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新市非人方紀錄之最倒黴的罪犯

立新市非人方紀錄之最倒黴的罪犯

立新市非人方紀錄之

最倒黴的罪犯

一、縱火狂

不管報紙上面的報道怎麼寫,錢名都自認爲不算是個壞人,他覺得自己只是有一個比較奇怪的嗜好的人而已。這個世界上古怪的人很多:喜歡偷窺的,明明很有錢還喜歡偷盜的,喜歡喝過期飲料或者喜歡吃西瓜皮的人,而錢名的怪僻不過是自幼就喜歡點火。

一根小小的火柴棒,輕輕的摩擦,就會在一瞬間閃起一團跳躍的火焰。這樣的情形使錢名無比的着迷,也使他不論走到哪裡總是帶着一盒火柴,一有時間就躲到一個無人的角落一根根划着,反覆感受這種激動。爲此也他自小到大不知道捱了父母多少次責打,可是卻從來沒有更改過這個愛好。

大部分人長大之後會遺忘掉幼年時的愛好,可錢名不是這樣的人。他終於長大成人後,爲了自己可以盡情地去點燃和享受那令人心醉的火焰而興奮不己。當他越是可以盡情與火焰相互新近就越是對之迷戀不己,終於他發現僅僅是一根火柴,一根蠟燭的火焰已經不能滿足自己的渴望了。於是他開始用別的辦法來尋求滿足。

今晚,與自己渴望的輝煌分離了整整兩月的錢名再也忍不住了,今天是外無論如何也要見到它,不然心中的那股衝動會撕破胸膛,會把血液烤乾。

於是錢名帶上道具,匆匆出了門。

在立新市這樣的大都市中,穿梭在街道上的人們永遠也不會去留意身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在想些什麼,他們只是匆匆忙忙地奔向各自的渴望。錢名知道,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們中的一員。他不知道眼前這座樓中的人們是誰,他們在做着什麼樣的美夢,可是今夜,錢名將邀請他們一起參加這次盛宴。

錢名的手因爲激動而顫抖着,卻依舊準確地劃亮了小小的火焰,然後在他面前,這團火焰速度膨脹起來,那火焰扭曲跳動,歡快地“啪啪”地歡騰,彷彿其中也包含了無數奇形怪狀的精靈在舉行一個盛大的舞會一樣。

錢名眯着雙眼,貪婪地看着這一切,而且他也期待着舞臺的高潮上演:樓中的居民應該馬上就會發覺窗外這場火焰舞臺正在邀請他們加入吧——他們當然會加入的,尖叫逃跑呼救跳樓或跌倒,囂鬧地撲救,飛濺的水花……想到這些,錢名的心臟快速跳動着,呼吸越來越急促。

“嗨,這火放的也太不專業了。”

突然在耳邊響起的嘮叨讓錢名全身一震,他緊張地四處張望時肩頭一沉,肩膀上傳來被鳥類的腳抓緊緊抓住的微疼,而一隻鳥的輪廓也在他肩上浮現出來:那是一隻火焰凝結成的鳥兒,它的每一片羽毛都是一簇閃着迷人光芒的,那麼令人迷戀,彷彿要吸走人的靈魂,這正是他心中的夢想,是他夢中的精靈,是他的寄託……

錢名迷戀地向那隻火鳥伸出了手,那是他的,那是應該屬於他的,爲了得到它,他可以付出一切……

“你真是太笨了,放這樣的火,用最簡單的法術就可以撲滅了,火,應該這麼放!”說着它一揮翅膀,面前的火焰猛然升騰,直到五層樓的高度。一片鬼哭狼嚎的呼叫聲與遠遠的警笛把沉迷於火鳥的魅力中的錢名驚醒過來,正當他猶豫着帶上這隻火鳥向哪個方向逃跑時,火鳥又慢悠悠地說:“唉呀,影居然和那個黑皮警察一起來了,我本來還想幫你打那討厭的傢伙一頓呢。”說完它展翅飛向了一輛正疾駛來的紅色桑塔納出租車。

錢名正想追過去帶這隻夢中的的精靈一起逃跑,但是火鳥已經飛進了出租車的車窗。那輛出租車在發出刺耳的剎車聲後下來了兩個男子。其中一個大喝一聲:“我是警察!”向錢名撲過來。錢名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對方已經越過腳下的障礙來到面前,一下子就把錢名撂倒在地。當錢名被按在地上的瞬間,他看見那隻火鳥落在了另一個男子頭上用翅膀指着錢名,依稀聽見它在大聲叫:“是他,他乾的,不關我的事!”

錢名帶着極度地憤怒掙扎着,那隻火鳥應該是他的,那是從他夢想中飛出來的精靈,那個男人憑什麼把它帶走。他要把它奪回來,那應該是他的,可是他怎麼可能掙脫眼前這位武藝高強,人技巧嫺熟的警員,被對方几下就銬住雙手,眼睜睜的看着他的火鳥跟着那個男人上車走了。

錢名昏昏沉沉地靠着牆閉着眼,因爲只有這樣那火焰精靈的身影才能被地下留在他腦海中。他幾乎忘記了自己已經身險囹圄,只是渴望着能夠再次見到那令人迷醉的火焰之鳥。

“喂,喂,縱火犯。”錢名還沒分辯出耳邊響起的聲音是夢是真,頭上已經被狠狠打了一下:“我叫你你還敢睡覺!找死啊,給我起來!”

錢名睜開眼一看,立刻驚喜地跳了起來。那隻令他魂牽夢繞的火鳥正拍動着翅膀,懸停在他正上方。“我的夢想,我的精靈……”錢名顫抖着向它伸出了手。

火鳥飛下來一翅膀拍開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的。”它用僅有的一隻腳爪卻輕鬆地抓着錢名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大模大樣地說:“走,我來教教你怎麼放火──看見你這樣放火的我就生氣,那點火連地地瓜都烤不好,你還想烤人吃!”它咕咕噥噥地向牆壁直直地飛撞去,錢名嚇一閉眼,以爲這下子必然是頭破血流了。誰知等了半天還沒有撞牆的感覺,他睜開眼看時,發現已經身在拘留所的走廊上。那隻鳥拎着他正搖搖晃晃地從兩個警員之間飛過去,而那兩個警員依舊聊着天向前走,一副絲毫沒發覺一次越獄行動正在他們鼻子底下進行的樣子。

錢名被帶着穿過大門,飛上天空,速度越來越快,高度越來越高,立新市的萬家燈火就在腳下,錢名在呼嘯的風中俯望大地,覺得心臟跳動的越來越急,終於失去了知覺。

就好像躺在飄蕩的小船上在波浪中輕輕搖晃,船下的大海發出輕柔的波濤聲,使人昏昏欲睡。一輪紅日躍出海平面,照的暖洋洋的。太陽沿着海浪的方向漂過來,越來越溫暖,越來越溫暖……

“嗷嗷嗷嗷……”錢名慘叫着從平地上彈起來。他迅速在地上打着滾,好不容易纔把身上的火苗撲滅。火鳥正在他旁邊抱着翅膀等看熱鬧,見他熄了火才冷笑着說:“我辛苦帶着你飛,你居然敢給我睡覺!”

“精靈!我的精靈!”錢名忘記了身上的疼痛,連滾帶爬的向火鳥撲過去,想把它緊緊抱在懷裡。

“叫你別動手動腳的你沒記性啊!”火鳥舉翅膀劈頭蓋臉的就打。它的翅膀象鐵鑄的一樣,力氣又非常的大,一下一下直打得錢名抱頭討饒才停下。這隻火鳥的行爲和錢名夢裡的精靈相差甚遠,施暴之後還用一幅寬宏大量的口吻說話:“你最好給我記住我的吩咐。以後再忘了我說過的話的話,我可就不這麼好說話了。”

“喂,你叫什麼名字?”火鳥想起來還沒彼此介紹,並且用翅膀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我叫火兒。”

錢名正在四顧。他發現自己已經身在郊外,不遠處是一大片麥田,在地平線的方向則可以看見立新市的燈火。難怪剛纔在風中老是有種快窒息的感覺,原來這隻火鳥飛這麼快,短短几分鐘竟飛出這麼遠。

“砰!”錢名的頭上重重捱了一翅,打的他眼前亂冒金星,火兒身上的火苗亂竄,怒衝衝地對他叫:“問你名字沒聽見啊!”

“錢名,我叫錢名。”錢名摸着頭趕忙回答。

“簽名?誰找你簽名了?連羅天的簽名我都不屑一顧。”火兒對這個人類的名字也十分不屑。“喂,我看你挺喜歡放火的,可是你那水平實在不怎麼樣啊。”

錢名唯唯喏喏,生怕說錯了話它又打過來。

火兒拍拍他的肩:“從今天開始我來教你放火──說到放火,我可是天下第一,哈哈哈……”說完一揮翅膀,一頭豬不知從哪裡落下來,重重摔在錢名面前:“去把它燒成外焦裡嫩的八成熟。”

錢名摸摸身上,即沒有火柴也沒有打火機,爲難地看着它。

“看我幹什麼?快動手!”火兒躺在一棵樹上吩咐,“記得把豬尾巴留出來,我要帶給狐狸吃。”

“我沒帶火柴!”

“笨蛋,放個火還要火柴,我怎麼從來不用火柴?”它這句話給錢名提了醒,他收集了一些柴草把豬堆起來,用一根幹樹枝伸到火兒身上取了火,終於把豬烤了起來。皮肉被火炙烤時特有臭味夾在柴火味中撲鼻而來,薰地錢名連連後退。火兒連眼也不睜就評論道:“什麼破水平,外面都成炭了,裡面還沒熟,就這樣還算立新市第一縱火狂嗎。”等到火熄滅後正如它說的,豬的外表已經燒成了炭狀。錢名用樹枝一捅,裡面的內臟卻流了出來,看的錢名扶樹嘔吐起來。

“不及格,繼續努力!”火兒再次從樹上扔下一頭豬。

錢名一頭接一頭的烤着豬,煙熏火燎之下弄得自己變成了一個黑人,他很懷疑再繼續這麼烤灼下去,自己也會像那些豬一樣發出烤熟的味道。終於在第七頭豬時,火兒發出了進入沉睡的鼾聲。對於錢名來說這無疑是宣佈大赦的聲音,他扔掉手裡的樹枝頹然的坐在地上。自從遇見火兒後,他第一次有時間認真考慮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自己因爲縱火被捕,然後又被一隻火鳥帶着越獄,然後又被強迫在荒郊野外燒豬——這一切是真的嗎?是不是自己的精神終於出了問題,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呢?哪裡會有那麼容易的越獄?哪裡會有會說話的火鳥?對了,這一切都是出自自己的臆想……看來自己真得快瘋了。

錢名認定了自己整完的記憶和樹上的那隻火鳥都是幻想後,決定先回家去好好睡一覺。也許一覺醒來自己就恢復正常了。他擡腳踢開眼前的灰燼,蹣跚的向立新市遠遠的身影走去,

過了好久,睡夢中的火兒流着口水醒來:“肚子餓癟了,喂,要簽名的,你的豬烤好了沒?”樹下沒動靜。火兒低頭一看大怒:“竟然敢趁我睡着了逃跑!”它展翅飛去,不一會就把錢名拎了回來,重重往地上一摔。火兒踩着錢名,把脖子伸到他面前,用兇惡的表情問:“豬烤好了嗎?”

錢名發現自己幻想中的事物竟然真實到可以一再毆打自己,他茫然的搖頭,盯着火兒想知道它是不是很快就會消失在空氣中。

“沒烤好你就敢走?你要上哪兒去啊?”火兒不但沒消失,反而貼着他的眼睛說話,使錢名有身在火爐的錯覺。

“我,我想回家。”

“誰批准你回家了?”火兒咆哮,“給我烤豬,我還等着吃呢!烤不到要求我就親自動手把你烤來吃!”

幸虧錢名不知道火兒的威脅變成事實的機率有多高,不然他恐怕連做接下來的事情的勇氣都沒有——他抓起那根木棍敲向火兒,企圖用自己的方式解決掉出現的幻覺。火兒身上的火焰迅速變成了近乎透明的白色,這代表它的憤怒已經到達了極限,接下來要出現的,是足以燒燬整個城市的火焰風暴……不等它的翅膀揮出,錢名已經感到自己身上冒出了火苗,那不僅僅是衣物在燃燒而已,而是從他的肌膚血液裡燒出來的火焰……自己要死了,要被火燒死了……錢名第一次覺得火焰這麼可怕,原來或竟然是一種可以把人燒成灰燼的力量……那根本不是火的精靈,那是火魔,魔鬼……

錢名在地上打滾嚎叫間,所有的火焰忽然都消失了,一隻手按在他的身上,彷彿吸走了那些火:“火兒,果然是你乾的……”這個有些平板的聲音在錢名聽來無比美妙,他抱住對方的腿喊:“叫救護車,我快被燒死了!開幫我叫救護車!”

“我聽孫劍說縱火犯從看守所莫名其妙不見了,就知道是你。”來人根本沒理錢名,撫mo着落在他肩上的火兒說,“你弄他出來幹嘛?”

