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柳夢原嘍!”孫鐵琴說。
周敬山投幣的手停了一下,說:“我討厭他!他賣過自己兄弟。”
“此一時彼一時嘛。”孫鐵琴拖過來一個椅子坐下,拍拍周敬山的肩,“來,我給你分析下啊!今晚跟柳夢原見了面之後,我一直在想當年的事情,自打我入幫開始,柳夢原這傢伙確實是殘火(意思是兇殘)了一點,但他的領導才能那是沒的說的,至少當年帶着我們一票兄弟在s市灘混得風生水起……我不知道他後來是不是被那個狐狸精迷昏了頭,幹出這種賣兄弟的事情,但縱觀柳夢原的一生啊,還算是個好領導。”
“恩!”周敬山投着幣,沒說什麼。
“現在出了這種事,柳夢原又整天憋着想報復社會,從根本利益上說,這件事情和他的大志是相吻合的,跟咱們想幹的事情也是符合的。咱們這樣散兵遊勇,東躲西藏,還不如跟着他好了,至少有個保障不是!”
“你tm哪學的這一套套的大話。”周敬山罵了句,接着投幣。
“人要與時俱進啊,我每天晚上七點都看電視。咳,我接着分析,以他的才能,一定會把這個事業幹得有聲有色,搞得不好我們能跟北方的那個國家一樣,讓妖來領導人類。”
“北方的國家不是解體了嗎?”周敬山繼續投幣。
“但它曾經輝煌過啊,那時節簡直是母牛下不出崽——牛‘逼壞了!要是柳夢原把這事業幹大了,咱們也是個大官不是,每天都搓鈍金的麻將,喝沒有添加劑的牛奶,看沒有廣告的電視劇,那日子,別提多舒坦了。”
“恩!你想得真遠。”周敬山還在投幣,已經下了上百注了。
“退一萬步說,萬一事不成,我們還可以跑啊!反正柳夢原這個大樹招風,官府找他不找我們,我們歸隱山林過日子……老周你看呢?喂,你怎麼下這麼多注?”
周敬山重重地按在一個鍵上,把上百注都押在蘋果上:“你說一千道一萬,我還是討厭柳夢原!我現在給姓柳的一個機會,假如這一次全部能中蘋果,我就跟他,假如不能,那我就自己去殺除妖狗。”
孫鐵琴皺着眉看看機器:“老周,你這懸了點吧。”
“如果天意如此,那我也不會說什麼。走你!”他按下啓動鍵,光點慢慢轉動,然後越轉越快,最後又慢了下來,孫鐵琴的心在敲着鼓,那個光點經過香蕉、桔子、西瓜……最後真的落在了蘋果上。
嘩啦啦,像下了一場金屬的暴雨,下面的出幣口掉出上百枚硬幣。
“真是天意!”孫鐵琴說。
周敬山一拍機器站起來:“走,搞起!我們去找柳夢原!”
看見兩人要離開,胖老闆哆哆嗦嗦地站起,左看右看,把手裡的茶壺放在桌上,然後對着他們跪下,抓住孫鐵琴的鞋說:“大爺,再玩一會,再玩一會吧!”
“不了,我們有事。”
“你們一走,我肯定會被殺掉的啊。”
“你起來。”周敬山命令道。
老闆“哎”了一聲,乖乖站起來。
周敬山冷冷盯着他:“我們和外面那些瘋子不一樣,我們只恨那幫除妖狗,不恨人類。今天我老周玩得盡興,我就救你一命。”
“謝謝,謝謝……那個,帶上我吧。”
“不需要,老孫,把你的紋身給他看看。”
“好。”孫鐵琴拉開衣服,前胸露出一個麒麟的紋身,周敬山當然沒有,因爲他連皮膚都沒有。
“這?”老闆不解其意。
“你有手機嗎?拍下來,然後照着畫在身上,越真越好!你就光着膀子走出城,看見你身上的紋身,沒人都敢把你怎麼樣,懂了嗎?”
“啊?”老闆呆呆地盯着孫鐵琴身上的紋身,一隻麒麟的紋身有這麼大的威力嗎?後來這個老闆真的用這個可笑的辦法出了城,遠遠看見“紋身”的妖並不會上前確認他是否同類,因爲麒麟山的標誌本身就代表他是個同類。這個逃出死地的胖老闆在浩劫之後寫回憶錄、出書、開講座,把n城的妖災說得繪聲繪色,一時間成了文化名人和傷痛文學的領軍人物。而實際上,這場災難發生時,他只是在自己的店裡捧着茶壺坐了三個小時,然後又花了兩小時往自己身上畫“紋身”罷了。
出了遊戲廳,孫鐵琴說:“你這辦法是糊弄人啊,放在一百年前還有用,現在還管個蛋啊。”
周敬山戲謔地笑了笑:“生死由命吧!看他的造化……對了,我們去哪找柳夢原,在大街上喊嗎?”
