纔火兒的全力一擊都被他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可見他之前對自己出手根本沒有使出全力。在有這麼一次的話,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他恢復理智。劉地啊劉地,你找的妖怪到底怎麼樣了啊?

孟蜀充滿歉意的目光看向南羽,後者面無表情地搖着頭。“大家都沒事就好,呵呵呵呵,都沒事就好。”孟蜀拍着周影的肩膀,企圖僞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誰說沒事,你這條臭長蟲!你看看影的樣子,這叫沒事嗎?這叫沒事嗎?我決不原諒你。”火兒撥弄着周影給孟蜀展示周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氣勢洶洶的叫着。這條長蟲是很厲害,可是不管對手多厲害,只要敢欺負影,就決不放過。

孟蜀抿着嘴一笑:“周影自己都說沒事了,好孩子要聽話,乖。”

火兒憤怒地打開他的手,氣呼呼地看着他,周影忙把火兒抱過來說:“回去吧。”

回到家中,火兒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孟蜀送給它的禮物全翻了出來扔給孟蜀,邊扔邊嘟噥:“還給你,還給你。”

孟蜀驚詫地問:“爲什麼?”好不容易把這些扔了可惜留着沒有東西處理掉,他可不想收回來。

火兒把頭貼上他的臉一字一字地說:“因爲我們絕交了,我不歡迎你住我家!所以你的住宿費我原樣退回,前些天算你白住了,你應該很滿意吧!”

“不就是一點小事嗎,你幹嗎這麼大驚小怪,呵呵呵。”

“是一點小嗎?你打了影,就等於打我!打了我的人還想住我家!沒門。”

“火兒過來,”周影叫回火兒對孟蜀說,“你還是儘量不再出門的好。”

“你叫我聽你安排嗎?”孟蜀眯起眼睛,敢這樣對他說話的人也好妖也好,有多久沒遇到過了?

“如果你不想毀了這個人類的城市的話。”南羽靜靜地補上一句。

孟蜀看看她,看看周影,目光在他們的臉上跳動,抿着嘴半天不說話,最後站起來,走進了專門爲他搭了牀的房間。“影,爲什麼不趕他走,我要趕他走!”“火兒……你敢最好還是跟他跟的緊一點……”門外的聲音還在傳來,孟蜀重重倒在了牀上。

好不容易打發走那些“蒼蠅”,區小妹端出了一直藏在鍋裡熱着的飯菜,田尤俊立刻撲上去狼吞虎嚥起來,邊吃邊把嘴裡的渣滓噴得到處都是地說着話:“我今天中午就沒吃飽……把盒飯送給一個爲了給兒子治病不捨得買菜,就着白開水吃饅頭的母親了……我也不是沒吃,吃了點麪包……”

區小妹擦着桌子上的飯渣的同時順手給他擦擦嘴角問:“今天又捐出去多少啊?”

“沒多少,沒超出你限制的額度。”田尤俊拍着胸脯保證。

“你呀……”區小妹搖着頭,“要是沒遇見我,真不知道你會不會因爲捐款太多而把自己餓死……”

田尤俊嘿嘿笑着:“我這不是遇到你了麼,還是自己老婆做的飯好吃啊,再來一碗。”

看來這個笨蛋是真的餓壞了!區小妹苦笑着去盛飯。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那種看到別人有難,就恨不能把自己得全部財產捐出去的人,中午的時候肯定不是止送出盒飯自己吃了麪包,而是把麪包一起送給人家了。如果自己沒有遇到他,還真是不知道兩個人現在都過着什麼樣的日子……

區小妹睜開眼,白色的牀單上紅色的“十”字和身邊的“白大褂”們使她知道自己是在醫院中,可是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區小妹剛一開始思考就覺得頭好像被什麼重擊一下,不由痛苦地呻吟起來。

“她醒了!”一個人歡呼着跳到牀前,但是馬上又訕訕的笑着給身後的醫生護士讓開路。一個護士打扮的人上前給區小妹又是翻眼皮,又是摸脈搏,又是量體溫的折騰着。

區小妹茫然地問:“我怎麼了?我怎麼會在醫院裡?”