“好玩啊,我喜歡縱火犯。”火兒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我好心教他放火,這傢伙不好好學還敢打我,教訓他一下!”

“別領着他到處防火啊。還有,瑰兒作了一大桌子飯菜問你怎麼不回去吃?不吃她就倒掉。”

火兒怪叫一聲:“糟了,我忘記回家吃飯了。都是你這個笨蛋害的,我是爲了教你才忘掉時間的!”它雖然急着去吃飯,但是臨走前還沒忘了撲過來對錢名抓撲幾下,再次把錢名打的嗷嗷直叫。

“火兒,這個人怎麼辦?”火兒徑自飛走前那個男子問。

火兒頭也不回的吩咐:“幫我存鹿九那裡,咱家冰箱放不下了。”不一會它的身影就變成了天空中的一個小紅點。

錢名好不容易掙扎起來,他現在纔開始打量眼前這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男人。錢名試探着問:“你……”

男子沒跟他搭話,一隻手抓住他的脖子拎起來,等錢名反應過來已是又一次身在半空。錢名掙扎喊叫:“你要帶我去哪?你想幹什麼?”

“去養豬場放進冰箱裡。”即使在高空的風中男子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情感變化。

“養豬場……冰箱……”錢名從這些字眼中的到濃濃的不祥的信息,這時男子最後的幾個字也悠悠的傳進他耳朵,“火兒喜歡把肉存着慢慢吃。”

“吃人了,妖怪啊,救命……”錢名聲嘶力竭的吼叫起來,手刨腳蹬的向掙脫這個男子,也不想想自己如果現在從他手中掉下去的命運也比進冰箱好不了多少。

也許是錢名的掙扎起了作用,男子忽然在空中停住。只見他慢慢把手插進口袋,錢名驚恐的睜大了眼,不知道他會拿出什麼樣的兇器,誰知這男子最後居然拿出一隻手機來:“孫劍,你找我?……喔,你請客的事取消?好的,沒關係……是,我本來就沒指望你真請客……我沒取笑你,你說請客十次有五次是我付錢啊……你還在找那個越獄的縱火犯?丟也就丟了,不找了不行嗎?……非得找到啊……”

男子提着錢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自己想去冰箱呢?還是想去監獄?”——他無法在朋友和兒子的不同要求中做出抉擇,只好民主的詢問錢名自己的意見。

“我去監獄,我自首……坦白從寬,我自首,不要吃我……”錢名聲嘶力竭的嚎叫着,然後昏了過去。

幾天後,孫劍實踐了他請客的諾言。拖着周影去了一家小餐館,邊吃邊誇誇其談:“你說起怪不奇怪,那個縱火狂不知道是怎麼越的獄也就罷了,居然怎麼回來的也沒人知道,憑空的就又出現在看守所裡了。”他揮舞着雞腿加重語氣,“而且好好的一個縱火狂,就那麼得了火焰恐懼症,看到別人點個打火機都會嚇得上躥下跳的,真是從沒見過的怪事。”

“那他現在……”周影問。

“送神經病院了,十年八年出不來了……”孫劍惋嘆着一代縱火狂人的結局。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是孫劍……什麼?死人!在哪?……我馬上到……對,我直接去……現場見……”他跳起來抓起外套:“有案子我得馬上走,回頭再聊。”說完衝了出去。周影又坐了良久,才醒悟到孫劍又沒有付這頓他請客的飯錢,只好慢慢的掏出錢包……

二、盜竊犯

公共汽車以它特有的節奏搖晃,王富裕半閉眼,被公車的晃動弄的昏昏欲睡。他打着哈欠,心裡對身邊的鹿九過份小心的樣子很是不以爲然。看他把包牢牢抱在懷裡,不時小心翼翼地打量整個車廂的樣子,簡直就是把所有人都當成了小偷似的。如果不是王富裕知道哪個包裡裝的是一些還沒有簽字的合同的話,看他這樣子一定會以爲裡面裝滿了鈔票。王富裕又打了個哈欠,對於身爲他老闆的鹿九的行爲不加評價,自己繼續閉目養神。

在王富裕迷迷糊糊中,車廂裡一個情景出現在他眼中。“偷東西!”王富裕眼尖的看到前面的一個男人把手插進了另一名乘客的褲兜,忍不住叫出聲來。坐在他身邊的鹿九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可是他的那聲低叫還是引起了褲兜主人的注意,被偷的人迅速低下頭來查看,使得那個伸手的男人無功而返。他裝作抓癢的樣子低着頭咂着嘴,一道陰冷的視線在王富裕身上掃來掃去。被偷的男子在人羣中擠到了遠離他的地方,居然沒有作聲。

那個伸手失敗男子面對車廂裡無數厭惡、防範、遣責、卑視的目光,絲毫沒有半分愧疚慌亂之意。反而哼着小曲,若無其事地環視着車廂,目光飄過鹿九和王富裕時,總帶着一種冷冷的氣息。鹿九被他看的不安,每當他的目光掠過,鹿九就象屁股下面有針扎着一樣惶恐地扭動身體。王富裕頗看不上自己老闆的這種懦夫相──本來就是偷東西的人不對,自己看到後揭發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沒道理見義勇爲的好人反而怕小偷。如果世界上都是鹿九這樣的人,那這社會還得亂成什麼樣。王富裕心胸坦蕩,毫不畏懼地同樣盯着對方。

車到了站,鹿九和王富裕下車之後那個小偷也跟着下了車,另外還有三個男人同時下車,他們與那小偷交頭接耳,毫不掩飾的跟在了鹿九他們後面。對此鹿九十分驚恐,拉着王富裕飛逃,幾乎是一路跑進了他們要去的地方。

順利的與生豬加工廠簽訂了供豬合同,走出門後鹿九輕鬆了不少,剛剛做成的“大生意”總算使他一改小心翼翼的樣子與王富裕有說有笑起來。誰知他們走出沒多遠便被攔住了去路,七、八個男人擋住他們,其中一直都跟着他們的那個小偷用半點也不把周圍行人放在眼中的態度宣佈:“敢管老子們的閒事,活的不耐煩了吧!不教訓教訓你們,你們就不知道我們的厲害!”說完便撲了上來,圍住鹿九與王富裕拳打腳踢。

被毆打中的鹿九早早的便就地一滾,蜷起身體雙手抱頭,極有經驗地護住了要害,任由拳腳落在身上。而王富裕卻氣憤地要想還擊。這是大白天,地點就在大路上,路邊的行人那麼多,他們怎麼敢!那麼多路人難道他們不怕有人看見,不怕有人見義勇爲!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沒有人見義勇爲,甚至沒有人流露出看到這場鬥毆的樣子,大家都遠遠地繞開現場。就連應該管這事的執法人員也沒出現。招架得越來越勉強的王富裕氣憤不解,不明白人們爲什麼這麼冷漠。他雖然身強體壯,原本在鄉下時也是村裡打架的一把好手,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不多會兒還是被打倒在地,和鹿九滾倒在一起。那羣人氣焰囂張,邊打邊滿口穢語的叫罵,直打到心滿意足,才扔下幾句警告,吐下幾口口水,放過在地上呻吟着的鹿九與王富裕揚長而去。

王富裕渾身每一寸都在作痛,用手支撐着身體卻爬不起身來,旁邊的鹿九挨的打似乎比他多,卻非常輕鬆地爬了起來,四下觀望確定那些人走光了,拍拍一直緊抱在懷裡的包上的塵土,用力扶起王富裕說:“咱們快走,警察就要來了。”

“警察來正好,我要報警抓他們!”王富裕擦着嘴角的血跡恨恨地說。

“你在說什麼,不走我們會被抓……”鹿九的話還沒說完,警車已經呼嘯而至。王富裕正開鹿九的手奔向警車,希望能讓警察們在那些人還沒走遠的時候追上他們。警車上跳下幾個英武的警員,在王富裕跑近時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幹什麼?我不是你們要抓的人?他們剛剛向哪邊跑了!”王富裕邊掙扎邊解釋。可是根本沒人聽他說話,滿身是傷的他輕易的就被警員們制服,戴上了手銬。同時看到鹿九也帶着手銬被推上了車。不過因爲鹿九聰明的沒有反抗,倒是沒有被警員們再給他增添新傷。

直到被用手銬銬進了派出所,王富裕才依稀明白了鹿九剛纔的話的含意。警員們一不問打他們的是什麼人,二不問他們爲什麼捱打,先給他們扣上了頂打架鬥毆,防害社會治安的帽子,之後就把他們扔在了那裡不聞不問。直到過了大半天才過來略審問幾句,便要他們一人交兩千元罰款走人。

王富裕今年剛離開故鄉出來打工,而且前邊兩份工作都被黑心老闆賴掉了工錢,至到來了鹿九的養殖場才過了幾個月他原本期待的努力工作,安心領錢的日子,掙的工資除了吃用還有大半寄回了家裡,要他一下子怎麼拿的出兩千元。他正想跳起來與警員理論,卻被鹿九及時制止。

吃了這麼多虧以後,王富裕終於覺得還是鹿九的人生態度是正確的,所以選擇了乖乖聽他的話。

鹿九在口袋摸找手機,卻不知是被打時掉了還是被那些人偷了,半天也沒找到,只好低聲下氣地借警局的電話打了個電話。不多會便有一個自稱鹿九叔叔的老頭帶着錢匆匆趕來。這老頭一身名牌,氣度不凡,與一副農民模樣的鹿九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就連警員對着他也不自學覺的客氣不少,加上錢已送到,便立即讓鹿九他們跟他離去。

王富裕出門後越想越不甘心,嘴裡不免罵罵咧咧的,對這些警察打着執法旗號坑人的行爲十分憤慨,鹿九卻悶着頭不發一言,不知心裡在想什麼。那個老頭一直在絮絮叨叨,不住抱怨着鹿九太老實任“人”欺付,害得他破財,還得他來警察局這種不吉利的地方,並且不住聳勇鹿九去找那些人討回來。

鹿九嘆着氣:“叔叔,你的錢我會還你的,求求你別再嘮叨了好嗎?我現在渾身都疼呢。”

王富裕想到自己的罰款也是人家代交的,正想說幾句一定會還的話,鹿九卻說出了一句讓他難以相信自己耳朵的話:“叔叔,你帶富裕去醫院看看傷,我去找那些人有點事。”

“你終於想通了?就該這樣,被人欺負了一定要找回來,你自己去不行久交上劉地,它不是你的朋友嗎,有他在立新市沒有你幹不了的事……喂,別走啊,不找劉地沒關係,用不用我叫黑冰去幫你?”老頭在身後叫着,鹿九卻已經走的遠了。

吳黑鐵在窄巷裡與幾個同夥分配贓物。失主們的錢包被他們順手扔掉,而裡面的現金,信用卡自然轉移進了他們的腰包。對於吳黑鐵而言,最初下海乾這一行也是迫不得已:離家出來打工時想掙錢回故鄉蓋房子、娶媳婦,卻在大城市飄蕩了一年多,不但沒掙到錢,還被人騙走了身上的路費。實在沒有別的法子了纔在一個老鄉的教導下幹起了掏包的行當。可是當剛開始出手時的膽怯與恐懼漸漸消失之後,他便喜歡上了這份來錢即多又容易的“工作”。

分配好了戰利品,同夥們相繼離去之後,吳黑鐵點上支菸,半閉着眼在窄巷中踱着步,心中對於今天的幾次“工作”情形反覆進行“回放”。這幾次行動做的哪裡不夠完美?要怎樣改變提高?這些正是他明天“工作”中要做的事情。吳黑鐵之所以能從一竅不通一躍而成爲這一行裡的高手,除了他能舉一番三,對動作要求精益求精之外,他善於總結經驗,知錯就改也很重要。

“請問……”一個小心翼翼地聲音打斷了吳黑鐵的沉思,吳黑鐵睜開眼,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這個身影在半個小時前還在他的腳下拳下呼號打滾,充分滿足吳黑鐵發泄暴力的yu望。現在看見這個年輕人他有些驚慌,不知對方是報了警還是帶人來報復?自己已經和夥伴分開,現在孤身一人可不希望在任何事情發生。

“您,您剛纔拿了我的手機。”鹿九小心地說,“那裡面儲存了我全部電話號碼,請您還,不,只還手機卡給我行嗎?那對我很重要。”

鹿九小心翼翼地態度消除了吳黑鐵心裡的不安,他惡狠狠地說:“小子,你收的教訓還不夠是吧!想要我再給你鬆鬆筋骨嗎?”

