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風、雨、三人妖

豐子俊連忙收刀,嗯,他手中握的竟然是他的那柄“龍頭薄刃刀”,在他身上還揹着兩柄用綢帶子紮好了的兵器——月形金斧虎頭厚背刀!

舒了口氣,豐子俊拍拍胸口:“好傢伙,關兄,你那一劍是恁般快法,我才見一推門,一道寒光已突的指向眉心,我拼命擋截,還差點破了像哩!” 關孤忙道:“對不起,子俊兄,我以爲對方猶有漏網之人……”

一聽這話,豐子俊不由心裡有數,他輕輕的道:“莫非‘含翠樓’的那幹混蛋全叫你收拾了?”

關孤低沉的道:”逃掉一個掛了彩的溫幸成,還有幾個沒有回來,其餘的,包括胡欽,全被我宰了。”

嚥了口唾沫,豐子俊道:“你沒有受傷吧?”

搖搖頭,關孤道:“託福,我沒傷。”

他又道:“你與南宮兄不是在守護舒家母女她們麼?卻怎麼的到這裡來了?”

豐子俊笑道:“還說呢,你一出來就這麼久沒見回去,大家全放不下心,我和他們說好了,先出來找你,這幢樓可真不小,我挨處找,費了好些功夫沒尋着你,卻在樓上一間書房的壁櫃裡發現了我們幾個人的長刃,那壁櫃的拉門也不知怎的忘了被人拉上,虧是如此,我一推門就看見了這幾柄傢伙,約莫是這些玩意不比金子值錢吧,否則,只怕早給他們藏得好好的了……”

關孤道:“一點不錯!”

豐子俊又道:“我剛從樓上下來,聽到這前面大廳裡似乎有什麼聲響,這才趕過來看看,乖乖,哪知門尚未推開,就險些吃了一劍!”

關孤歉然一笑,道:“也許是我太緊張了——子俊兄,你這一陣巡視,沒有發現這裡還有其他什麼人吧?”

豐子俊道:“沒有了,除開我們之外,這‘含翠樓’似是成了空樓啦!”

頓了頓,他道:“我們回去接他們過來麼?”

關孤緩緩的道:“暫時還不行。”

微微一怔,豐子俊道:“爲什麼?”

關孤低聲道:“你忘記了?‘悟生院’方面的追騎即將趕來,他們早派了人去通知,如今大約也快返抵此處了。”

有些緊張,豐子俊道:“我們準備如何處置?”

冷靜的一笑,關孤道:“你說呢?”

豐子俊吸了口氣,苦笑道:“當然唯你馬首是瞻,關兄。”

關孤安祥的道:“雨下得這麼大,天黑路滑,我們對此形勢又不熟悉,車馬夜行,極爲艱辛,況且,現在走也不一定走得脫,何必要舒家母女跟着受這種罪?李發傷勢不輕,也好叫他多休歇一會,總之,很多原因不適於趕路——”

頓了頓,他又意味深長的道:“最後,還有一個我不同意躲避的理由,子俊兄,一個武士應該權衡利害得失,不做莽夫,但是,亦不能成爲懦夫,該讓的時候讓,該拼的時候就要拼,有如眼前的情形,即是不能讓之時,否則,我們便會叫人恥笑了……”

沉思了一會,豐子俊點頭道:“關兄說得的,眼前我們是應該和他們硬拼一場了,這一路來,也叫他們追得夠狠,早蹩了一肚皮的火氣,雖說我們也給了他們幾次顏色,但全處於被動,又是在他們首先攻襲的情況下才不得已而爲之,這一遭,哼,我們就等在這裡,結結實實給這些王八羔子一次狠的!”

關孤淡淡的道:“不錯,而我們也委實在此刻難以行動了。”

若有所思的,豐子俊道:“關兄,你看他們除了‘三人妖’之外,會不會再有‘悟生院’的人馬跟着來?”

關孤道:“照說不大可能有,因爲‘三人妖’埋伏在‘蝙蝠嶺’左近之際,‘悟生院’的人馬尚未及趕至,他們只是自行選擇了認爲合適的攔截之所而已,或者‘悟生院’知道‘三人妖’的所在位置,但他們不一定會派人去協助,依‘悟生院’禹偉行的作風來說,他習慣重兵配置,主力集中使用,不喜歡將力量分散;是而我推斷‘三人妖’處極少可能會有‘悟生院’方面的好手在,縱使有幾個傳令報信的小角色,那也根本不足道了!”

