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不出顧以念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她娘喬氏就帶着自己的丫頭,來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進門,喬氏就重重咳了一聲,看着牀上還在矇頭大睡的顧以念,絮絮叨叨地說了開來。
“你說說你,都快日上三竿了,怎麼還在睡,難不成是豬變生的?好歹你也是將軍府嫡出小姐,怎麼能這般沒有體統!還不快起來?”
正在跟周公約會的顧以念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聲響秀眉微蹙,罵了句該死,在現代她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打擾自己睡覺。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她睡醒了再說。
現在聽到這樣一道不和諧的聲音,自然是不高興的。
剛想掀開被子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又好像意識到什麼隨即冷靜了下來。
聽這聲音不似十五六歲的少女,又不像五六十歲的老婦,也就排除了丫頭婆子的可能,而顧以念聽春茗說,她這個爹除了一位正妻並無其他妾室,且這人明顯一副女主人的語氣,應該是原主的親孃喬氏。
不管來人是誰,現在自己的這張臉都太過惹眼,還是不要暴露的好。
倒不是因爲醜,而是美,饒是自己前世也有幾分姿色在解了這赤心蠱後看着自己現在的皮囊着實也是一愣。
瓜子臉下巴尖尖,脣紅齒白,眉如遠山含黛,一雙眸子宛若含着秋水清澈而靈動,高挺而秀氣的瓊鼻,整張臉白皙水嫩好似南海珍珠一般光滑,已經沒有了赤紅色的蝴蝶印記。
所以顧以念決定先裝一裝死,只希望春茗能聽到這邊的動靜先將這喬氏打發出去。
喬氏見自己的話說了一堆牀上的人都不坑一聲便覺不對,掃視一圈卻不見香茗,心中雖氣,也只好吩咐自己的丫頭道“去,把大小姐拉起來洗漱一番,然後帶去大廳,我和將軍有事要問。”
喬氏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看着破舊不堪的屋子,對這個女兒更多的是厭惡。
梓桐得了喬氏的指令,擡腳就朝牀邊走去,伸手就要拉掉顧以念頭上的被子,卻被聞聲而來得春茗出言制止了。
春茗自是知道小姐已經醒了,蒙着頭不出聲不過是怕被別人發現她的臉已經好了。當下便先一步裝模作樣地叫了自家小姐一聲,隨後對着梓桐道“煩請梓桐姐姐去外面稍等片刻,我來伺候小姐梳妝就好。”
梓桐仗着有喬氏撐腰立即對春茗投來一個冷眼道“呵…那你剛纔幹嘛去了?還有啊,是夫人讓我幫大小姐洗漱的,弄好了還要帶去大廳的要是耽誤了時辰你擔待得起麼?”
誰知春茗卻道“明明是你要同我在這裡爭辯,到底是誰在耽誤時間已經很明顯了。”說話時的語氣不卑不亢,讓被子裡的顧以念聽了不由暗道一句“孺子可教也。”
梓桐拿手指着春茗“你”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最後只能憋屈的去門外等着了。
春茗見梓桐出去,啪的一聲將門關上,立在外面的梓桐猛然一抖小聲啐了一口“得意什麼!去了大廳還不一定被夫人怎麼收拾呢!”想到這,梓桐決定去找喬氏惡人先告狀。
屋子裡顧以念一邊往自己臉上塗塗抹抹一邊對着春茗說到“剛纔做的不錯,以後繼續。”
春茗聞言斂去眼睛裡的喜色回道“是小姐**的好。”
一柱香後顧以念一身素衫,被春茗小心的扶着來到了大廳。她可沒忘自己現在是個瘸的,也只能任由春茗扶着了。
看到她這身打扮,顧淮安跟喬氏都是一楞。
喬氏的眼睛裡閃過嫌棄,顧淮安的眉頭卻是深深的皺了起來。顧以念將他們二人的神色盡收眼底,脣角勾了勾,身段微福朝他們見了個禮。
“見過爹孃。”
禮數是周全的,只是顧以念那一笑,牽動了臉上赤紅色的印記。顯得此時的她看上去有些可怖。
正位上的顧淮安看着眼前這個從出生到沒見過幾面的這個女兒,腦子裡閃過昨日皇上與自己在御書房的對話,眉頭皺的更深了。
面上一派威嚴的道“你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回來將近半月,竟不知作爲晚輩該先來拜見我跟你孃親麼?”