鹿九慌忙後退:“我真的只要手機卡就行,手機我不要了。”

“你還敢囉嗦!”吳黑鐵大吼一聲,作勢要撲上去,嚇得鹿九轉身就跑。看着鹿九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巷子口,吳黑鐵哈哈大笑。就看他那副窩囊廢樣,被偷的東西還想要回去?做夢吧!不過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多半是正好路過這裡看到自己了吧?還是快點離開這個地方的好。鹿九又探頭探腦的從巷子口溜回來時,吳黑鐵早已不在原地。鹿九嘆口氣,閉上眼搜尋這個拿着自己手機的小偷的下落。

吳黑鐵從公交車上來下,口袋裡又裝上了好幾個別人的錢包,那種鼓鼓囊囊的感覺帶來的滿足使他不由得哼着歌前行。今天的手氣似乎特別好,所以吳黑鐵決定趁熱打鐵多做上幾把,努努力說不定夠到富麗華夜總會瀟灑十天半個月的呢。可是還沒走出多遠,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就在身邊響起:“打擾一下……那個,我的手機卡……”吳黑鐵一擡頭,鹿九緊張地搓着手正站在他身邊。

“你跟着我幹什麼!”吳黑鐵怒吼。竟然沒發現這個傢伙一路跟着自己,這可是自己這個行業的大忌。

“可以把我的手機卡還給我嗎?”鹿九就這麼一個目的。

“你小子找死是吧!”吳黑鐵一把揪住鹿九。

鹿九嚇得說話都結巴起來,乞求的看着吳黑鐵:“我,我,我真的,只要,只,只要我的手機,卡……”

“我看你是真得找死!”吳黑鐵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鹿九接連捱了幾拳後終於掙脫,抱着頭跑到了馬路對面。到達安全距離後他停下腳步回頭看看,見吳黑鐵大有要追過來的架勢,於是又開始逃跑,直到離開了吳黑鐵的視野。

吳黑鐵狠狠地在地上吐口唾沫:“真是倒黴!”遇到這麼個活寶,原本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他放棄了繼續幹活的打算,索性回去睡覺。

在團伙租的民房中,吳黑鐵躺在牀上數錢,另外兩個同夥在邊看電視邊閒聊。今天的戰利品不少,分配給個人每人足有一千多,吳黑鐵這樣高手的收入更是他普通同夥的幾倍。大多數人拿到錢後都到哪裡快活去了,吳黑鐵因爲心情不佳所以沒有出門,正在計算自己的收入。沒有幹這行是還總想着將來掙了錢先寄回家去孝敬父母,真正幹了這個來錢快的行當之後,反而不管有多少錢都被隨手揮霍掉,從來也沒有往家裡寄過一分錢。

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正在看電視的一個同夥以爲是哪個同夥忘了帶鑰匙,不耐煩地應着,問都沒問就打開了門。門外站的是個陌生的男子,看他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就讓人忍不住想欺負,於是開門的人大喝一聲:“你幹什麼的?找誰?”

青年向屋裡探頭探腦的問:“我找,我找白天偷我手機的那個……”

吳黑鐵聽到這話衝到門口,果然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年輕人。他着到吳黑鐵高興地說:“可找到你了,可以把我的手機,不,只還給我手機卡就行了,可以嗎?再不然我給你錢,買,買回來……”

吳黑鐵怒吼一聲衝出門,擡手拎住鹿九的領口:“你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的?”自從發現自己被跟蹤後他已經加倍的小心,特別是在回窩點時更是特地在街上繞了好幾圈,這個看起來不怎麼精明、機靈的傢伙是怎麼跟上自己的?自己那麼小心怎麼會發現不了他?

鹿九掙扎着說:“我沒有跟蹤你……你就把手機卡懷給我吧,還給我我就不跟着你了。”他也是被逼急了,結結巴巴地說出了威脅的語言。

“大了你的膽了!”吳黑鐵雖然覺得鹿九古怪,但是幾次的接觸下來他已經知道鹿九是個好欺負的人,聽他說出自己不想聽的話,想都沒想劈頭蓋臉就打下去。

鹿九打定了主意這次不逃,狼狽招架着說:“手機卡又不值錢,手機你都拿走了,卡你就還給我吧。你,你要是不還,我,我可要請朋友幫忙來要了!”鹿九最後的這句話不但使吳黑鐵火上澆油,也激怒了吳黑鐵的同夥們,幾個人一齊上前對鹿九拳打腳踢,一頓爆打後扔出了門外。鹿九好半天才爬起來,搖着頭走了。吳黑鐵對着他的背影吐了幾口唾沫,又躺回牀上去數錢。在他的心目中鹿九的威脅根本不算什麼,廢物的朋友當然也是廢物,還不是來一個打一個,不過住處被他知道了有點麻煩,等大家都回來商量一下搬個點吧。

鹿九被打走後過了大半個小時,門口再次傳來敲門聲,門被打開後外面卻沒有人——一隻黑色的大貓正舉着爪子做敲門狀站在那裡。開門的同夥難以置信地揉眼睛時,那隻黑貓向他點着頭客氣說:“麻煩您了。”在那個人“貓,貓……貓在說話啊……”的慘叫聲中大大方方地走進了門。

吳黑鐵在半睡半醒間聽到同夥的慘叫,莫名其妙地坐起來,便看見一隻油光水滑的大黑貓大搖大擺地來到自己面前,張嘴用人的語言說:“就是你偷了九師兄的手機吧?請你把手機卡給我行嗎?九師兄重要客戶的聯絡方都儲存在裡面呢。”

吳黑鐵環顧屋裡,看着兩個同夥那蒼白驚訝的神情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再看腳邊的貓,不由也驚叫着:“貓在說話!”跳了起來。

“我是妖怪,請不要叫我貓。”黑貓彬彬有禮地說,“現在可以把手機卡給我了嗎?”

回答它的是一把當頭掄下來的椅子,黑貓敏捷地跳到了一邊。接着吳黑鐵和他的同夥們抓起屋子裡的各種物品,甚至抽出了匕首向黑貓招呼過去。黑貓閃躲了一陣子後生氣起來,施展爪牙向他們還擊,不一會三個強壯囂張的男人就被一隻貓打倒在地。吳黑鐵看着站在自己身上,眼中閃着妖異光芒的黑貓,不知道它要怎麼收拾自己,嚇得閉上了眼,誰知那隻黑貓看了他半響,居然抿着耳朵,喃喃自語着什麼:“我居然傷人了……我居然傷人……”然後什麼都沒做,夾着尾巴垂頭喪氣地走了。吳黑鐵和同夥們相互看着,要不是有各自身上臉上的爪痕牙印爲證,誰都難以相信剛纔的事是真的。

同夥們追問吳黑鐵剛纔是怎麼回事,畢竟那隻貓是來找他的。可是吳黑鐵怎麼說得清楚,難道要他說自己今天搶了一個窩囊廢的手機,那個窩囊廢一直跟蹤自己想把手機卡要回去,被自己打了之後就威脅說要讓朋友來要,結果就真的來了只會說話的黑貓來幫他要手機卡……這樣的事情說出口自己都會覺得自己精神不正常。吳黑鐵推開圍着他問的同夥,滿腦子不解地出了門。也許自己是撞邪了,一旦想到這點,從故鄉那個迷信的鄉村出來的吳黑鐵就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聽說齊家巷子裡有個小道觀賣的護身符挺管用,去買張來戴戴吧。

下定決心出門後打了輛車,吳黑鐵無精打采的報出目的地:“齊家巷子。”司機發動車子,卻沒有馬上開出去,吳黑鐵擡頭髮現對方在打量自己。他一揚眉頭惡狠狠地罵:“看什麼看!找揍啊!”

司機馬上開動車子,邊開邊說:“你把手機卡還給鹿九吧,不然劉地要去找你了。”

“你說什麼!”吳黑鐵大叫起來,這個司機怎麼知道自己拿着那個人的手機,難道他們是一夥的?自己這次可算是上了賊船了。他不知道司機會把自己拉到什麼地方去,情急之下掏出匕首抵在那個司機的脖子上:“停車!”司機一點也不反抗的把車停在路邊。

“你們是幹什麼的?爲什麼要對付我?”吳黑鐵厲聲問。

“我是出租車司機,我不認識你,也不想對付你。”司機用毫無起伏的語調說。

吳黑鐵重重把他一推,迅速拉開車門跳下了車。眼看着那兩出租車拉上了別的客人駛走,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今天的種種經歷太不對勁了。是要繼續去買護身符還是回窩點?吳黑鐵在路上徘徊幾步,覺得還是避避邪的好,於是又向路邊走去。正當他準備向一輛出租車招手示意時,有輛摩托車高速行駛過,直向站在路邊的他撞來,幸虧摩托車手技術高超,在關鍵時刻奮力扭轉了方向,摩托車發出刺耳的磨擦聲在離吳黑鐵不遠處停下來。還沒等驚魂未定的吳黑鐵出聲,那個車手已經大罵起來:“你走路不戴眼睛啊!撞死你你就高興了是不是!咦……”他看清楚吳黑鐵後覺了一聲,“原來是你啊,就是你偷了鹿九的手機吧?快還給他吧,不然劉地要去找你了。”說完還自言自語一句:“爲了個手機卡惹上劉地,至於嗎……”說罷駕車揚長而去。

難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搶了那個叫鹿九的人的手機了?吳黑鐵茫然的看着四周。那個劉地又是什麼人?爲什麼說起他要來找自己時那些人就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

陷入精神恍惚狀態的烏黑鐵在街上走了一陣子,忽然想起自己時要去買護身符的,可是又覺得回窩點去人多一些比較安心。“在這裡!找到了找到了!”隨着一陣歡呼聲,吳黑鐵忽然發現自己被一羣女人包圍,還沒等他對周圍這些一個比一個美豔的女子生出什麼妄想,其中一個性感火辣的女子已經扯着他的衣領問(嗚呼,本來都是吳黑鐵拎別人的領子啊):“劉地呢?他不是來找你了嗎?”

“劉地是誰?我不認識!”吳黑鐵生氣地向甩開這女人。這麼漂亮的娘們,要用什麼法子弄上手玩弄玩弄呢?還有那個短頭髮的也很不錯,那個穿超短裙的胸圍得有八十吧?他正在沒邊際的胡思亂想。“啪”的一聲,臉上捱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那個穿的低胸露背超短裙的女人冷冷地說:“看哪兒呢?再看剜了你的眼珠子!”

吳黑鐵哪裡受過這樣的氣,怒吼一聲:“騷娘們!”拔出匕首正想嚇唬她,另一個女人從旁邊擡手就奪走了匕首,向地上一扔說:“不想死給我安分點,沒看見我們正忙着嗎?秦姐你確定劉地要來找這個廢物嗎?”

最早抓住吳黑鐵的那個女人說:“我在酒吧親耳聽他和鹿九說的。他怪鹿九好多天不聯繫他一起喝酒,鹿九說手機被偷了丟了所有儲存的號碼,劉地自己拍着胸脯保證幫鹿九把手機找回去的。劉地可不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他既然答應了,鐵定會來找這個白癡的。”說着不客氣地在吳黑鐵頭上拍了拍。

吳黑鐵剛一試圖反抗,旁邊不知哪個女人就是一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裡剛罵了句:“婊子!”小腿骨上就被狠狠地踹了一腳。被女人們推來搡去好一陣,吳黑鐵終於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這些女人的對手。這些女人不但力氣比男人還大,而且出手狠毒,吳黑鐵是個識時務的人,在幾次的反抗換來了一身傷痕後就乖乖地任由那些女人拉扯。路過的人不知情,看他和一大羣美女湊在一起,指不定還羨慕不已呢。

吳黑鐵邊低着頭“裝死”邊豎起耳朵聽她們的對話。女人們嘰嘰喳喳,說的內容總離不開那個劉地。聽起來這些女人竟然都是被那個叫劉地的男人始亂終棄的,而且她們被拋棄後居然依舊癡心不改,總盼着再與劉地重續舊好。劉地平時見到她們就躲,這些癡情女就努力尋找跟他見面的機會。直到劉地會來找吳黑鐵後,她們先行一步找上了吳黑鐵這個倒黴蛋,準備用他作誘餌等劉地上鉤。

吳黑鐵被女人們挾持到一件熱鬧的酒吧,在一個包廂裡等待劉地的到來。他雖然採用了不抵抗戰略,但是經不住那些女人老把他當作出氣筒,這個踢一腳那個搗一拳的,弄得他身上到處都在疼。來到包廂後他縮在一角,心裡無比的盼望那個叫劉地的人快點來,好讓這出荒唐的鬧劇早點結束。他倒是曾經誠心誠意地提出把那個手機交出來,可惜這些女人的目的不在手機,唯有跟她們一起耐心等待。

那些女人唱歌喝酒鬧得正歡,吳黑鐵卻心情一團糟,正在恨自己爲什麼不早點把那個手機還掉算了時,一個女人輕輕拉拉他的衣角。吳黑鐵擡頭一看,坐在他身邊的一名短髮女子正在全神貫注的唱着歌,吳黑鐵卻聽見她的聲音同時在自己耳邊說:“白癡別看我!讓她們看到就糟了。低下頭,如果想離開就動動手指頭。”

吳黑鐵立刻低下頭用力搖手指頭。

“我可以幫你逃走,但是你要把那個手機交給我,你同意的話就在搖搖手指頭。”

吳黑鐵當然再次用力搖手指。

接着那個女人唱完一首歌,站起來表示去洗手間,不知怎麼的吳黑鐵發現自己也跟着她出現在了包廂門外。女人抓着他的手臂說:“手機哪?”