最初那個因爲她醒來而歡呼的穿着醫生白大褂的男子在牀邊俯下身溫和地說:“這裡是和平醫院,是我看到你在公園裡昏倒了,於是把你帶到這裡來的。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昏倒了……”區小妹努力回憶自己是怎麼昏倒的,卻完全不得要領。她根本不記得自己爲什麼昏倒,又是爲什麼到那公園去的了。

“區小姐,這是當時在你身邊的皮包,裡面有你的身份證。”還是那個送她來醫院的年輕醫生替她從牀頭櫃子裡拿出一個女式皮包,並且問她:“能不能告訴我一下你家進而的電話,我幫你通知一下親屬?你的包裡沒有任何聯絡方式。”

區小妹按着額頭想了良久才嘆着氣說:“沒了,沒什麼親人了,就只剩我一個了。”此時她被那些在記憶裡若隱若現的以逝去的親人弄得心中一團混亂,把頭埋進枕頭裡不再說話。

“沒有親人?那她的醫療費怎麼辦?”一箇中年醫生氣呼呼地問,他的目標當然直指那個救區小妹回來的年輕醫生,“小田,這個人可是你撿回來的,你看怎麼處理吧!”

最初和區小妹說話的那個男醫生笑着說:“她實在付不出錢的話我付還不行嗎?”

另一個女醫生大驚小怪地叫起來:“田尤俊,你的生活費有一大半花在這些人身上了吧?心救人是好事,可也得視自己的能力而爲,你還沒畢業,哪來的那麼多錢都有用在這上頭。”

“我平時在外面打工……”一行人說着,聲音漸漸遠去,只剩下區小妹在努力整理着自己的記憶。

本來醫院並不願意接收的區小妹這個來歷不明的病人,但是在有了田尤俊代爲支付醫療費的承諾後,區小妹反而成了出不了院。她的主治醫生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要求已經沒有任何不適感覺的區小妹繼續留院觀察。可是在做過了種種價格不菲的檢查後,不但確定不了區小妹的身體現在有什麼毛病,就連她是因爲什麼昏倒的都沒給出個結論,看來這家醫院沒辜負了區小妹私低下給他們加的“庸醫”這個稱號。

有了這段日子的靜養,區小妹倒是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記憶,她自幼父母雙亡,到了現在更是已經無親無故,平時靠父母、祖父的遺產和做一些小生意,過着到處漂泊的日子,過往的歲月似乎衣食無憂,又似乎渾渾噩噩,總之想起來如同平淡的流水,一切清晰可見,最後卻沒有什麼可以格外記憶的事情。但是自己爲什麼會去到那個公園,去那裡幹什麼?又是怎麼昏倒的?她拼命回想也半點想不起來。

區小妹不愛與同病房的病友說話,又沒有家屬來探望,住院的日子過的冷清寂寞。除了醫生來問幾句話,護士按時來打打針外,只有田尤俊時不時來看望她。

田尤俊是××醫學院的學生,現在正在這家醫院實習,既然不是正式醫生,所以到不算在區小妹討厭的“庸醫”之列,區小妹樂意說話時就不時與他閒聊幾句。田尤俊這個青年心地善良,滿腦子都是醫者父母心一類的名言。雖然不得不爲區小妹付高額的醫療費,卻從來不在區小妹面前表露,反而因爲怕區小妹難過而千方百計地掩飾醫院的收費有多高昂的事實。區小妹對這樣的人真是好氣又好笑。不過看着他今天幫這個病人,明天幫那個病人,爲了得癌症的流淚,爲了得腎炎的出錢的,區小妹不明白,這個以醫生爲未來職業的人不知道他自己在將來的生涯中會看到多少生老病死嗎?像他這樣的心態去看待,將來怎麼受得了?區小妹幾次想問田尤俊文什麼這喜歡幫助別人,但是話到嘴邊又笑自己多管閒事,終究沒有出口。

在醫院前後住了二十天,直到出院的那天區小妹才向護士問:“多少錢?”