面露振奮之色,豐子俊道:“好極了,等‘三人妖’到來,我們可以砍殺個痛快!”

關孤靜靜的道:“你也別太過高興了,子俊兄,‘三人妖’亦並非易與之輩,個個全有一身獨利的本事,相當難纏呢。”

豐子俊連忙道:“至少,比諸‘悟生院’的那些好手易鬥吧!”

搖搖頭,關孤道:“你要看是指哪一個而言,劈如‘真龍九子’的後面三四個,以一對一就不會是‘三人妖’的對手,當然,‘真龍九子’前面幾個便可以與‘三人妖’在單挑中佔點上風,可也佔不了大多,‘三人妖’相當狂,子俊兄,你見了面就會知道。”

聆聽了一會外面嘩嘩的雨聲,關孤又緩緩的道:“‘蝙蝠嶺’離這裡百餘里,那麼,距‘古北口’大約便有三百多里路,‘三人妖’若欲儘快趕來,他們勢必來不及會合‘悟生院’的人馬,這給了我們一個機會——可以各個擊敗,逐步殲滅他們!”

豐子俊忽道:“這個道理,只怕‘三人妖’也明白……”

微微一笑,關孤道:“他們明白,但他們卻有一點不明白。”

豐子俊道:“哪一點?”

關孤笑道:“他們所得到的消息是我們已經被擒住了,而被擒住的人是不會有什麼抵抗力的,他們很清楚。”

啞然失笑,豐子俊道:“不錯,我也幾乎忘了。”

一下子又似想起了什麼,豐子俊道:“對了,關兄,那溫幸成——”

關孤頓時雙目如冰,問:“如何?”

舔舔脣,豐子俊道:“他傷得輕重?”

關孤道:“不算太重,但也夠他受的,肩膊處中了三劍,劍劍入肉沾骨,他得養息一陣子纔好得了,你有什麼想法?”

豐子俊道:“他業已逃脫,會不會前去警告‘三人妖’?”

“哦”了一聲,關孤道:“難講,姓溫的已經見識過我的手段,恐怕十分喪膽,他雖僥倖逃脫,卻明白我對他的痛恨是如何深切——他知道我是勢必欲取他性命才甘心的,因此,他逃命之暇,會不會轉過頭去向‘三人妖’示警,委實不敢肯定,他也許沒有這麼多仁慈心腸,但如果他另有打算,就不好預測了,不過,我能以保證的是,‘三人妖’不管是否接到警告,他們也一定會依然前來——”

豐子俊迷恫的道:“爲什麼?”

笑了笑,關孤道:“顏面攸關,騎虎難下了,何況‘三人妖’又都是這麼狂妄的人!試想他們若到了地頭了再敲起‘退堂鼓’,豈不是一件大大的笑話?日後他們又如何去向人解釋?他們是那種寧可拼命也不肯丟臉的角色。”

點點頭,豐子俊道:“這樣一說,他們是一定會來了?”

關孤道:“一定的,如果沒有其他我們所不知道的變化的話!”

豐子俊輕輕的道:“我去叫我大哥來可好?”

略一沉吟,關孤道:“不過,子俊兄,你可以去通知他一下,請他小心守護着舒家母女及李發等人,他的責任比我們更大,這裡,我們兩人足夠了。”

豐子俊頷首道:“也好,我這就去——”

關孤忽道:“他們如今在哪裡?”

豐子俊道:“已出了那處地牢啦,正待在牢口堆放雜物的房子裡。”

關孤道:“好,你去請他們就守在那裡不動,如有警兆,我們會聽到,但請轉告南宮兄,若非接到我們的招呼,切莫出來,以免爲對方所乘!我就在大廳中等你。”

豐子俊笑道:“我們南宮老大一定又火了。”

關孤正色道:“分工合作,各負其責,他也並非閒着,一個弄不巧,極可能他的擔子比我們更要沉重得多!”