吳黑鐵被她抓的疼的一哆嗦忙說:“在我住的地方。”

“帶我去。”

看到吳黑鐵帶着這麼漂亮的女人回來,同夥們都衝短髮女子吹着口哨說下流話,女子拿到那個手機後很是高興,居然沒有立刻大打出手。吳黑鐵都要懷疑這個手機是不是什麼其他東西僞裝成的了(比如重要的軍事情報什麼的)。

女子把手機翻來覆去看了一陣後陰沉下臉問:“手機卡呢?”

吳黑鐵每次偷到手機後乾的第一件事便是關機,扔掉手機卡,現在雖然手機拿得出來,那張扔進了下水道的卡他卻要怎麼找的回來?那女子見他拿不出手機卡,剛剛平和下來的臉色又變的陰沉,十分不悅地說:“劉地要找的是手機卡,我拿個手機來幹什麼?”又擺弄幾下手機後嘆了口氣:“算了,反正這裡面也有儲存電話號碼,拿回去應該還能用,我就拿它去給劉地吧。”說到這裡一直冷若冰霜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抹紅暈。

吳黑鐵偷偷地鬆了口氣:終於可以把這個瘟神打發走了。

誰知這時,他的一個被女子的容貌吸引了的同夥居然不長眼地湊了上來,故作瀟灑地一隻手搭在女子的肩上說:“MM,你喜歡手機的話我這裡還有比那個好一百倍的,陪哥哥玩一盤就歸你了,怎麼樣?”吳黑鐵絕望地閉上眼。

果然下一秒便傳來一聲巨響,等他再鼓起勇氣睜眼去看時,那個同夥已經被摔倒在地,抱着腿痛苦的翻滾着,看他腿部扭曲的樣子,骨頭多半已經斷了。短髮女子歪着頭喃喃自言:“要不要把這些人類全部殺人滅口呢?這件事萬一被她們知道了就不好了。”

她說殺人滅口什麼意思?吳黑鐵心碰碰得跳着,慢慢地向後退去,這個女人該不會想……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那個女人抓住一個向她撲過去企圖爲同夥報仇的傢伙,奪過了他的匕首當胸就是一下。然後推開那具到死都不知道爲什麼的屍體,向全部嚇愣住了的男人們抱歉的說:“只能怪你們自己倒黴吧,誰叫你們不長眼去偷那個鹿九呢?其實想想如果他不是找了劉地而是去求火兒和林睿幫他找手機的話,你們的下場會更慘。跟活活被烤成八成熟相比,我能給你們個痛快,你們應該高興纔對。”說着首先便向吳黑鐵逼去。

其中幾個同夥已經發覺這個力大無比的女人的詭異,他們可沒有什麼同伴互助的精神,趁着吳黑鐵吸引了那短髮女子的注意力,紛紛向門口逃去。那扇門卻自動在他們眼前自動關閉,把所有人都關在了屋裡。

“只是偷竊,就算被抓住也叛不了死刑,關個幾天後出來以後照舊可以接着幹,你有什麼可擔心的。”——吳黑鐵忽然想起來當初帶自己入行的那位老鄉的話。——“我真的沒想過會因爲一隻手機死掉。”吳黑鐵看着女子手中的匕首越來越近,心中閃過的是故鄉父母的面容,“我寧願在山裡種地也不再到城裡來了,我再也不到城裡來了……”就當他懷着這樣的念頭拼命大叫時,那柄索命的匕首卻遲遲沒落到胸口。

最初看見時曾令吳黑鐵產生過種種幻想的那名火辣辣的女子正站在吳黑鐵面前,抓着那個短髮女子握匕首的手,嬌滴滴的說:“看來大傢伙加起來也沒你一個聰明呀,居然能想到獨個先拿到那個手機卡去向劉地邀功吧?”

短髮女子一笑:“我這也是臨時想到的,不是還沒來得及跟大傢伙說嘛。”

“放心,我沒打算揭發你,把贓物上交就行了。”火辣女子向對方伸出白哲的手掌。

短髮女子一笑:“我辛苦了一場,你卻來坐享其成。”

火辣女子嬌笑着說:“不然我就告訴衆家姐妹你的詭計,看你還能不能立新市混下去。”

短髮女子接着說:“如果我給了你呢?你就會自己拿着去找劉地,自然也就不用去告訴那些笨女人了對吧。”

“哎呀,我們還真是知心知意的好姐妹呢,什麼事也瞞不過你。”

短髮女子取出手機向她的手掌中放去,可在接後的瞬間卻手掌一翻,呈爪形向火辣女子的喉嚨扣下去,火辣女子早有準備,向後一仰身,飛起一腳向對方踢去。短髮女子及時收手後才閃避開。吳黑鐵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兩名絕色美女在他們的窩點中腳來拳往地展開了搏鬥,那種種他原本以爲只會在武俠小說中出現的招勢一一呈現在眼前,帶起的風聲勁道更是使人不由地往“內功”這個詞上想。這不,吳黑鐵眼見短髮女子的一爪被火辣女子躲過,可那一抓帶起的風勁打中火辣女子後方一名來不及閃避的同夥之後,居然使他發出一聲慘叫,粉碎破裂的衣服下五道“爪痕”出現在皮開肉綻的軀體上。兩個女人在這樣窄小的空間裡打鬥,盜竊團伙的人受盡了池魚之災,不多會便個個掛彩,呼痛呻吟聲不絕於耳。其中幾個爲了保命,居然不顧自己的“職業”,抓着電話撥打了110報起警來,可是不知爲什麼,電話裡出現的只是“嘟嘟”的忙音。

兩個女人打的不分上下,火辣女子在不小心捱了短髮女子一拳後沉不住氣,尖利的呼嘯着化作一隻鷹隼,翅撲爪蹬地撲向短髮女子。短髮女子怒叱:“居然用這下卑鄙的手段!在人類面前也敢顯出原型!”

火辣女子變的鷹隼咯咯笑着說:“反正你呆會也要把他們吃了來口,在他們面前現不現原型有什麼關係。”

又打了片刻,短髮女子也變成了一隻猿猴,看着眼前這場妖怪大戰,吳黑鐵和其他幾個同夥終於承受不住,紛紛呼叫奔逃。實在找不到出路的他最後一咬牙,竟然先後從窗口跳了下去。

十幾分鍾後,110的警車趕到了現場。警員們沒有發現抱警電話裡說的那兩個瘋狂鬥毆的女人,卻看到了七、八個從四樓窗口跳下後受傷,正在樓下翻滾的男子,然後又在這些男人租住的房子裡搜出了大量的贓物。經過證實,這確實是一個在立新市瘋狂作案多起的盜竊集團。至於這些人爲什麼會從樓上跳下來,警方難以採信他們供敘的關於兩個妖怪女人爲了一支手機在他們的屋子裡大打出手,直至把他們逼至跳樓的證詞,而以團伙內部鬥毆爲由結案。而那個因爲一隻手機把整個團伙送進了監獄的吳黑鐵因爲跳樓時骨折送進醫院,之後又因爲在醫院中出現了精神分裂現象看到手機就會狂喊:“我再也不偷手機了,我再也不丟手機卡了。”還沒嚐到牢獄之災,就被親人保外就醫了,到成了團伙中最“幸運”的一個。

鹿九被火辣女子和短髮女子夾在中間,已經在這間夜總會包廂中坐了十幾個小時。鹿九幾次求她們放他離開,都被她們斷然拒絕,理由是劉地還沒來拿那個手機,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還給他。鹿九心裡大呼倒黴,果然只要與劉地沾上邊的準沒好事,對於自己“請”劉地爲自己討要手機的事後悔不已。

昨天,爲了手機的事捱了幾次打的鹿九無奈之下只好拜託師弟黑冰去給他討要,想到自己因爲懦弱,居然還不如一隻貓有用,頗爲沮喪的他因爲心神恍惚,一時反應慢了些又落入了劉地的“魔爪”。被劉地拖進酒吧灌了幾瓶酒後,劉地對他痛加訓斥,聲討他故意不開手機拒絕與劉地這個“朋友”聯絡的行爲。雖然鹿九心裡無比的清楚這個傢伙想找到自己壓根不必靠什麼手機,但是對他的逼問還是不敢反抗,乖乖交待了自己手機被偷的事。

果然接下來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劉地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說:“別擔心,不就個手機嗎,回頭我偷二十個給你用,來,來,再喝一瓶。”

“不用了,不用了。”鹿九可不敢收偷來的東西,連忙惋拒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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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看不起我?認爲我弄不來那麼多手機!”劉地眯着眼惡狠狠地問。

鹿九慌忙否認:“當然不是,不是,我怎麼敢瞧不起你,只不過我的客戶號友全存在那個手機裡……”他的這個藉口再次讓自己後悔,因爲劉地馬上說:“哈哈哈,你還想用原來那個啊?好辦好辦,來,再喝了這兩瓶,它被偷到北冰洋去我都幫你弄回來。”

“不,不,我只要卡就可以了。”

“好辦,好辦,不就是個手機卡麼……來,再喝一瓶……”

結果是現在鹿九沒等到信誓旦旦爲他找手機卡的劉地,卻等來了兩個拿着他手機準備向劉地邀功的女妖怪。他和他的手機一起成了誘餌,等着劉地這隻地狼上鉤,只是向來行動迅速的劉地也不知怎麼了,遲遲不肯露面。鹿九看着那兩個等的越來越煩燥,隨時可能爆發的女妖怪,縮在包廂一角,心裡不住地禱告劉地能在自己和手機被當作發泄對像砸爛之前趕到。

劉地伸着懶腰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周影家的浴缸裡,依稀記得自己和鹿九喝酒喝到把鹿九灌到了桌子底下之後中,又意尤未盡地想找周影繼續喝,來到周影家之後纔想起周影這個時間正外面工作,於是把目標轉向了瑰兒,再以後……“死火兒,你居然敢偷襲我!”劉地怒吼着衝出浴室。把他打暈丟進浴室的火兒和林睿正在享用瑰兒做的宵夜,劉地剛湊過去,對於不久之前他的“調戲”行爲依舊懷恨在心的瑰兒便氣沖沖地說:“沒你的份!”

“別這麼無情嘛,唔,這雞爪真好吃。”劉地厚着臉皮用手抓東西吃着,腦子裡隱約記起好象答應過鹿九什麼事似的。是什麼事來着?不管了,想不起來就不是重要的事情,吃飽了洗個澡,約個會之後有空再去問他好了……

三、挾持犯

苟老師雖然人站在講臺上講課,其實心裡比誰都盼望着下課鈴聲早點響起。在他看來,對下面這些學生講課根本是一件浪費口舌和時間的事情。這個高一、九班中什麼樣的學生都有,就是沒有一個是能認真讀書的。苟老師腦子裡在胡思亂想,講課的內容也就難免缺斤短兩,不過下面的學生也沒有幾個在聽課,睡覺的,聊天的,看閒書的,吵架的,甚至還有搬着筆記本電腦在上網玩遊戲的。誰都沒有把講臺上的老師當一回事。

就在時間一點點接近苟老師期盼的下課時間時,教室裡的喇叭忽然響了起來:“各班級注意,各班級注意,請全體師生十分鐘之內到操場集合,請全體師生十分鐘之內到操場集合,即將召開重要會議。”廣播突然這麼一響,倒是把講課講到自己昏昏欲睡的苟老師下了一跳,但是他們上如獲大赦般的收拾教材走出了教室,把一班學生扔在身後不管了。班級裡只有七、八個學生跟着他走了出去,但大數學生動都不動,對於那還在一遍一遍響着的廣播置若罔聞。

陳槓山開始聽話的走到了教室門口,看看只有自己一個人又回過頭來問:“子云,桃兒,杏兒,你們不去嗎?”

他那兩個未婚妻不屑地撇着嘴,薛子云揚揚手中的撲克:“先打完這局再說,你別走啊,咱們眼看要贏她們了。”

陳扛山和他一向同進共退,聽他這麼說又走了回來,進行他們那場十七勝十八負的牌局。更多學生連他這種猶豫都沒有,說該幹什麼幹什麼,對學校的廣播通知無動於衷。

二十分鐘後一個又氣又急地老師推開了教室門,指着教室裡剩下的不良學生們怒斥:“你們,你們這些混蛋,學校的廣播沒聽見嗎?爲什麼不下去!王童童,趕快叫他們集合,你這個班長怎們當的!”

身爲班長的王童童揚起頭說:“我是很想去的,可是我答應過許主任(教導主任)儘量不出現在那種大場合,聽老師的話可不是我的錯。”過份美貌的她對異性有着過份的吸引力,有她參加的聚會中,她周圍的範圍總是騷動個不停,有幾次竟在校長訓話時有幾個男生爲她打了起來,所以教導主任纔對王童童說出那麼過份的話。現在王童童提出來,老師也沒有什麼理由可以反駁她。

那位老師再掃幾眼其他那些連個解釋都懶得給予的學生,壓壓心頭的怒火──現在不是跟他們生氣的時候:“你們這些混蛋聽着,剛纔廣播要全校師生集合根本不是要開會,而因爲二十分鐘前有個瘋子劫持了高一•三班的師生,現在他正拿着炸彈跟校方,警方說條件呢,叫你們集合是爲了保護你們,不想死的話就快點跟我走!”聽他說出實情,教室裡面那些頑劣的學生們也不由出一身冷汗,大部分人都匆匆奪門而出,跑的比領路的老師都快。只剩下廖廖幾個頑固份子依舊無動於衷。

王童童還在看她的書,何欣然在織毛線,而那邊的牌局依舊繼續着。

“扛山,你這牌出的不對啊,你這不是給她們搭橋嗎?”