顧以念聞言這才擡起頭細細的打量起她所謂的“爹孃”。
只見那上位上正襟危坐的男子一身褐色長袍,不過四十出頭的樣子,濃眉大眼,嘴角略微有點鬍渣卻不顯衰老反而彰顯出男性該有的野性。坐在那裡,完全是一個不怒而威的形象。墨發用玉冠打理的一絲不苟,看得出平日裡是個講究人。難怪他剛纔看見一身素衫的自己會皺眉。
而坐在他身邊的喬氏則是一身綠色華服 縷縷金線勾勒出下襬的朵朵芍藥。墨發不見銀白,梳着電視裡官場貴婦最常見的髮飾。一張鵝蛋臉保養的很好,桃花眼,微挺的鼻,紅潤的脣。看得出,喬氏年輕的時候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只是,她那個十二歲的同胞弟弟呢?
一番打量後顧以念垂下眼道“回父親,前些日子回來的路上不慎染了風寒,怕在爹孃面前失了禮數所以未曾前來,還望爹爹莫怪。”
“哦?如今想來念兒可是大好了?”顧淮安雖然對這女兒不甚在意,卻不會讓她毀了三日後的接風宴。顧以念聽到他這樣問想到了早上喬氏去找自己的那事,道“應是已經好了,昨晚喝了藥想着今日早些時候過來問安,不想那藥有安眠的功效,母親尋我時便睡得沉了。”
顧以念說着一雙眼睛看向喬氏,顧淮安之所以跟自己說這些原因不外乎其二。第一,依着霖王在皇宮的地位,他若回來,必是有接風宴的。
皇宮的接風宴在即,將軍府的嫡小姐就算再不受寵,明面上也還是未來的霖王妃。穿衣打扮自然不能太寒酸,他叫自己過來是想幫自己置辦行頭的同時擺擺架子。其二定是喬氏又黑了自己一番,原主的記憶裡,這些畫面都是有的。
喬氏見她看向自己,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泄當下便借題發揮道“既然你身子不爽,那霖王殿下的接風宴便不要去了吧,免得失了體統。”
顧以念聞言也不接話,只是脣角微勾笑盈盈的看着她。
果然顧淮安聽到這話,狠狠的拍案而起看着喬氏到“胡鬧!簡直婦人之見,念兒再怎麼說也是未來的霖王妃,殿下的接風宴怎可不去?”
喬氏被自己夫君這麼一呵斥下意識的禁了聲,那一雙眼睛卻像淬了毒的利劍,死死盯着顧以念,恨不得把她盯一個窟窿。
顧以念看着這副模樣的喬氏,已然無語,這哪裡像是個親孃的樣子,假的吧?
顧淮安被剛剛自己老婆那麼一鬧,已然是有些惱了。又看了眼顧以念,見架子擺得差不多了,便道“ 念兒莫要聽你娘瞎說,沒有衣裳叫下人們加緊趕工現做便是。我這就叫帳房拿些銀子給你,你且去叫人置辦。離宮宴還有兩天的時間應是夠了的,切不可失了將軍府的體面。到時爹孃自會帶你與弟弟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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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以念聞言眸中波光流轉,錢是個好東西,跟誰過不去都不能跟它過不去。既然顧淮安肯給,那自己爲什麼不要呢?當下便乖巧道“謝爹爹厚愛,女兒曉得如何做。”
顧淮安見顧以念如此識趣,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隨後揮手讓下面的人也退了出去,喬氏見人都走了,這才幽怨的看着顧淮安開口到“老爺你幹嘛給那丫頭銀子,宴會上有軒兒跟嫿兒就夠了!”
顧淮安看着自己的嬌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話鋒卻是一轉“夫人你莫不是忘了 念兒纔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不該過分苛責於她的!我知道你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可若不是你當初入執意跑去軍中…如今也不會…”
他沒有繼續下去,只是攬了攬喬氏的肩道了句還有事便走了出去,留下喬氏愣在原地。看了眼剛纔顧以念離開的方向,一行清淚悄然落下。
她又何嘗不知不該把自己的過錯歸咎到顧以念身上,可是每每看到她拖着殘弱的身體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又會忍不住想起那些貴婦看自己時嘲笑的眼神。對顧以念產生厭惡,究竟是厭惡自己還是女兒,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