點點頭,豐子俊匆匆走了,關孤左右一看,才推門重回大廳之內,此刻的這座大廳,更是燭火悽黯,一片死寂,斑斑的鮮血,癩蛇般纏絞瘰瀝的肚腸,血肉模糊的斷肢,一具具形狀怪誕可怖的屍體,組合成一種令人毛髮悚然的景象,每在風吹雨濺,燈搖光晃之際,更似有鬼影幢幢,在無聲的掙扎了……

關孤平靜又冷漠的在大廳正中一張太師椅上坐下,面對眼前這副慘厲景象,他絲毫無動於衷,就好像面對任何一副他同樣無動於衷的景象一樣,那麼自然又安祥的待了下來。

在關孤來說,他對死亡的氣息與景象是異常熟捻的,熟捻到就宛如一個長久相處又瞭解極深的朋友一樣,他知道它的習性,知道它的氣味,也知道它的內涵;同時,關孤十分明白“死亡”是怎麼回事,曉得如何去抵抗它及適應它,縱然關孤並不樂意適應,但他卻知道,凡是人,凡是有生命的物體,總有一大會在它面前屈服的,而臨到屈服的那一天,迎接它的人所遭受的痛苦輕重,就要看你平素對它的適應功夫做得如何了,這是件不容易的事,須要經常去了解,問題是,有多少人會和關孤一親能對這“死亡”的韻味作經常的瞭解呢?

默默的,近乎有些木然的注視着大廳的一切,那悽怖,那冷寂,那悲慘,那幻滅,對於關孤來說,都是這樣的平凡,也都是這樣的淡漠了,他好像沒有絲毫不安的感覺,現在,他只在估量着,等一會之後,這個地方,又會增加多少具失去生命的軀體、又會叫這些軀體如何陳列法呢?

於是,時間緩緩的過去了,外面,大雨似已下小了點,但仍然嘩啦嘩啦的傾落,聽在耳中,此情此景,真是別有一番情調了……

輕輕的,豐子俊閃身而入。

大廳中的景象,顯然令豐子俊吃了一驚,他目光四逸,濃重的血腥氣與慘怖的現場,令他有種作嘔的感覺,站了一會,他竭力使心緒穩定,然後,吸了口氣,緩步走向關孤身邊。

側過臉來,關孤微笑道:“傳過話了?”

點點頭,豐子俊道:“傳過了。”

關孤目光又投注向黑暗潮溼的廳門外,他平靜的道:“他們還沒來。”

嚥了口唾液,豐子俊苦笑道:“大約是下雨延緩了他們的行程。”

關孤沒有表情的道:“可能是吧。”

豐子俊低沉的道:“假如是我,也就不來算了……”

關孤淡淡的道:“爲什麼?”

豐子俊輕輕的道:“來了,又有什麼用呢?你在這裡,還能發揮什麼效能?除了再憑白擺橫一地之外?”

吁了口氣,關孤道:“老實說,他們若真能想到這一層,或江湖中很多人也能想到這一點,我便可以少背許多血腥債了,子俊兄,不是我狂傲,我不願殺人,尤不願殺不如我強的人,但往往情勢逼迫,不得不殺——人殺多了並不是件令自己愉快的事,縱然那些人早已該殺了……”

豐子俊微微額首道:“我很諒解,關兄。”

關孤悠悠的道:“謝謝你……”

“哦”了一聲,豐子俊道:“大嫂子十分關懷你的身體,關兄,叫我轉告,千萬要小心愛惜,切莫勞累狠了傷及根本……”

關孤緩緩的道:“老夫人關注,我很感激。”

豐子俊問道:“你右肩胛處的瘀傷不要緊麼?”

搖搖頭,關孤道:“沒什麼大影響,慢慢就會好的。”

忽然,關孤古怪的笑了起來,他抿抿脣,目光投注向大廳門外那裡,自屋檐瓦緣傾瀉下來的雨水幾乎形成了一道銀白色的幕簾,他的目光透過這道銀白水簾,冷幽幽的停在一點上——

豐子俊一見此狀,立即問:“來了?”

輕輕頷菌,關孤道:“約莫是。”

就在他回答了這三個字的功夫,外面黑暗中雨水濺灑,十幾條人影“嗖”“嗖”連聲的撲了進來,才一撲進,又立即分向廳門兩旁散開!

目睹此狀,關孤不由冷笑:“子俊兄,溫幸成已向‘三人妖’提出警告了。”

豐子俊發現進入大廳的這十幾各大漢,全是一身黃閃閃的油布衣靠,頭上也戴着黃油布的罩帽,在燈光的映照下,特別有一股子怪誕的意味,有如一個個黃色的精魄突然從黑暗裡涌現……

舔舔脣,他低促的問:“三人妖的手下?”

關孤冷冷的道:“不錯,看他們使用的傢伙即知!”