“那,那我換這張。”

“出了的牌怎麼能換!你沒聽過落子無悔嗎!”

“那是下棋我們這是打牌。”

“那也一樣!”

“……”

“你們幾個走不走!”老師咬牙切齒地問。

“走,走,等我們打完這一把就來,放心,那挾持犯是爲了要錢,不至於這麼快引爆的。”

在老師三番五次的催促中,最後幾個學生好不容易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邊走還邊在討論“三班的傢伙們太倒黴了,這樣的事都能被他們遇到,不過咱們學校不是號稱全封閉管理,多麼、多麼安全的嗎?怎麼會讓那種人溜進來?”沒事總溜出校園逛街的兩姐妹之一對自己交納了鉅額學費後依舊得不到足夠的安全忿忿不平。

王童童聳聳肩:“這裡的學生非富即貴,那一個綁了去不是大肥肉,那些歹徒還不知眼紅多久了吧,這下那些學生的家長和學校要出血咯。”她好象並不認爲自己也是富商的女兒,也有可能成爲目標。

“不過也挺有趣的,這樣下節課就不用上了。”何欣然逃過了最討厭的英語課,語氣中盡是“欣然”之意,“下次上英語課時他們也來劫劫咱們班就好了。”

“你簡直唯恐天下不亂!”薛子云義正詞嚴地指責她,“汪老師(英語老師)那麼老實的人,怎麼可以是那樣的驚嚇!要劫也應該上政治的時候來纔對嘛!”

聽着他們那種旁若無事的對白肺都快氣炸了的老師加快腳步,想着離他們越遠自己犯心臟病的可能性就越低。若不是學校有義務保證每一個學生的安全,他真想扔下這幾個“不良”學生不管了,象這種人就該讓他們吃吃苦頭纔有可能學乖。好不容易磨磨蹭蹭下了樓,眼看大門就在前方,任務即將完成之際,以致最老實的陳扛山突然尖叫起來:“等一下,今天三班有生物課!林老師……林老師!老師,你剛纔說有老師也被挾持了,是不是我們的林老師?”

“是啊,是林青萍老師,本來劫匪們的目標只是那幫學生,他們是要林老師去向校方轉達他們的要求的,但是林青萍老師斷然拒絕離開,選擇了留下和學生們在一起。劫持者向學校提出了每個學生一百萬的價格,如果學校在四個小時內不給他們滿意的的答覆,他們就要開始殺人質。恐怕他們第一個就會向沒有利用價值的林青萍老師。林老師是個好老師啊……”這個老師嘆息着,爲林青萍老師的命運擔憂不已,一回頭卻發現身後那幾個學生停下了腳步。

王童童臉色發白,着急地叫:“怎麼辦?林老師怎麼讓他們抓去了?不行,我要去救她!”

“胡說!”那位老師怒斥,“你說什麼瘋話,你去讓他們再多一個人質嗎!還不快到安全地帶去集合,這裡的事交給警察就行了!”

王童童頭一揚正要反駁!覺得身後有人扯扯她的衣角,回頭看,何欣然正隨着MP3的音樂晃着身子,若無其事地看着前方。薛子云也一拍她肩:“走,咱們快離開這裡。”同時向她擠擠眼。於是這一行人用百米賽的速度向校外的集合點跑去。

那位被扔在後面的老師嘆口氣。這幾個“特別班”的“特別生”雖然頑劣無比,可是平時對他們的班主任林青萍老師還是十尊重的,誰知道現在聽林老師出了事,除了那個王童童,其他人居然個個面不改色,實在是無可救藥,無可救藥啊……林老師枉爲他們費盡了心思。

那幾個乖乖湊到集合地點的頑劣學生在老師們面前露臉晃了晃之後,一眨眼就集體溜回了教學樓,鑽進了一間無人的教室中。薛子云回頭看見跟在身後的陳扛山,揮着手吩咐:“你跟來幹嗎?快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這裡交給我們了,放心,保證那些混蛋不得好死!”

陳扛山看看眼前這幾個因爲林老師的安危而聯想到他們自己的下場,因而個個青面獠牙,擦爪霍霍的同學們,對拍着胸脯下保證的薛子云苦笑:“我就是擔心這事纔來的。”

“你少在那裡假慈悲了。”朱黑黃不客氣地說,“如果那老太婆有什麼事,你也一樣得到黴。”遇到這事他一肚的不耐煩。對於林青萍他當然一點好感也沒有,不過對於林青萍有個好歹的後果他很清楚,所以比誰都急於去解決問題。

“你剛纔叫林老師什麼?”何欣然和朱黑黃是死對頭,這時也不放過機會的跳出來,“敢這麼叫林老師,你是嫌冷想‘烤’烤火了吧?”

“行了,你們別吵了,林老師要是在咱們學校出事,咱們誰都逃不過這一烤!”薛子云加重語氣。

“所以我說別磨蹭了,馬上去救人!”王童童大聲宣佈。她性子急燥,所以平時雖然身爲班長卻沒什麼領導能力,向來是憑着暴力仍別人聽話。但是這一次她一動身大家都跟了上去。薛子云邊走邊在她身邊說:“我本來想大家分分再動手,別把動靜弄太大了讓人類疑心。”

“行了,你就別嘮叨了,咱們班沒有‘團結’這回事兒。”杏兒嚷嚷着先衝出了門。而桃兒在走這前總算還記得陳扛山這個沒有自衛能力的人類,沒忘了叮囑一下:“你自己找個安全地方,我們回頭再來找你啊……”

“別下手太狠,得饒人處且饒人,至少別殺人……”陳扛山雖然明知他的這些同學們滿腹殺機,還是不死心地在後面跟着嘮叨着,知道送他們出門。

林青萍臉色蒼白,雙手各摟着一個嚇得嚶嚶哭泣地女生小聲安慰着她們,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盯着那三個劫匪。三個人都是西裝革履一身名牌,相貌堂堂的成功人士模樣。大概正是因此才混進了這所全封閉管理的貴族學校吧。領頭的那個男人正在與校方通話,重複着他們的要求,並且要求一輛加滿油的車停在樓下隨時供他們使用,電話那邊校方不知用什麼答案回答,匪首那眉清目秀的面孔扭曲起來,吼叫幾句:“不然我就殺人質!你們最好照作!”重重合上手機。

林青萍知道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幾個匪徒的精神會越來越緊張,自己和學生們的處境也就越來越危險。她的心中涌現出難以抑制的悲傷,不由想到自己的兒子,他現在應該正坐在教室中安靜的學習吧?今天遇見這樣的災禍,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出什麼事?如果有個好歹,小睿怎麼辦?他已經失去了父親,萬一自己再……不行,現在不能想這些!林青萍努力把這種念頭從自己腦海中趕出來,這裡有三十個學生,他們每個家裡都有象自己這樣的父母在牽掛着、擔心着他們。自己身爲教師,就算沒有什麼力量,也得竭力而爲地保護他們的安全。

“哭什麼,別哭了!再哭老子斃了你!”匪徒們已經開始焦燥,其中一個向哭泣着的女生們吼叫。被他一嚇,幾個女孩子哭的聲音更大了,林青萍連忙安撫她們,免得更加刺激匪徒。

李文友掃視着教室各處蜷縮着的學生,個個身上不是名錶就是各種貴重首飾,狠狠在地上吐了口唾沫,這些小孩子什麼都不是,卻憑着自己的老子有錢就可以上這麼好的學校,吃好的喝好的,穿名牌玩手機,而自己勤勤奮奮半輩子卻什麼也沒得到,這算什麼世道!反正欠了一屁股債,自己也沒什麼前途可言了,幹上一票,成就一輩子吃喝不愁。不成也要拉上十個八個人墊背,他重新鞏固了一次決心,向一個竟敢稍稍直起腰的男生踢了幾腳,向一個手下吩咐:“把那個女老師拖出來,如果到了五點他們不拿錢來,就先把她的頭剁下來扔下樓去!”

林青萍心中一顫,還不等她作什麼反應,那個匪徒已經向她下了手。當林青萍被扯着頭髮拖出去時,學生們一起發出驚叫,幾個男生伸手想拉住她,卻被匪徒們連踢帶打趕到一邊。林青萍尖叫:“你們想幹什麼?不許傷害孩子!”

李文友哼哼冷笑:“我們想要錢!錢!如果你們學校和他們的老子不給我們一大筆錢,我們就把你們一個個割下腦袋丟出去給他們!而且就從你開始!”

林青萍掙扎着說:“你們只不過是要錢而已,只要不傷到孩子,他們的父母會答應你們的條件的,如果你們殺了人,罪名就不是綁架那麼簡單了,那麼一來警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們,你們即使拿到了錢又能逃到哪裡……”

“你他媽的別給我講這些大道理!”李文友一腳把林青萍踹倒在地,他揮着手大吼,“我們反正都是究瘋了的人,不幹這一票也沒活路了,左右是個死,我怕什麼!倒是你們這些千金小姐大少爺們,你們不是一生下來就高人一等嗎?現在我要死的話你們全得給我陪葬,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趣啊!”他面目猙獰地嘶吼着,嚇得學生們都不敢看他。

“咯咯咯咯。”教室的一角落裡卻傳出一陣嘻笑聲,在一片靜寂中格外刺耳,李文友怒吼:“誰,不想活了!”學生們也以爲是哪個女生嚇得精神失常了,紛紛偷眼向那個角落看去,但是那個地方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

李文友和另外兩個匪徒面面相覷,他使個眼色,其中一個匪徒向那個角落走去。他把桌椅板凳全翻了一遍,連只蒼蠅蚊子都沒看見。李文友把目標放回了學生們身上,面目猙獰地咆哮:“老子是窮瘋了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們最好起到你們的老子會乖乖的出錢,不然就陪老子一起死……哈哈哈哈……”

“明明買得起幾千塊一支的手槍,還說自己是窮人,那人家吃不上飯的乞丐成了什麼?上次我想買還沒捨得花錢呢。”這次聲音來自另一個角落,不過換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明顯對李文友那隻搶充滿着羨慕。

先前那個聲音馬上反駁:“你買個車模玩具都幾千塊,人家買槍也算生產工具,幾千塊不算貴啊。你上次不是自己把錢全買了彩票才賣不起槍的嗎,現在有什麼可眼紅的。”

“唉,一萬元的彩票啊……”這個人發出一聲心疼得長嘆。

先前那個聲音不依不饒地在他的傷口上灑下一把鹽:“結果就中了五塊錢……”

“唉……”

李文友跟着聲音四處亂找,可是傳來話音的角落還是不見半個人影:“去看看誰在胡說八道!”他吩咐一個手下。

“文哥,沒人說話啊。”那個匪徒不明白李文友所指何事,愣愣地說。

“剛纔是誰在說話!”李文友向學生們怒問。那些學生都被他嚇得縮成一團,看起來誰都不象能說出剛纔那麼囂張的話語的人。這是那個聲音卻又響起來:“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會叫得狗不咬人是不是?這個傢伙就會大呼小叫,沒什麼真本事吧?”這次說話的是個女孩子俏皮的聲音。接着她自己又說:“他本來就不可能咬人啊,你沒看見他拿着槍嘛。”

“拿着槍又怎麼樣?關鍵時刻槍管什麼用,我覺得還是咬人厲害啊。”

“以爲他是你啊,連牛骨頭都能咬碎了。我看他這樣子,核桃都咬不開。”

“……”

那個女孩子嘰嘰喳喳自言自語地說着,這期間李文友一直跟着那聲音在教室裡尋找,幾乎把每一個女學生都拉起來檢查了一遍,可是那個聲音依舊忽遠忽近的在耳邊說個不停。“誰,給我出來,不然老子斃了你!”他忍無可忍地揮舞着槍喊。

“嘻嘻,都不知道人家在哪裡就要斃了人家,這個人腦子有問題吧?”

“他當然腦子有問題。腦子沒問題的任誰會去當搶匪啊。”教室裡又出現了另一個女孩的聲音,加重了語氣宣稱,“會去搶劫的傢伙都是腦子有毛病的!”

另一個男聲冷冷地插進來:“姓何的,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我什麼意思你不明白嗎?這麼簡單的現代漢語都聽不懂?呵呵呵呵,會去搶劫的人腦子果然都是……”

“姓何的你找死!”