護士看着不住向她使眼色的田尤俊,還是報出了一個不菲的數字。

區小妹撇撇嘴問:“可不可以用卡支付?”雖然皮包裡的錢包已經被先田尤俊一步發現她昏倒在公園的人拿走了,可貼身放着的存摺,銀行卡卻還在,這樣一筆住院費區小妹不放在眼裡。看區小妹取出卡遞給護士讓她去結帳,田尤俊吃驚地問;“原來你有錢呀。”

“沒錢誰敢來住你們這黑店。”區小妹冷冷地當着滿屋子醫生護士這麼說,渾然不把他們厭惡的眼光放心上。田尤俊想想那張賬單,摸着鼻子訕訕地笑了。他善意地直把區小妹送出了醫院,一再叮囑她以後出門小心,一旦發覺身體不適便趕快就醫,最好按時檢查身體等等,直到區小妹表示部耐煩了後才與她分手。不久之後田尤俊從那個去結帳的護士那裡聽到區小妹銀行卡的餘款,簡直大吃一驚,不由開始後悔:早知道她這麼有錢,應該勸她爲三樓那個生白血病的小女孩捐點款呀。

區小妹再次見到田尤俊是在商業區的步行街上。

區小妹無親無故的,離開醫院後也不知道要去那裡纔好。原本住過的酒店因爲她到期沒回去,早把她的行李當作垃圾清理掉了,反正只是些隨身衣物,她也懶得去理論,倒是在去重新添置衣服時突發奇想,就在商業街上盤下了間服飾店,開起來打發時間。幾個月下來生意做得不好不壞,算算居然還有盈餘。區小妹也不在乎這幾個錢,就是想着點事情來乾乾打發時間,於是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有一天區小妹卻在這條繁華的步行街上碰見了正在宣傳義務獻血的田尤俊。

區小妹看着田尤俊在人流中忙碌的身影(就是追逐一個個想繞開他走的行人,邀請人家去獻血),本來沒有去理會他,可是田尤俊遠遠的一眼就認出了區小妹,馬上迎上來關切地“盤問”了半天她的身體狀況,在得知她的身體一切正常之後,便熱情地邀請區小妹到那邊的採血車上獻一次血。

區小妹皺着眉看着向自己大力宣傳獻備的好處的田尤俊,從來只有人請剛認識的女子吃飯、遊玩、看電影,哪裡有邀人家去獻血的。

“其實只要獻的血不超量,但不會對人的身體產生不好的影響,而且相反的還會對身體有一定的好處,所以只要獻血量不大,時間相隔不是很短的話,人定期獻獻備還是有益無害,利人利己的。”田尤俊一邊拉着區小妹向獻血車走,一邊大力宣傳獻血的好處。

區小妹拂開他的手冷冷地說:“我不獻。”

“爲什麼?你別怕,獻血真的沒什麼可怕的,我獻過很多回了!”田尤俊伸出手臂上那剛剛獻過血的針孔,“用相信我,沒錯的”的口氣宣佈。

區小妹認真地看着他問:“我問你,我現在獻血是不是義務的?”

“是呀,義務獻血,利國利民利己……”

眼看田尤俊又是一大套說詞等在那裡,區小妹忙打斷了他:“我再問你,那麼醫院病人輸血,收不收錢呢?”

“當然收錢,喔,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醫院方面把別人義務獻的血賣給病人,從中掙錢了對吧?”田尤俊到還不笨,馬上就省悟到了區小妹的意思,連忙爲她加以解釋:“那也不是平白收的錢,血液的保存,還有運輸等等也是要花費……”

區小妹聳聳肩阻止他說下去:“那麼就省下那筆保存費吧。”說完她向田尤俊擺着手準備回店裡去——我住院時吸我的血還不夠,現在還想拿我的血去賣錢,沒門!

“你不能這樣想。“田尤俊攔着她不放,開始對她進行思想教育工作,“你想想那些在痛苦中掙扎的病人,他們很可能因爲沒有適用的血液而死亡,你想想他們對生多麼渴望,他們的父母子女親人多麼痛若。而我們只要獻一些血,僅僅是一些對我們的身體沒有什麼不利影響的血,到時候就可以輕易救一個人的命,這種事情只要多少有點同情心的人……

區小妹本來對田尤俊還有的一絲好感在他的羅嗦中消失的差不多了,她忍無可忍地皺着眉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然後推開他便走。

田尤俊爲了社會的公德不至於淪喪,爲了千千萬萬需要輸血的病人,爲了拯救區小妹那趨於偏激的思想,雙手抓着區小妹店鋪的門框不讓她進去,堅持不懈地努力着:“喂,我不是婆婆媽媽啊,我是不希望看到別人見死不救。這樣也是爲你自己好,你想想,要是世界上的人都不去幫助別人了,有一天你遇到事情,不也沒有人肯幫你……”

