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張的紅色劍氣盪開,那隻百噬巨僵的腦袋被從後面齊齊削掉了一半,只剩下半個腦袋的巨僵抱在“齒輪”上蹬着腳,雙手漸漸抓握不牢。這時站在它背上的言斬蝶跳開,這隻怪物巨大的身軀無力地跌進下方的深淵中去。
衆人一聲歡呼,他們再一次打贏了這隻鬼怪軍團,而且這一次只付出了微小的代價,死掉的人不過才五個。
當然,他們所站立的這個空間已經變得面目全無,到處掛着粗重的鏈鎖,光潔的鏡面四壁上糊着一片片血跡,從某處突兀而出的冰刺上釘着一隻人型蝙蝠的屍體,衣碧滿身是血,像個死亡天使一樣扇動着翅膀在四周飛行,麻雀在這個空間裡嘰嘰喳喳地叫着,有些人累得坐在地上喘起氣來。
雖然這時所有人都興致高漲,但言斬蝶卻皺着眉頭向頭上方看了一下,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上面的四個人還沒有下來。
而且剛纔他似乎隱約聽見一聲槍響,然後上面就再也沒有動靜,不知爲何,他的一隻眼皮在不住跳動。
但願沒有出什麼事,否則……他不敢想下去。
與此同時,在上方封密的入口間裡,當陸蘇被那隻怪手從血泊的鏡面空間拖走之後,還活着的兩人呆立了片刻,第一個作出反就的是木下蟬。
他一翻身,把右手伸向戴雪的屍體,先確認了一下鼻息,然後把手按在她的鎖骨之間,一點點把她的身體變成波動態。
這一次使用右手,意外得消耗他的力氣,而且變成波動態的戴雪非常不穩定,就好像是一個壞電視上的圖象。整個過程非常慢,木下蟬一邊咳着血,一邊捂着自己的傷口,一邊“搶救”戴雪。
“我……我可以做什麼嗎?你的傷怎麼樣了,我替你燒一下傷口吧。”蟲婷說。
木下蟬擺擺手:“不用了!”
他的手移動到胸口處,在白大褂下面的深色皮衣上,有個不太明顯的小孔,位置正好在肺葉的中央。
“你傷到了兩處!”
“你以爲光是肚子能流這麼多血?”木下蟬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嘴角和鼻孔周圍還有血跡,“內臟的傷痛會投射到其它位置,所以一開始連我自己都沒發現……已經太遲了。”
“我去找人!”
他搖搖頭:“算了,這個地方連炸彈都炸不開,你出不去的……我沒有太多力氣了,死之前盡這最後一份力氣吧!”
蟲婷的眼裡含着淚花,看向已經死亡的戴雪,子彈穿過眉心,她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
木下蟬咳了一口血:“大腦受傷,生還機率渺茫,但是還有救,現在她的器官還有沒壞死……我可以讓她保持這個狀態,然後……如果可能的話,也許有救。”
“可……你自己已經不行了啊!”
“小姑娘,聽我說……這個人對於他非常重要,我失去過愛人,我明白這種痛苦。你明白嗎?”
蟲婷搖頭,又點頭:“那個人要是死了,我也會很難過的。”
木下蟬笑了一下。
蟲婷靜默地跪在旁邊看着,她知道木下蟬現在做的事情根本就是徒勞,這個房間從裡面打不開,從外面也進不來……而他現在的力氣,光是維持戴雪的波動態都已經足夠勉強,想分出神來打開通道根本是天方夜譚。
她咬着嘴脣,久久不說話,似乎在思索着出路。突然蟲婷站起來,一字一頓地說:“我要救你們!”
“喂……”
蟲婷毅無反顧地走到另一側的空地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玻璃瓶,打開蓋子放到嘴邊……
“那是酒精嗎?”見識過蟲婷妖技的木下蟬知道她隨身帶的東西,連忙阻止她,“別犯傻,喝那個會死的,你是妖也沒用!”