“幹嗎?想打我啊?我怕你不成!”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看看這是什麼時候再吵,正事還沒辦呢。”最早出現的男聲不耐煩地說,“看看那個賊頭子,快被你們煩的發瘋了。”

“所以我說幹搶匪的人本來就都……”

“好了好了,你就少說一句吧。”最初出現的那個女生也加入進來勸說。

聽這些聲音,說話的最少有五個人:三個女的,兩個男的。而且年紀都很輕,也就跟眼前這些作人質的孩子差不多。李文友跟着聲音在教室裡亂轉,一低頭卻看到自己的同夥和那些人質都在用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你們聽啊,那些小兔崽子在胡說什麼?你們聽不到嗎?聽不到嗎?”他邊說邊注視着眼前人的神情,而那些人臉上清清楚楚地寫着他們什麼聲音都沒聽見,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着李文友。

“嘻嘻,咱們再說下去他就要神經病了。”

“挺可憐的啊,別欺負他了吧。”

“反正就要進監獄了,說不定去神經病醫院待遇還能好一點,我們這是爲他好。”

“你們羅羅嗦嗦的說什麼呢,拖過來吃了算了,我還有事沒空磨蹭。”

“你可以走啊,到時候我們就說這件事你一點力都沒出,看看你會有什麼下場。”

“就是啊,又沒有人求你來,你想走就走也沒人阻止你啊,走吧走吧,走好喔,呵呵呵呵……”

“你們到底是誰!”李文友大吼着舉起手中的槍,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連開了數槍。所有的聲音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教室裡的同夥和人質用驚訝地表情看着他。李文友揮舞着手槍向同夥們叫:“再去打電話!他們要是還不肯出錢就開始殺人!把他們統統殺光!”看着他口沫橫飛的樣子,包括他的同夥心裡都生出:“他瘋了嗎?”的念頭來。

“你慘了……”那個男聲幾乎是貼着他的耳朵響起來,把李文友嚇得跳起來老高。那少年帶着幸災樂禍的口吻說:“你要開槍也不瞄準點,着下好了,嘖嘖,等着看女孩子的憤怒吧!”李文友揮拳打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那個聲音還在耳邊“嗤嗤”的笑,他的手臂卻只是在空氣中劃拉,沒有出碰到任何實質的物體。接着“啊……”的一聲慘叫響起,這是那個嘰嘰喳喳的少女的聲音,“我剛買的手鐲啊!你竟然打壞了我剛買得手鐲!”

“冷靜點啊,在這裡用法術會把無辜的人捲進去的……”

接着是一陣扭動聲,那個女孩在高叫着:“放開我,我要撕碎他爲我的手鐲報仇!”而其他人則一個勁的安慰她:“方正他死定了,撕不撕碎區別不大,你別嚇着林老師啊。”

林老師?李文友聽到這個詞後忽然衝向前,一把揪起林青萍用力搖晃着:“是不是你在搗鬼!是不是你這個女人在搗鬼!”

自從他開始胡亂開槍之後,林青萍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這個匪首看起來好像是開始瘋狂了,他手裡的槍是多麼危險的武器啊,要怎麼樣才能不讓他傷害到學生們?眼看着李文友把槍抵到了自己的額頭上,林青萍驚恐的睜大了眼睛,腦海中閃過的全是兒子的身影。

“說着說着你還大了膽了!”怒氣衝衝的聲音在李文友耳邊響起,接着一隻手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五指收緊間,李文友甚至聽見自己的骨頭在發出“咯咯”聲。李文友奮力往回抽手,卻無法縮回分毫。接着那隻手拉着他那握槍的手緩緩轉動方向,槍口從林青萍額頭擡高、轉向,李文友看着槍口慢慢移動,最後定位在自己那個正在拿着電話根警方交涉的同夥身上,忽然明白了攥着自己的“那隻手”的用意,在他驚懼地大叫:“不要!”的同時,手槍被扣下了扳機。子彈正中那個同夥的太陽穴,他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沒反應過來就命喪黃泉,屍體靠着牆慢慢滑倒在地。

“文哥?”另外一個同夥顫聲問,“你,你這是幹什麼?”雖然選擇幹這一票的時候就有了不能活着出去的打算,但是同伴血淋淋的屍體擺在眼前,還是令他膽戰心驚。他看到李文友一言不發,拿槍的手臂正轉向自己,更是大驚失色:“文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哪裡得罪你了?”

李文友現在是有苦說不出,現在不但是他的手臂不聽指揮,就連想要同夥小心都難以開口,彷彿身體不屬於自己了一樣,只聽見自己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反正是逃不掉了,不如大家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說着便向這個同夥開了一槍。

那個匪徒早就覺得不好,及時地向一張桌子後面一滾,子彈打在地上嘣出一串火花,那個匪徒卻撿了條命。“李文友,你他媽的瘋了不成!”那個匪徒破口大罵,接連在桌子後面閃躲,居然又逃過了李文友一連串的攻擊。

“你的準頭太差了,讓開給我打!”

“你幹什麼?別搶啊,我玩得正高興呢!”

“給我吧你!”

李文友耳邊再次傳來那些少男少女的聲音,一番爭執之後,李文友聽到那個男聲“哎呀”一聲,接着攥着自己手腕的換上了一隻“纖纖玉手”。這個女孩子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向着那個同夥的方向就是一連串的射擊。只是她的準頭更差,子彈不是打飛就是打偏,距目標最遠的一槍居然打到了離那個女老師不遠的地方,引起了她的同伴們一片尖叫:“你差點打着林老師!”“不想活了,林老師你也敢打!”

事情果然和這個女老師有關。李文友再次從他們的交談中聽到了林老師這個名字,他看着那個依舊護在學生前面的女人,目光中透出殺機。就在這時,在那些少男少女的爭執聲中,那個抓着他的手力氣漸漸放鬆下來。李文友瞅準機會,猛地從對方那裡抽回了自己的手,緊接着擡手向林青萍連開三槍。

自從李文友開槍打死自己的同夥後,林青萍就更加害怕,看着眼前那具血淋淋的屍體,她一直在小聲告訴學生們不要慌亂,不要亂動,儘量把自己掩藏在桌椅的後面等等。孩子們也都嚇傻了,就連那些膽小的女生停止了哭聲,盡力的蜷縮起身體來,生怕那個魔鬼注意到自己。林青萍則擋在幾個學生身前,心中祈禱着警方的救援早點到。看到李文友開始追殺自己的另一個同夥,林青萍本來稍稍鬆了口氣:匪徒們自相殘殺總是好事。誰知道李文友忽然放棄了追殺那個同夥,猛地掉頭回來,衝着自己就是一槍。林青萍雙手抱頭,絕望的閉上了眼。

槍連響了三聲,認爲自己在劫難逃的林青萍卻沒有任何被擊中的感覺。等了很久,她試探着睜開眼,看見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個匪首竟然把槍抵在了他自己的太陽穴上,一副想要自殺的模樣。但是他的雙眼圓睜,嘴大張着,臉上青筋暴現,卻是極度驚恐的表情。他手中的槍也是時而抵上腦袋,時而移開一些,就好像在死與不死之間猶豫不決一樣。雖然林青萍是個善良的人,這個時候也在心底暗暗期盼着他趕快開槍自殺算了。

李文友極力掙扎着。那股控制他的力量是那麼強大,以至於他每次掙扎着把手挪離太陽穴,那股力量就立刻在把他的手推回去。每這樣反覆一次,李文友都好像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但是他知道,自己放棄或者頂不住的話,等待自己的下場就會和那個躺在鮮血與腦漿中的同夥一樣,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掙扎求生,堅決不肯放棄。

“這個傢伙挺倔啊,就是不肯乖乖的自殺。”

“少廢話,把他交給我,看我怎麼收拾他!”

“你就別添亂了!剛纔不是你他怎麼會有機會開槍打林老師!”

“我不是當下那些子彈了嗎,你怎麼沒完沒了的!”

“就算你擋下來了,可是……”

“行了行了,一人少說一句吧,我聽到警察上來了。”

“這麼快就來了?豬,去讓他們等等,我這邊還沒幹完呢。”

“你說誰是豬!”

“就是你!別人忙着就你在旁邊看熱鬧!”

“姓何的你找打!”

“來呀來呀,打啊!”

“你們兩個!”一聲怒吼打斷了這場爭執。針對李文友的壓力本來鬆弛了些,現在又一下子重重的向他施加來。他的手再一次不聽使喚的指向自己的要害。“趕快動手啊,就是現在,我看見對面樓上的狙擊手準備好了,正好讓他親眼看着這個匪首自殺,幫忙做個證!也省了他一發子彈,一舉兩得。”

李文友不知道那個所謂的狙擊手埋伏在哪裡,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擺脫這股控制自己的力量的話,不用警方的狙擊手出手,自己很快也會變成一具屍體。他竭力和那股力量對抗中,忽然聽到對方輕輕“咦”了一聲,似乎在爲什麼事吃驚,那股力量也放鬆了不少。李文友趁機奮力擺脫對方的控制,正想奪路逃走時,背後傳來一陣劇痛。他艱難的回過頭,以爲可以看見那個要自己命的神秘人物,眼中看見的卻是那個本來多在角落的同夥,對方拿着一把匕首正高高舉起,對着自己又是一下,嘴裡還狠狠地咒罵着:“想殺老子,看看誰先死!”

李文友在對方的匕首捅進自己胸膛的一瞬間舉起槍,射出了槍裡最後的一顆子彈。李文友最後的意識中,除了看到同夥額頭崩出的血花外,還聽到那些聲音在說:“賺到了,自相殘殺死光,省了我動手了。”

警察在槍聲後不久衝進了教室,那些從窗戶、通風管道、走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入的全副武裝的武警們看到的對手,只是三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林青萍看着涌進來的武警,再看看地上的屍體,不知什麼時候臉上已經躺滿了眼淚:“小睿,媽媽很快就可以回家抱着你了……”

四、炸彈魔

“您好,這裡是110爲您服務,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嗎?”

接待員公式化的聲音剛落,電話的那一端便傳來一陣被修改過的聲音:“我在一輛出租車上放了炸彈,”那個聲音陰森森的,重複着:“一顆定時炸彈。”

接線員一愣,腦海中在飛快地分析着這又是一個惡作劇電話還是真實的事件,對方接着又說:“那是一輛紅色桑塔納出租車,車號是XX00544,車上的炸彈將在半小時後爆炸——我給你們半個小時夠了嗎?同樣的炸彈我在立新市放了十七個,不過不用擔心,其他的十六的暫時不會爆炸,至於將來炸不炸就全看你們了。我現在手頭緊,需要三百萬,匯進這個帳號:XXXXXXXXXXX,我看到錢就告訴你所有的炸彈位置。好了,我就說到這裡,不打擾你們去找那輛出租車了——他的運氣不太好對吧。就這樣吧,我等着我的三百萬,拜拜……”

幾分鐘後,正將要下班離去的刑警們被緊急召集在一起。葉支隊向他們介紹了一下剛纔那個電話,吩咐說:“儘快和各大出租車公司聯繫,趕緊找到這輛出租車!盡最大可能保證司機和乘客的安全!”

現在正值下班的高峰期,正是街道最擁堵的時候,萬一那輛出租車上真的被按有炸彈,又正好在街道上爆炸,那後果實在是難以想像。而且立新市這麼大,要找一輛特定的出租車談何容易?葉支隊覺得心裡火燒火燎的,恨不能飛到街上去找。等他一擡頭見警員們竟都站着沒動,不由氣急地喝斥:“你們還不快去!”

警員們都圍着一個正在撥打電話的警員,那個警員拿着電話小聲解釋道:“葉隊,這不正在給那輛車打電話呢。其實那輛車十分鐘前還在咱們院裡呢——那是孫劍的一個哥們的車,剛剛接着孫劍走了。哦,電話通了……孫劍,你還在你朋友車上嗎?還在,好,你聽我說……”

孫劍一上車就癱在座位上喊累,又喋喋不休的宣稱自己爲了這座城市的和平與繁榮耗費了多少心力,爲了保護周影這樣的善良市民花費了多少心血,其目的也不過是想要周影出錢請晚飯而已。其實孫劍平日裡決不是一個這麼羅嗦的人,只是周影這麼少言寡語,他和周影在一起時總得多說幾句才能平衡氣氛,不然車廂裡冷冰冰的多麼難受──至少他自己是這麼宣稱的。周影每當聽到這個論調都很苦惱:劉地平時也總是喋喋不休,難道也是因爲自己話太少的原故?

電話鈴聲打斷了孫劍的話,他邊咕噥着:“難道又要被抓回去加班?”邊拿起了電話。只聽了幾句他原本散漫的神情就凝重下來,不住“嗯”“嗯”地答應着,鬢角甚至滲出了汗水。掛上電話之後他沉聲向周影說:“周影停車。”

周影問:“你得回去嗎?”