豐子俊注意到了,那些入廳中的人物全執着同樣同式兵刃——右手是一個頭大的半圓凸球狀物體,上面嵌滿尖銳的利錐,通體閃亮銀燦,人手便執在半圓球形後頭的平面把柄上,他們左手卻握着一隻長只兩尺的鋼鉤,那種鋼鉤藍汪汪的,好像淬有劇毒;這兩般玩意,顯而易見的都是霸道的武器!

輕輕的,豐子俊道:“好怪異的兵器,叫什麼名稱?”

關孤道:“‘銀錐盾’和‘扣骨鉤’。”

豐子俊吁了口氣:“‘三人妖’這一幫子的獨門傢伙?”

點點頭,關孤道:“正是。”

而此刻,雨水又濺,四名溼透了白袍的人跟着衝入,他們甫始睹及廳中的景象,四張溼漉漉的臉孔立即變成了青白!

這四個白袍人顯然便是“含翠樓”僅存的餘生者了,爲首一個身材短小,眉宇精悍,滿臉桀驁不馴之氣,他如今卻神情激盪,雙目怒睜欲裂,像要吃人一樣狠命瞪着坐在大廳中間太師椅上的關孤與豐子俊二人!

於是,又在一陣步履聲中,十名穿了黃色油布雨靠的大漢就站在門外雨裡分列兩邊,躬身垂手,讓四個人緩緩穿門而入。

這最後進來的四個人,爲首一個,身形佝僂,四肢特粗,一張臉孔蒼黃乾瘦,皺褶密佈,雙眼也是有氣無力的半合着,那模樣,活脫似個尚未過足癮的老煙鬼,第二個,卻與他正好相反,個兒倒不小,竟生了一張孩兒面,紅撲撲,白嫩嫩的,大眼睛小鼻子,一雙眼珠更似十分頑皮的骨碌碌亂轉,神氣裡也透露着那種相當可愛的大真味道,有些逗人的左盼右顧着;第三個,好傢伙,初初打眼一看,幾疑是個女人,非但身段兒窈窕多姿,踏步如踏蓮花,長得更是杏眼桃腮,柳眉櫻脣,羞澀澀的,柔密密的、水汪汪的眸子宛似含情帶怯,走一步,眼波流轉,如能勾魂奪魄,真個豔光四射,蕩人心施,只是,可惜,他身着男裝,喉核突出,卻是個道道地地的大男人。

那第四個,不是別人,正是方纔死裡逃生的溫幸成,這位“百面狐”如今已變成一頭十足的喪家犬了,形容狼狽,衣衫透溼又破裂扯掛着,身上更是血污斑斑,臉上亦是青紫處處,他披頭散髮,雨滴沿着髮梢衣角往下淌,但是,誰也看得出,他這表面上的窩囊像,卻絲毫掩隱不住他包含在心頭的熊熊仇恨之火!

現在,情勢就是這樣的了,這批冒雨自遠地趕到的殺手們便分佈於大廳前端,個個虎視眈眈,神情狠酷的盯視着關孤與豐子俊兩人,關孤與豐子俊也冷漠的注視着他們,尚沒有誰開口,空氣似是僵窒住了,血漓漓的僵窒住了!

雨在外面傾注,嘩啦啦的,應合着人們心腔的跳動,怦怦怦的,彼此間目光相對,若冰若刃,冥冥中,似有鏗鏘金鐵交響之聲!

於是,在如一陣的沉寂,一陣令人幾乎忍受不住的沉寂之後,那老煙鬼形狀的人物終於乾澀澀的笑了:“‘首席殺手’關兄,久不見啦。”

關孤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右手輕輕撫摸着支在椅邊的“渡心指”,淡淡緩緩的對他道:“是很久了,魯寅。”

那形同小兒面孔的人忽然以他童椎般的嗓音妖嫩的叫:“關大哥,你幹嘛見了我們這樣不高興嘛?你不喜歡我們了?”

關孤平靜的道:“怕是你們不喜歡我嘍。”

狀如女子的這一位竟聲似銀鈴般笑了起來,他虛虛用那玉蔥般的纖指向關孤一點,捂着嘴,表情又轉嗔怒的道:“人家大老遠跑來看你,關哥,你這麼冷冰冰,硬闆闆的對待人家,也不怕叫人家心兒裡難受?”

關孤淡淡的道:“廳中有椅,且請各位寬坐。”

旁邊的豐子俊大睜着眼,左看右看,表情驚愕迷惑,歎爲觀止,他心裡忖道:“難怪叫做‘三人妖’,老天,這不是人中之妖又是什麼?這一次,真叫我見識着了,老天……”

魯寅——“三人妖”之首“老人妖”,這時輕輕一揮手,於是他站列門邊的手下立即有三名奔到一旁搬過三張椅子來,魯寅居中坐下,孩兒臉與那假孃兒分兩側相陪——卻沒有溫幸成的位子!

