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翊軒似是有些不明，大概是想到慕瑾柒如今的境況，點了點頭，“沒事，我會陪着你。”
陰曆八月十三，是慕瑾柒醫治老夫人的最後一天。
如同往常，慕瑾柒進入相府的第一時間去了安苑，素手飛快在老夫人的身上游走，銀針落下。
待到慕瑾柒停下手，已經熱汗淋漓，清雨見狀，連忙拿着手帕遞上去。
“清雨，把老夫人扶起來吧。”慕瑾柒接過手帕擦着汗，吩咐着清雨。
一邊的嬤嬤想要上前，慕瑾柒冷冷一瞥，驚得嬤嬤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清雨把老夫人扶起來後，對着老夫人的背部用力一拍。
昏迷着的老夫人哇哇地吐了兩口黑血，臉色漸漸恢復紅潤。
慕瑾柒鬆了一口冷氣，讓清雨把注意事項都交代了從外面匆忙走進的嬤嬤，而後起身。
然而，一隻枯瘦的手突然緊緊握住了慕瑾柒的手腕。
感覺手腕異樣的慕瑾柒幾欲甩開，卻聽到一個沙啞聲音在耳邊響起，“嵐兒，你回來了……”
嵐兒？
慕瑾柒渾身一僵，心裡驚起了驚天波浪，據前世記憶所知，老夫人口中的嵐兒，正是她的母親——雲嵐！
“嵐兒，這些年你去哪裡了？”
“嵐兒，你是不在怪我這個老太婆？”
一連串以“嵐兒”開頭的話語從老夫人的嘴中吐出，話語中藏着的悲傷令人動容。
老夫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楚，待到貼身嬤嬤意識到她說什麼，眸中閃過一絲悲慼，連忙上前。
“老夫人，您糊塗了，這是神醫瑾，來爲您治病的。”
貼身嬤嬤試圖拉開老夫人的手，可老夫人攥得緊緊，一雙渾濁的雙眼裡透着傷痛，“嵐兒……”
慕瑾柒已經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心裡的感覺，那一聲聲的“嵐兒”打在她的心上。
沒有人知道，在她的面具之下，掩藏了多大的驚天波浪。
“母親，您在胡說些什麼？！”
雲霄南剛踏進外室門口，便聽到一聲又一聲的“嵐兒”從內室傳出。
心中頓時大驚，三步作兩步進入內室，急匆匆來到來到牀榻邊，用力地把老夫人的手掰開。
慕瑾柒的手腕終得自由，纏在手腕上的餘溫消失，心裡似乎
也空了一塊。
“母親，您認錯人了。”雲霄南低聲地在老夫人的耳邊說着，“這是神醫瑾，是雨兒到外面求來爲您治病……”
情緒不穩的老夫人，頓時打斷雲霄南的話，“不要跟老身提她！”
她的聲音雖不說中氣十足，比之生病時卻是不知道強了幾倍。
雲霄南猝不及防就被吼了一耳子，臉色當即變了，雖然有壓制下來，依舊有些明顯。
“母親，您……”
雲霄南還想說些什麼，牀榻上的老夫人似乎清醒過來，渾濁的眼中透露着威嚴，“不要再讓老身聽到她的名字。”
房間中突然靜了起來，詭異不已。
良久，聽得雲霄南長嘆一口氣，無奈至極，“是，母親。”
不管是雲霄南說的話，還是老夫人說的話，慕瑾柒都清楚地聽進了耳裡。
她已經肯定，老夫人是因爲雲煙雨而動怒，那麼，雲煙雨做了什麼？
“讓神醫瑾笑話了。”雲霄南來到慕瑾柒的身邊，有些尷尬地說着。
家醜不可外揚，可剛纔的事情，雲霄南也不敢肯定神醫瑾聽進了多少，又想了什麼。
慕瑾柒心存疑慮，面色依舊不變，“我只是醫治老夫人罷了。”
一句話，也打消了雲霄南心裡的擔憂，他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慕瑾柒卻搶先一步。
“今日裡是老夫人最後的療程，效果想必相爺也看到了。”
她淡淡地說着，絲毫不顧雲霄南臉上的難堪，“在半月前我立下的軍令狀，今日裡也該實現了吧。”
軍令狀？！
雲霄南驚愕地瞪大了雙眼，他的舉止神情無一不在告訴慕瑾柒：他已經忘記了這件事情！
“相爺貴人多忘事，我只有親自提醒了。”慕瑾柒眸中閃過諷刺。
是真忘還是假忘，只有雲霄南自己清楚了。
慕瑾柒只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一字一句地開口道，“當初給老夫人醫治的時候，可是雲大娘子……”
‘雲大娘子’四個字剛出，雲霄南的臉色變了，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瞥向牀榻上。
他自以爲做得很好，可慕瑾柒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惡人多作怪。”牀榻上的老夫人也不管有沒有外人在場，冷哼一聲。
朝着
慕瑾柒的方向看了一眼，倒是十分和藹，“這位小郎君，如何稱呼？”
“老夫人喚我瑾便可。”慕瑾柒不卑不亢地回答，更是讓老夫人喜歡不已，“好好好，小瑾哪……”
聽到這個稱呼的慕瑾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卻聽得老夫人十分認真地開口道，“你這次治好了老身，可是要小心某些人哪。”
“母親！”雲霄南再也繃不住自己的脾氣了，朝着老夫人怒喝了一聲。
扭頭面色鐵青地朝慕瑾柒開口道，“神醫瑾可是能移步說話？”
離開安苑的慕瑾柒，跟在雲霄南的身後到了內廳，待到丫鬟奉上茶來，慕瑾柒輕啜一口，便放下了。
雲霄南也注意到這一點，眸底閃過一絲異樣，擡頭已然恢復正常，“方纔讓神醫瑾笑話了。”
客套話出，慕瑾柒也打着客腔，“相爺多慮了。”
從她的話中聽不出任何的異樣，雲霄南心中有些着急，目光再次落在慕瑾柒身邊的茶杯上。
在心裡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雲霄南似乎下了決心，“神醫瑾，方纔家母的話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慕瑾柒挑眉，以雲霄南的身份，何須低聲下氣地與她解釋？
這裡面的事情，可是越來越好玩了啊。
“相爺何出此言？”慕瑾柒一臉無辜，“難道相爺也覺得老夫人說的話會成爲事實？”
雲霄南一噎，他顯然沒想到神醫瑾的腦回路居然是這般的，直。
“當，當然不是。”從來沒有被人下過面子的雲霄南，差點忘了反應，“本官是怕神醫瑾誤會。”
慕瑾柒側了側腦袋，“沒什麼好誤會的啊，畢竟雲大娘子看我不順眼是真。”
“……”雲霄南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去說些什麼了。
他的一張老臉快拉到地上了，然而客座上的神醫瑾依舊直來直去，他都要覺得溝通上有問題了。
“還是說正經事兒吧。”慕瑾柒緩緩從嘴中吐出一句話，不再糾結之前的事。
雲霄南覺得一口老血涌上了喉嚨，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的好不難受。
堂堂一個丞相，好不容易給人解釋一次，居然被說成不正經！
“半月前，立下的軍令狀該兌現了吧。”慕瑾柒淡淡然然地飄出一句話，雲霄南的臉色再次變了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