“周影,你千萬別慌聽我說,你的車上可能被人放了炸彈,現在你下車,把車交給我,我要把它開到無人處去。”孫劍看着街上的車流人潮,手心不由地冒汗。

周影聽了他的話只是眨眨眼,連半分孫劍想象中的驚慌之色都沒有,反而安慰孫劍似的說:“放心,這車上沒炸彈。”

“周影,你……”這種處驚不亂的態度實在令人敬佩,可是關鍵時刻也十分氣人。孫劍顧不上說明來龍去脈,趁着遇到紅燈停車時他用力一推周影:“下車,我來開。”孫劍的本意是想把周影推出車外,自己搶過車來開走。沒想到周影肩膀一沉就化解了他的攻勢,孫劍一直知道周影工夫不錯,這次是第一次意識到對方的功夫其實勝過自己。

周影嘆氣:“車上真的沒炸彈。”那個炸彈早被火兒拆去當玩具了。

可是孫劍不由分說再次撲上去,這次他下手更狠,一腳把周影踹出了車門,周影只好趕在車子發動前快速坐進了副駕駛的位子。孫劍得到方向盤發動車子後也不管紅燈不紅燈,從車縫中東插西鑽,向一座已經被刑警們清空的停車場衝去。周影幾次開口想說自己的駕駛技術更好,如果由自己來駕駛的話去更快,可是孫劍的精神高度集中,根本聽不見他的話。周影無言地看着車外,看起來孫劍很在意那個炸彈的事,是不是不該讓火兒把它爭去當玩具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距離那個人危肋會爆炸的時間越來越近,孫劍焦急又無耐地看着眼前擁堵的街道,不知道能不能夠在時限之前趕到無人的停車場。

火兒抓着“拎”來的炸彈得意洋洋地飛着。它這樣一件玩具好久了,可惜這種東西不多見,很難得才能發現一次。火兒很爲自己的“慧眼”能在第一時間從車底下發現它而自豪。現在火兒正準備把這個“寶貝”帶去跟林睿一起玩。

五分鐘,四分五十九秒,四分五十七秒,四分三十秒……

汗水從孫劍的額上滾落下來,他忽然把車快速停在路力,不顧身後車輛忿怒的喇叭聲,猛地拉開車門衝下車去大叫:“我是警察,這輛車上有……”他正想驅散在場的民衆,卻被周影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邊說:“我今天一天沒離開過車,車上不可能有炸彈。”

孫劍身爲刑警,自然以民衆的安危爲第一位,即使是一個危肋的電話也也只能寧可信其有了。引起現場短暫的驚慌總比真的有人傷亡好的多。可是周影的手臂力氣出奇的大,扣住他的雙肩,竟使他無法移動。

警員們從頭到尾,一顆螺絲都沒放過的把周影的車檢查了一遍,果然沒有所謂的炸彈。警員們對於這種惡作劇式的警告電話十分氣憤。也不知道那些打電話進行“我在某某商場放了炸彈”“我在某某酒店的食物中放了氰化鉀”之類的謊報的人有什麼想法,總是害得大家勞師動衆的,偏偏還算不上什麼大罪名,就算把他找出來也判不了什麼刑。孫劍看着正用“我早就說了沒有吧”的眼神對着自己的周影,無奈的聳聳肩:“沒有不是更好。走吧,我請你喝一杯。”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110報警臺的接線員給葉支隊轉來了那個要求和“大上司”通話的“恐嚇”電話。

“喂,我是葉建華。”葉支隊鐵青着臉接電話,周圍的警員們都暗心驚,這種表情表示葉支隊十分生氣,看來這次那個把警察當小孩子戲弄的傢伙要倒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葉建華身上,只有周影伸出手迎接悻悻地飛來的火兒。火兒一臉的不高興,一頭鑽進周影懷裡,準備睡一覺來調整心情。剛纔那個炸彈好端端的竟然在它爪下突然炸開了,害得它根本沒來的及玩,所以心情十分不好。

這時在按電話的葉支隊一句話引起了它的注意:“……別以爲你沒真的安放炸彈就不犯法,恐嚇也是條罪名!哼,那輛車上哪有炸彈,什麼,你不相信車還沒炸?當然,車現在還好好的呢!”

對方似乎不相信這個答案,沉默了半晌才說:“哼,我不管你們在搞什麼鬼,在漢興路的第二個電話亭裡還有一個炸彈,十分鐘後它就會爆炸。我會再打電話來的。”說完便掛上了電話。

不等警察們作出反應,火兒已經歡呼一聲衝了出去:“還有一個!我要了!”

之後的大半天,在那個打電話的人、警察以及火兒之間,展開了一場追逐的遊戲。那個人打電話威脅要炸哪裡,警察們當然馬上要趕去,而一直埋伏在葉建華肩膀上支着耳朵偷聽電話的火兒則快馬加鞭,搶在警察前面去找到那個炸彈。可惜炸彈到手不出幾分鐘就會“轟”的爆炸,讓它空歡喜一場。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着,不但警員們疲於奔命,紛紛咒罵着那個耍弄警察的混蛋,火兒也恨恨不已,竟然敢和它作對,非吃了對方不可。當它再次飛回葉支隊肩頭,正聽見電話那頭的人在歇斯底里地叫:“我明明放了炸彈,我放了十六個!明天,明天我再去放!我要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一名警員來的葉建華耳邊悄聲說:“已經鎖定對方位置……”火兒眯起眼,把頭伸了過去。

瑰兒在廚房裡忙碌了半天端飯菜出來時,發現桌邊坐了一個陌生男人,她不由抱怨:“這是誰的客人人呀?請客人來吃飯也不早說一聲,我沒多預備一個人的飯菜啊。”那個人聽到她的聲音後竟象被針紮了一樣彈起來,用一個茶托護在胸前,神色惶惶地看着她。

“不用給他飯吃。如果他做不出我要的東西,他就是今晚的宵夜。”火兒悠哉遊哉得站在吊燈上蕩着鞦韆說。

那個男人聽了又跳了起來尖叫:“什麼東西在說話?什麼東西!”他衝着瑰兒吼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爲什麼綁架我?”並且氣勢洶洶地向瑰兒撲上來。瑰兒在他衝到跟前時擡手把盛着熱菜的盤子扣在了他的臉上,擡頭生氣地叫:“火兒,你怎麼帶這麼沒禮貌的傢伙回來!浪費了我一盤菜!”

火兒“啪”地從燈上跳到那個男人頭上,把他整個人砸得趴在地板上,又狠狠啄上幾口:“笨蛋,浪費了我的菜!給我起來!快點給我做炸彈!”

那個男人被菜燙的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用手摸着眼裡的油叫:“到底是什麼人?你想幹什麼?”他的眼光四處尋找着,卻總是從就張翅懸停在他眼前的火兒身上略過去,“你究竟想幹什麼?你是人是鬼?”

火兒又是一翅膀把他打個跟頭:“叫你去給我做炸彈,你還不給我動手在那裡鬼叫什麼!”

那個男人再次張皇的尋找,可是就是對火兒視而不見。瑰兒皺起眉頭問:“這到底怎麼回事啊?火兒,這個傢伙是不是瘋子?”

“當然不是!據他自己說還是個天才呢!專門作炸彈的!我特地抓他回來做炸彈玩,誰知道這個傢伙居然敢裝作看不見我,一直不跟我說話!”火兒越說越氣,又打了那個男人幾下。

看不見火兒?這倒是件新鮮事。平時使用了隱身術的火兒,人類是看不到的,但是如果火兒想讓誰看到它,那它的外表可不容易被忽略:雄鷹般矯健的身姿(略胖),光芒炯炯的雙眼,身體上覆蓋着升騰的火焰,宛如神話中的火鳥出現在人間一般。再加上它那動翅膀比動嘴快的習慣,誰也無法在被它扇上幾翅膀之後還看不見它吧?“火兒,你忘了對他施個法術號讓他看見你吧?”瑰兒大膽推測。

火兒的腦袋一下子貼到她的臉上:“你看我象那種沒腦子的笨蛋嗎!”

“那他是怎麼回事……喂,你看得見我嗎?”瑰兒指着自己問那個男人。

那男人衝瑰兒吼:“你到底想幹什麼?用了什麼妖術?”

瑰兒向火兒說:“他看得見我,不是瞎子。”

火兒氣沖沖地喊:“你給我告訴他,限他今天晚上十二點之前給我做是個炸彈出來,不然他就是我今天晚上的宵夜!”

瑰兒有些同情地看着那個對自己的處境還沒有完全瞭解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說:“抓你來得傢伙就在你頭頂上,我也不知道你爲什麼看不到它——其實看不到更好,省得你一下子嚇出個好歹來。它說了,抓你來是爲了讓你給它做炸彈玩,十二點之前作完十個,不然就吃掉你……等等,做什麼?”瑰兒眯起眼看着火兒問:“你抓他來是要做什麼?”

“炸彈啊。”火兒毫無掩飾地說。

“你居然想在家裡做炸彈!”在瑰兒高分貝的叫聲中,火兒和那個男人一起被她掃地出門,“立刻給我扔了那個會做炸彈的傢伙,不然你就別想回來吃飯!”

火兒拎着那個會做炸彈的獵物在天上徘徊了好一會,在晚餐與炸彈之間作着激烈的思想鬥爭,對它來說不吃飯是萬萬不行的,可是好不容易得到了可以保證以後有源源不斷地炸彈供應的製作者,火兒更始捨不得放手。怎麼辦呢?它在天上轉了四五圈後終於想出了辦法,唱着歌向郊外飛去。

鹿九端着飯菜走進豬舍把它們放在那個男人的身邊,小聲說:“趁火兒不在你快吃點吧,等它回來就吃不成了。”火兒本來是命令他只許給這個男人豬食吃的,可是這樣的事情他實在做不出來,趁着火兒回去吃宵夜的功夫他還是準備了點東西拿來給這個倒黴的傢伙吃。那個男人坐在一個空飼養欄內,周圍的欄里居住的都是鹿九養殖的大肥豬。雖然鹿九爲他特意收拾過這個飼養欄,可是那黏糊糊的地面,那撲鼻薰腦的臭氣,還是令這個男人直欲作嘔,怎麼可能吃得進東西。

他一把揪住鹿九怒吼:“你想幹什麼?爲什麼綁架我!”

鹿九搖搖頭:“你最好還是快點把炸彈做出來吧,我是爲你好。”

“用這種方式要我跟你們合作?不怕我做個你們拿到手上就爆炸的炸彈出來。哼,想利用我的技術可以,把你們老大叫出來跟我談。”他認爲是哪個黑社會幫派看中了他的技術,態度自然強硬起來。

“你……唉……”鹿九心裡對這個男人充滿了同情,但是還沒膽子大到做出與火兒的旨意相違背的行爲,搖頭嘆息着想要離去。那個男人猛地向他撲上來,自身後扣住鹿九的喉嚨壓低聲音威脅:“放我出去,不然就擰斷你的喉嚨!”

鹿九擡手按住他的手臂:“你就別鬧了,都到這裡了,就認命吧。有機會我一定幫你說說話,儘量保住你的性命。”

男人沒想到被自己緊緊扣住喉嚨的鹿九還能一如平常的說話,驚訝之餘手指再用上幾分力氣,惡狠狠地說:“你想死想活!”

鹿九揮手在他的手臂上一切,那個男人頓時覺得彷彿被鐵棍砸了一下一樣,抱着手臂蹲在了地上。鹿九又嘆口氣:“時間浪費了不少了,你還是快點動手做吧。要是需要什麼材料就叫我,我姓鹿。”他算着火兒可能就要回來了,於是把那男人一口未動的飯菜也端走了。

男人呆坐了半天,看着眼前堆着的火yao等物品,忽然腦子裡靈光一現:自己怎麼把這麼有利的事情忘了!這些人不是想利用自己製造zha藥的能力嗎?哼哼,就讓他們知道讓自己手中有了這些工具是件多麼大的錯誤!