“不,只是酒而已。”
“小孩子喝酒也不行啊。”
蟲婷笑不出來,把這一小瓶烈酒灌到了肚子裡,跪坐在地上發動流火慟哭。幽藍的火焰從她的眼睛裡流淌出來,在木下蟬模糊的意識中,這一幕顯得很美麗,彷彿一個會流出火淚的仙子。
蟲婷把雙手結成一個印,這並不是某種特定妖技的印,實際上那是妖類精確控制妖力時的一種習慣動作,本身意義不大,作用更像是冥想和打坐。
漸漸的,火焰在蟲婷的身上擴散開來,她的全身被包裹在一層幽藍色的火焰裡,燃燒的熱氣流讓衣袂輕輕飄動起來。
然後這靜美的模樣立即就被破壞了,她突然睜開眼睛吼了一聲,全身的火焰剎那間變得熾熱起來,幽藍色亦變成了淡黃色。變大的火焰足足有半米高,狂亂的氣流讓她的頭髮都豎了起來,並且飄動着。
“大功率發動……”木下蟬喃喃地說,從他這裡亦可以感覺到那熾熱的溫度,一陣陣撲面而來。
蟲婷保持着大功率發動的狀態,她周身的溫度在上升,烤得木下蟬無法直視那邊。這溫度越升越高,突然從她的衣袖裡流淌出融化的鐵水。
連自己的武器都燒燬了!木下蟬暗暗驚訝,太亂來了,就算達到熔化鋼鐵的熱度,想燒穿這房間依然是枉然。
這時蟲婷做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她突然鼓起胸膛,張開嘴用力一吸,只見周身的熾烈火焰乖乖聽話地鑽到了她的嘴裡。
能控制火焰的走勢,吸到肚裡也是可行的……但,還是太亂來了!木下蟬猜不透她接下來要做什麼。
周身的烈焰被吸得乾乾淨淨,突然一聲沉悶的爆炸,她的肚子鼓了起來,然後連胸口也鼓了起來,整個人居然誇張地膨脹了起來。
“喂,這樣幹你會自爆的!”木下蟬急忙喊道,流火慟哭是不會熄滅的火焰,因此能做出這種反常規的事情,藉助肚裡的酒精在沒有氧氣的胃裡燃燒……但,把那麼熱的火焰一口氣吐到肚裡,再增加熱量,就算她的身體不懼高溫,物理傷害也會要了她的命。
整個人都快變圓的蟲婷艱難地一翻身,把臉對準下面的地板,然後她的嘴鼓了起來,木下蟬真得替她捏了一把汗,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哇!”蟲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嘴裡的火焰洶涌地噴出來,從焰心的顏色看,它已經超過了五千度!從嘴裡吐出的火焰柱既持久又猛烈,分明是無形無質的火,卻給人一種近乎固態的感覺,高溫撲面而來,烤得木下蟬無法直視,多盯着那火焰幾秒,只怕眼睛都要被烤乾!
蟲婷的亂來居然真的產生了效果,洶涌的火舌居然一點點燒融了地板的表層,隨着溫度的累加,固態的地板一點點軟化、流動,它融化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居然像熱水衝擊冰塊一樣,快速地消融下去。
而且,雖然從嘴裡吐出的火焰不算太粗,但因爲絕對溫度太快,以那個洞爲中心,整個破洞開始快速瓦解,蝕穿!蟲婷也一點後退一邊吐完最後的火柱,當最後一點火焰吐空之後,她累得仰躺在地上。
木下蟬正懷疑她是不是死了的時候,蟲婷居然像打飽嗝一樣地噴出一小朵火焰,然後坐了起來。
“小妹妹,你好厲害!”
“我叫他們上來!”
當蟲婷用這種笨辦法創造奇蹟的時候,下面的人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只見上方快速燒出一個大洞,有人甚至懷疑這個工程是否在建造的時候偷工減料了。
洞口的流質還沒有流盡,蟲婷已經從那裡探出腦袋,對着下面喊:“戴姐姐不行了,木叔叔也不行了。”
這句話落到言斬蝶耳朵裡,他的身體像被螯了一樣。然而他剛要衝上去,張義一把按住他:“等一下,洞口那麼燙,你怎麼上去!”
然後張義對着上面喊:“小妹妹,你閃開點。”
張義召喚冰晶給洞的邊緣降溫,半融的洞口激起大量蒸氣時,言斬蝶已經衝了上去,誰也不知道他一個凡人是怎麼跳上這十米的距離的。
當老頭給他們弄好“繩梯”,衆人依次回到這個房間時,他們看見一幕慘烈的景象,木下蟬奄奄一息,戴雪似乎已經死了,整個身體變成了極不穩定的波動態,似乎這個名爲“木下蟬”的“電池”已經使用到了盡頭。
而言斬蝶跪在她旁邊,他的神情就好像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軀殼,包括張義在內的所有人,都從未見過他的臉色如此難看。
緊咬的嘴脣、顫抖的雙手、失神的雙眼!
他的臉色難看到甚至讓周圍人心生一絲畏懼,彷彿下一秒言斬蝶就會突然跳起,瘋狂地揮刀斬殺所有人。在場的人沒有一個說話,衣碧在察看木下蟬的傷勢,神情也是一樣的嚴肅。
誰都不清楚這一幕經歷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但在他們的記憶裡卻漫長如幾個小時,以致於他們都有些難堪,不敢往那個方向投去目光,生怕看多了言斬蝶那張恐怖的臉會做噩夢。
而這時,突然有個人說:“言斬蝶,我可以救你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