“辦法嘛我早想好了,蛛玉那小妮子肯定在我們身上放‘耳朵’了,試試看吧。”孫鐵琴對着自己的衣服說,“喂,蛛玉,聽見我說話了嗎?我們現在準備來投奔幫主,如果你聽見的話,就讓幫主放一道閃電,我們會往那個方向跑過去。”
說完話之後,孫鐵琴自己都覺得此舉很傻。
“管用嗎?”周敬山問。
“應該管用吧,我們找個高處等着。”
兩人跳到一幢高樓上,等了一分鐘不見任何動靜,正灰心喪氣時,突然東南方有一道閃電撕開夜幕,直擊大地,接着又是三道,全部落在同一個地方。這根本不可能是自然的雷電,只可能是柳夢原的妖技。
“我說管用的吧。”孫鐵琴笑道。
“姓柳的果然巴不得我們回去。”
“咳,身上有‘耳朵’,別一口一個‘姓柳的’,該叫幫主了。”
“是是,叫幫主!”
兩人朝那個方向移動了一段距離,突然周敬山落到下面的街道上,孫鐵琴跟着一起落下來,問:“你突然停下來幹什麼?繫鞋帶?”
“系什麼鞋帶啊,我剛纔看見這好像有個人。”他環顧這片廢墟。
“有人管你屁事,現在活人就跟蟑螂一樣,哪個縫子裡沒藏幾十個。”
“是熟人!”
終於,周敬山在一片碎石裡看見一個衣角,他拽着它一扯,一個人被囫圇帶了出來,居然是楚千雀。要不是他的夏威夷花襯衫太顯眼,也不會突然被路過周敬山看見,此時的楚千雀一臉的煙火色,身上的衣服也弄髒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當他被整個拖出來的時候,連忙笑嘻嘻地打招呼:“兩位老大好。”
“看見我們躲什麼,我們很可怕嗎?”周敬山問。
“……”
“上次跟你一起的小子呢?”
“我不知道啊。”
其實事發之前楚千雀看見有個長得不錯的姑娘(人族),就跑過去勾搭。後來突然兩萬只妖一起往總部衝,正在調情的他傻呆呆地看着大廈的方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再後來那羣殺紅眼的同類反攻過來,屠殺廣場上的人類,而混在其中的他居然被當成了人類,險些命喪在羣妖手下。
他好歹紳士了一次,把身上的紅褂子脫下來讓那個姑娘穿着逃命,這件聲援空覺大師的衣服成了這天晚上最好的保命符。而他自己在逃跑的時候,肩膀上捱了某隻妖一爪子,撕出幾道血淋淋的傷口,萬幸還是跑掉了。
他和陸蘇走散了,跑回廣場的時候已經一個人也看不見了。城裡到處在進行着屠殺和破壞,包括通訊塔也被推倒了,手機根本打不了,他漫無目的地走,既害怕撞上同類,又害怕撞上除妖師,兩邊現在都已經是見人就殺的狀態。
總之楚千雀這天晚上,基本上見到一個可疑的影子就趕緊往碎石堆裡鑽,扮屍體扮出心得來了,沒想到卻被眼尖的周敬山一眼認出了他的衣服。
“你滾吧,臭老千!”周敬山一腳踢在楚千雀屁股上。
“謝謝老大,謝謝!”楚千雀拔腿就要跑。
“回來!”孫鐵琴突然叫住他。
“還有什麼吩咐?”
孫鐵琴沒理他,對周敬山說:“要不我們把他帶上,送給幫主吧,也算是爲今晚上的無禮陪個不是。”
“你抓個男的幹什麼,幫主又沒那個嗜好。”周敬山說。
“你忘了幫主愛搓麻將了!以前我、你、幫主再加上一個老胡,我們搓得那叫一個高端,現在老胡不知道死哪去了,三缺一,現在有這個老千在不是正好。”
這是孫鐵琴在爲以後的榮華作打算,過去他們兩個千術高手,加上號稱“五圈必和”的老胡,笑傲s市灘賭壇,因爲技術好手段高,所以三人和柳夢原一起搓麻將的時候就一起擡轎子,想方設法讓幫主大人贏。
仗着這一手和好友周敬山的提攜,妖技不那麼給力的孫鐵琴終於成爲了六香主之一,麻將乃是他發家的本錢。
“也是哦!有這個傢伙在,以後我們就有的玩了。”周敬山更多是爲自己的精神生活考慮,“不過這個臭老千出身清白嗎?”
“你,什麼的幹活。”孫鐵琴問。
“這是我的名片!”楚千雀趕緊掏出一張名片。
孫鐵琴掃一眼,皺着眉說:“乖乖,這麼多頭銜,還是xx委員!你跟我們走,去見柳幫主。”
“我不去!”
“你聽着,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一個是跟着我們走,另一個是在這裡被我們殺掉!”
“我去!”
“還敢罵人!?”
“不不,我是說,我願意跟兩位老大去。”
拽着楚千雀向着會面地點移動的時候,楚千雀一直在嘀嘀咕咕,周敬山喝了一聲:“在說什麼?”
“我在背那個詩……”
“什麼詩啊。”
楚千雀翻着白眼艱難地回憶着:“什麼灘頭說什麼,什麼洋裡嘆什麼。人生自古誰沒死,留取汗巾照汗巾!”
“老胡,我們撿了個人才啊!”周敬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