火兒回來檢查了幾次,每次都看到那個男人在賣力的工作,它對這種態度表示滿意,就沒有再變着法子欺負對方,而是向鹿九安排了一下對產量的要求,就回去找林睿炫耀自己今天的收穫了。

男人忙碌了很久,直到天空微微發出白色,他才停下手中的工作,伸展一下痠疼的手臂,他長長出了口氣。

“你做了幾個?”鹿九再次端着飯菜進來問。

“哼。”男人看着他冷笑了一聲。

鹿九不疑有他,繼續往前走。這個人整整一夜沒吃沒喝的,萬一渴死餓死了火兒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看着鹿九一步步走近,男人忽然站起來,把手裡的一個小型炸彈向他扔去。炸彈撞到鹿九身上,頓時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爆炸,鹿九應聲倒地,手裡的飯菜被炸得到處都是。“敢綁架老子,這下知道厲害了吧!”男人縱聲狂笑。這樣類似手雷的小炸彈他做了十幾個,應該足夠他從這裡衝出去了,還是幸虧這些人爲他提供的原料充足啊。男人得意地向門外走去,手裡擎着一個炸彈,要是有人敢阻攔他,他立刻就會投過去。

“哎呀,嚇死我了……”鹿九費了好大力氣才戰戰兢兢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拍打着身上的菜葉飯湯問:“你的作品失敗了嗎?最好趁着火兒還沒有來驗收另外做一個補上,不然……喂,你要到哪裡去?”他看見男人正在往外走,連忙上去阻攔。

鹿九的突然站起來把那個男人下了一大跳:被炸彈正面擊中胸口並且在那裡爆炸的人居然能完好無損的站起來,還若無其事的說話。男人想都沒想,一揚手就把手裡拿着的那個炸彈又扔向了鹿九。這次鹿九沒有眼睜睜的讓炸彈落到自己身上,在這個在他看來的不明物體飛過去時一側身,炸彈掠過他的身體落在了他身後的豬圈裡。

又是一聲巨響過後,豬們慘痛的嚎叫聲頓時響徹豬舍。一頭被炸死的豬的殘骸飛的到處都是,半條腸子連着不知什麼內臟掛在了鹿九身上,弄得他一身血水。另外幾隻受傷的豬撲騰掙扎着,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救活。“我的豬……”鹿九發出一聲驚叫,“那是已經簽了合同,明天要給XX酒店送去的貨啊……”

男人手裡拿着另一個炸彈步步逼近,獰笑着:“下一個死的就是你!去跟你的豬作伴吧!”對着鹿九又拋過來。

鹿九一伸手把炸彈接在了手裡,劇烈的爆炸之後,男人沒有看到預想中的頭部碎裂的屍體,卻看到鹿九正用驚訝的神情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如果說第一個炸彈爆炸後鹿九的安然無恙有可能是因爲炸彈出了點問題的話,這一次男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爆炸的威力把頂棚都震出了裂縫,拿着炸彈的鹿九卻偏偏毫髮無損。“你不是人,你簡直是妖怪!”男人尖叫着,把手裡的炸彈一個接一個的扔過來。

鹿九嘟噥着:“我本來就是妖怪啊……哎,你幹什麼!”他衝上前手忙腳亂的去接那些炸彈,可是還是有幾個沒來得及抓住,飛到了周圍的豬圈裡。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響起,整個豬圈轉眼間就面目全非,肥豬們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也紛紛衝出了豬圈試圖奪路而逃。鹿九隻能張着大嘴:“啊,啊……”的叫着卻阻止不了這一切的發生。

男人扔完炸彈,也不管身後的狀況就開始向外逃竄,等鹿九發現他的時候他居然已經跑到了養殖場的大院裡。由於他們在得這排豬舍是火兒用法術隱蔽過的,所以這裡面爆炸也好,豬嚎人叫也好,外面的工人都沒有察覺,依舊在幹着各自的工作。那個男人出現時大家都吃了一驚,不知道這個陌生人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看他那幅樣子,簡直像剛從豬圈裡爬出來一樣(其實就是剛從豬圈裡爬出來),可是在場的人誰也不認識他。一個工人慢慢靠過去問:“請問你……”男人一見他靠過來就大喊着:“妖怪啊!”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逃去。這個工人摸着頭愣在了當場。

養殖場的工人們對着男人圍追堵截,男人大呼小叫的逃竄,認定了出現在眼前的全是披着人皮的妖怪。求生的本能使他動作敏捷,力大無比,七八個打工仔居然都抓不住他。工人們看見鹿九出現,遠遠就叫起來:“老闆,有個瘋子跑到我們這來了,你看怎麼辦?”

現在的鹿九真的有些氣急敗壞:原定要交貨的豬死的死傷的傷不說,那個男人用光了準備的材料作出來的炸彈竟然全部用在了自己身上,這要他怎麼向火兒交代?依着火兒的性子,自己這次恐怕不死也得扒層皮!那個笨蛋更不用說了,肯定要“住”到周影家的冰箱裡去了。自己這麼同情他,結果卻被他連累,人類真是不值得同情的生物!他衝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個男人,不顧工人們詫異的眼光把他拖回了那所一片狼藉的豬舍。

“你到底想怎麼樣?”鹿九愁眉苦臉地對男人說,“事情弄成這樣你想怎麼收場?火兒回來你怎麼辦?”

男人雖然做出過力用炸彈威脅政府的事情,但是他本身絕對不是一個膽大的人。比如說他看不見聽不見火兒這件事,就是由於他內心的恐懼使他拒絕相信難以解釋的事物。有炸彈在手的時候他囂張的不可一世,現在卻像焉了的茄子,縮着身子向鹿九哀求:“大哥,大仙,求您饒了我吧。我上有父母,下有兒女啊……嗚嗚嗚……”

鹿九急得拔着自己的頭髮說:“不是我想把你怎麼樣,是火兒……天啊,這下怎麼辦?呆會火兒來了你一定會被吃掉!怎麼辦?怎麼辦?”他剛纔還在爲這個男人連累了自己生氣,聽了對方的苦苦哀求,轉眼間就忘了自己將要面對的事情,而是一心一意地爲對方擔心起來。

男人聽到“被吃掉”這句話,立刻癱在了地上。妖怪故事自幼是總聽長輩們講的,可是自己長大後要被妖怪吃掉,這可是怎麼也想不到的事情。他淚眼濛濛的坐在地上,嘴裡只會嘮叨着:“我不想死,我不要被妖怪吃掉……我不想死……”

看他這麼可憐無助,鹿九的同情心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認真的幫他出謀劃策起來:“火兒其實就是想要炸彈當玩具,本來只要你老老實實給它做炸彈就是都沒有,可是你卻把炸彈都浪費掉了……”

“我還可以做啊……只要不吃我我就可以做啊……嗚嗚嗚……嗷嗷嗷……”男人扯開喉嚨嚎哭起來。

“唉,不知道火兒什麼時間來收貨。”鹿九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火兒會突然衝進來檢查炸彈生產的進度,“如果能在它來之前先作出一個半個的,到時候我也可以幫你說說情,就是不知道這些材料還夠不夠……”

“夠,夠,再做兩個沒問題!”男人看見了一線生機,也不管手頭還剩多少材料,馬上答應下來再說。

鹿九鬆口氣急忙催促:“那就快動手,但願火兒晚點來,但願它不知道做一個炸彈需要多少時間。”

男人奮力地製作zha藥期間火兒倒是來視察了一次,幸虧就象鹿九預測的,它根本不知道做一個炸彈需要多少時間,所以雖然只得到一個成品,但是看到那個男人在努力工作就表示了滿意,甚至還讚賞的拍了拍鹿九表示鼓勵。火兒帶走了那個炸彈,沒過多久就有幾個妖怪奉它的命令又送來了許多製作zha藥的材料。那個男人眼看離開了鬼門關,便越發賣力的工作起來,心裡盤算着就算火兒不會因爲他做炸彈做的即快又好放了他,至少不會再吃掉他吧。

他始終看不見火兒是什麼樣子,不過從每當它來到屋子裡的溫度就會直線上升,鹿九這個連炸彈都不怕的妖怪就嚇得渾身發抖看來,這個火兒一定是個青面獠牙,魁梧高大,面目可怖,口中噴火,走一步地面都會晃動的大妖怪。夜深人靜,這個男人常常從夢中驚醒,每一次出現在他夢中的火兒得恐怖程度都有所上升,從八隻爪子到六個頭,越來越可怕的難以形容。幸虧這個男人的想象力不佳,不然真不知道火兒會被他塑造成什麼離奇古怪的模樣。這種憑空的想象成了他工作的最大動力,每當想象中的火兒出現在他的腦海,就算是三更半夜他也會跳起來拼命的安裝炸彈。就算鹿九好心勸他歇歇他也不聽。

由於他的這種忘我的工作熱情,製作出來的炸彈數量直線上升,在那個豬圈裡的一角已經堆滿了這種東西。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最近火兒卻沒有來收貨。

剛開始的時候,鹿九不時聽到關於哪裡哪裡發生了不明爆炸的新聞就心驚肉跳,他不知道火兒會把那些炸彈用到什麼地方去,可是那畢竟是他的養殖場裡批量生產出來的,無論什麼人因爲炸彈受到傷害,他心裡都會覺得內疚,可是他又阻止不了火兒,到了最後乾脆學習鴕鳥,一聽到炸彈得事情就關電視、關收音機,甚至打斷別人的閒聊。後來火兒不來拿炸彈了,他又開始擔心別的:是不是哪裡的最火兒了?是不是它用炸彈創了什麼大禍了?

由於原料還是不停的被送來,所以做炸彈的工作就一點也不能被停止。鹿九曾經悄悄地問過那兩個送炸彈材料來的妖怪,結果他們也很久沒有見過火兒了,只是按照火兒事先的吩咐按時送原料過來而已,至於火兒來不來取炸彈不是他們關心的事情。於是炸彈還要繼續作,火兒不來拿就堆放在豬圈裡,眼看着的越來越多。鹿九常常看着那一百多個炸彈嘆氣:如果它們發生爆炸的話,足以把自己這個養殖場炸平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火兒還是沒有出現,算起來那個男人在豬圈裡已經住了三個多月了,他的樣子與剛來的侍候判若兩人,面容憔悴,鬍子頭髮都長得老長。鹿九對他的同情感與日俱增,看着他每天埋頭苦幹,連說話都越來越少的樣子,鹿九很想去找火兒爲他求情,可是每次到了周影家門口,他又會不由自主地縮回去,想象一下火兒大發雷霆的樣子都令他膽寒,更別說是由他親自去觸怒火兒了。

於是豬圈裡的炸彈依舊以每天四到五枚的速度增長,鹿九看着那些炸彈和那個越來越憔悴的男人,每天入睡前都會在心裡下着一定要去找火兒的決心,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看着火紅的太陽,聯想到火兒魅力絢爛的雙翼,鹿九的這個念頭就會像夜裡的露水一樣,一點點地被太陽烤乾。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等到火兒再次來到養殖場時,已經是落葉繽紛的季節了。

“鹿九,先給我拿兩頭乳豬來!”火兒飛進場長辦公室後一腳把鹿九從椅子上踢下去,自己坐到椅背上大模大樣地吩咐,鹿九連忙跳起來去滿足它的要求。兩隻乳豬下肚,火兒滿意的點點頭:“不錯,你最近工作很努力,養的豬味道越來越好了。”——在它看來這個養殖場應該是屬於它的(鹿九在歷次的求助中逐漸把產權轉移給它了),鹿九現在就是在爲它工作,對於能幹的職工必要的時候還是要給與一定鼓勵的,火兒眯着眼睛想着,自己真是個好老闆啊。

“那個……那個……”鹿九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在火兒身邊說,“火兒老闆,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些炸彈?”

“什麼炸彈?”火兒眼睛一亮,“你弄到了炸彈?在哪裡?”

“就是那些……”鹿九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火兒一把提起來:“立刻把炸彈交出來,今年年終我就發給你獎金!不然的話……哼哼……”

鹿九哪裡幹指望什麼年終獎金,只要火兒不要在過年的時候把養殖場的牲畜當作年禮大肆贈送,他就可以剩下不小的開支了。既然成功的讓火兒想起了那些炸彈,鹿九興沖沖地帶着它直奔豬圈。看大那些堆積如山的炸彈之後,火兒發出了一聲歡呼,它跳上炸彈興奮地打着滾:“這麼多炸彈,足夠把狐狸的學校炸掉了!”

聽到炸彈可能的爆炸地點,鹿九的臉色有些發白,但是他還是強打着精神,加倍陪着小心問:“那麼,那麼那個人……怎麼辦?”

“什麼人啊?”火兒一邊忙着把一個個炸彈變成硬幣大小塞進它儲物的空間裡,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就是……就是那個做炸彈的人啊。”鹿九示意火兒去看那個坐在豬圈一角,還在奮力進行炸彈製作的可憐人。

“哇!”剛剛注意到豬圈裡除了豬還有別的生物的火兒怪叫一聲,“又髒又臭,根本不好吃嘛!你養這種東西幹什麼?”

“這是你……你……”鹿九結巴了半天還是沒敢勇敢地指出其實是火兒吩咐自己把這個男人關在豬圈裡的,只好介紹:“就是他在做炸彈。”

“好人啊!值得表揚!”火兒讚歎着,爲了給火兒做炸彈不惜吃住在豬圈,數月如一日的辛苦勞作,多麼好的夥計啊。“鹿九,給他雙倍的工資外加獎金!”火兒吩咐着。它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炸彈,準備去向林睿炫耀了。

鹿九不失時機地趕着問:“那他可不可以回家?”

“他爲什麼不回家啊?”火兒扔下這麼一句話不見了蹤影。

“不就是因爲你嘛……”看着那條火影在天際消失,鹿九終於用肉耳聽不到的聲音勇敢地說出了心裡話。

立新市繁華的鬧市區,一個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的男人步履蹣跚的走着,他身上散發出的惡臭成功地把路過的人流都阻隔在五米開外。在他的身後,十餘頭肥碩健壯的大豬賣着堅定的步伐緊緊跟隨着他。男人臉上掛着幸福的笑容,不時向路過的人們介紹身後的豬們:“這些是我一個宿舍的,呵呵呵呵。也是我的獎金和工資,你們要不要買啊……呵呵呵呵,比炸彈便宜很多的……”

在遠方,城市郊外的鹿氏養殖場的場長辦公室裡,鹿九場長正在接受一番*的洗禮:“明明本來就是我的炸彈!你以爲我想不起來嗎?我想不起來狐狸就不會提醒我嗎!你居然敢趁着我忘了拿來敷衍我,騙我的年終獎金!今年沒有獎金、沒有休假、沒有工資、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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