區小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說:“你聽着,我長這麼大,遇到事情從來都是自己解決,從來沒人幫過我!”話還沒說完,看着田尤俊那張無辜的笑臉忽然想起,不久之前這個笨蛋還曾經把昏倒的自己帶到醫院,並且一廂情願的以爲自己窮倒沒錢付醫藥費,要悄悄幫自己付帳。怎麼說自己也算是受到過他的恩惠了,剛纔那番話說出來未免就不怎麼理直氣壯,只好鬆開手改口說:“誰說我不願意獻血救人了,我只是不願意讓你們這些醫院從我身上撈更多好處而已(區小妹住院十幾天,沒有給她查出任何疾病,每天的治療只是打營養針和測量體溫,最後向她收取的醫療費卻高達五位數,她會這麼看待醫院也無可厚非)。如果我看見有人需要幫助,我定會去幫他的,你明白嗎!”

聽了她最後這句話,田尤俊放心地笑起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那下次見了。”居然就此放過了區小妹,向她揮着手走了。區小妹回到店裡看見他又開始去向來來往往的行人宣傳義務獻血去了。縱然自幼就孤身走南闖北,田尤俊這種個性的人區小妹還是平生僅見,可笑可氣之餘不禁也有些佩服。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如水,區小妹過着衣食無缺無憂無慮的日子,卻不知爲什麼心總覺得缺少些什麼。回想自己的過去,一切明明白白,一切卻又模糊不清。面對自己的種種經歷,區小妹總覺得如同在看別人的故事,每個細節都在心裡,卻象隔着玻璃看到的,總有一份不真實在裡面,看來自己的頭腦果然出了點什麼問題。田尤俊實習的那個醫院裡面定然全是庸醫,自己的身體明明有問題,他們偏偏查不出來。不過區小妹也沒有去別的醫院檢查的打算,天下烏鴉一般黑,還是別再送自己上門去讓那些庸醫“屠宰”了。反正身體也沒有其他不適應,現在這種日子也不錯。

區小妹在世上已沒有什麼親人,在這座城市中也沒有可以稱之爲朋友的人,唯一跟她來往多一些的,就只有田尤俊這個曾經的“救命恩人”了。這到不是區小妹對田尤俊有多少好感,而是田尤俊那個傢伙三天兩頭會出現在商業街上。原本在一家體育用品店打工的田尤俊在上次上班時間跑出去宣傳義務獻血後,已經被老闆解僱。後來區小妹先後看見過他在登山用品店、XX唱片店、XX精品店等好幾家幹過,但是時間都不太久。大概那些老闆們都受不了員工工作期間會不時衝到街上去,或者幫助老人過馬路,或者給乞丐送零錢吧?區小妹的服飾店雖然經營的不太用心,可是因爲區小妹進貨的品位很適合當下女孩子的口味,所以店鋪的生意還不錯。於是在前不久,學校放暑假之後,田尤俊成了這家店裡的一名售貨員。

區小妹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那天看到四處求職的田尤俊被好幾家店不拒絕後,怎麼會一時衝動就收起了那塊“招聘女店員”的告示,主動留下了田尤俊這個暑期工。反正看在他曾經對自己的幫助上,這就當作對他的報答吧。

開始田尤俊還對於要在女性服飾店打工有過心理上的抗拒,可是等他發現自己剩餘的生活費的數目後,就乖乖的接受了這個職位。他對女性服飾可以說是一竅不通,由他去整理貨物的話,常常會用普通的衣物在模特兒身上搭配出十分可笑的效果來。但是他的親和力過人,到是會讓顧客們很好的印象,正好幫了懶得應付人的區小妹大忙,所以這個不太稱職的店員就這麼幹了下來。時間長了,區小妹對田尤俊也有了更多的瞭解。

田尤俊與區小妹一樣,也自幼父母雙亡。他由祖父扶養長大,祖父去世時他正好考上大學,於是村裡的鄉親們你一百我五十的爲他湊了學費,再加上優異的成績爲他贏得的獎學金,才使他可以進入醫學院學習,至於平時的生活費就只能靠自己打工解決了。不過對於自己的身世處境,田尤俊不但毫無怨言,反而因爲曾經受到過太多的幫助而對世界充滿了感恩之心。感激鄉親們,感激學校,感激那些僱用自己這個豪無熟練技能的員工的老闆們(總用看再生父母的眼神看區小妹)。對這樣的人,區小妹還能有什麼話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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