悄悄的,豐子俊趁這間隙,問:“關兄,那生了張孩子臉的可是‘小人妖’?形同女子的是‘陰人妖’了吧?”

點點頭,關孤道:“不錯,‘小人妖’叫胡廣,‘陰人妖’叫潘兆。”

站在“三人妖”背後的溫幸成臉上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不悅之色,他站在那裡,活脫像是“三人妖”的手下一樣;當然,以他的身份來說,“三人妖”如此目中無人,對他可算是一種不輕不重的蔑視,但此時何時?此時何地?溫幸成便心中再是惱怒,也只有憋在肚皮裡無可發作——甚至不敢有所流露!

此刻——

“老人妖,魯寅痰咳一聲,臉孔上的皺紋幾乎全重疊到一堆了,他佯笑着,緩慢的道:“呃,關兄,相信我弟兄幾個的來意你也明白,這檔子事,唉,說起來真叫人作難,大家都這麼有交情的朋友,可又偏偏遭到這種難堪的景況,辦不辦呢?辦,不好,可是不辦卻更交不了差哪!”

關孤冷冷一笑,道:“的確相當爲難。”

嘿嘿一笑,魯寅道:“關兄,你是個頭腦清楚的人,相信十分了解我們對這樁事兒‘坐蠟’的程度,噯,禹老闆的脾氣我們全曉得,他交待的事絕不能敷衍,尤其是關兄你這次發生的事,我們設若有一點詢私,叫禹老闆知道了,紕漏就大啦……”

點點頭,關孤道:“很對,所以你們也不必詢私。”

魯寅笑味臍的道:“這很難喲,關兄,你我總也是不錯的朋友哪,何況,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們對你支在椅邊的這柄‘渡心指’也恐怕招惹不起呢……”

關孤平淡的道:“三位過謙了。”

“小人妖”胡廣尖着嗓門道:“關大哥,你倒給我們指點示哪,如果你處在我們這等進退維谷的境地中,你會怎麼辦?”

毫無笑意的一笑,關孤道:“真要我說?”

仰起臉,宛如孩童想要糖吃似的流露出一種期盼的神色,胡廣顯得稚態可掬的憨笑着道:“當然我們希望關大哥說嘍……”

關孤道:“若我是你們,我就不幹。”

格格笑了,“陰人妖’憋着聲道:“不幹?”

關孤冷冷的道:“是的,不幹!”

魯寅笑吟吟的道:“說個道理給我們見識一下,關兄。”

關孤平靜的道:“第一,師出無名,第二,力有不殆,第三,無須盲從,第四,性命攸關!”

魯寅嘿嘿笑道:“可以解釋一下麼?”

忍耐的,關孤道:“好,我之拋棄‘悟生院’,是因爲不欲助紂爲虐,繼續喪德敗行的在這個血腥圈子裡廝混下去,我的抉擇並無錯誤,你們幫助‘悟生院’來對付我,即屬‘師出無名’;再說,我姓關的本身有多重的份量,想你們各位心裡有數,單憑你們‘三人妖’的這點功力,欲待攔截於我,決對是‘力有不逮’!況且,你們和‘悟生院’的關係顯屬爲‘夥伴’、‘合作者’,並非他們的手下或外圍爪牙,你們大可明辨是非,擇善而爲,無須向他們的部屬一樣盲從附會,仰其鼻息;否則,你們即須以性命來做代價,魯寅,我解釋得夠明白了吧?”

哼了哼,魯寅頷首道:“很明白了。”

他眼珠子一斜,又奸笑道:“只是,我們所站的立場不大一樣,所以麼,我認爲你的解釋,亦頗有我們所不能接受之處……”

關孤緩緩的道:“是這樣麼?”

魯寅沉沉的道:“首先,關孤,你這種行爲不論你說得多麼冠冕堂皇,多麼光明正大,其內涵卻只有一端——反叛!”

關孤平靜的道:“如果拋棄邪惡與暴虐也稱爲‘反叛’,我即無話可說了。”

笑笑,魯寅又道:“就算邪惡與暴虐吧,關兄,你在這個圈子裡也混了十多年啦,況且,你還是始作俑者!”

關孤道:“不錯,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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