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人說完緊接着有人跳出來附和:“要是說集體抗衡齊三爺,我也不贊成,去年的時候,我的配貨站有幾輛大車在半路上讓人劫了,百十萬兩的貨丟了是小事,關鍵是車和人,我在外地又沒關係,最後託朋友找的燦哥的弟弟,他帶幾個人從外地把車撈出來的,我拿錢他辦事,一碼歸一碼,不能講有感情,可現在背後捅人一刀,有點太不是東西!”
“對,如果他要是做這張桌就算了,就是個旁聽的位置,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有人更加直白的補充。
一時之間,場面亂哄哄一片,猶如一羣亂飛的蒼蠅,叫的人腦袋疼。
張曼聽他們羣情激奮也不跟着附和,她知道李利琴這個提起是公廁裡扔火包,激起民糞了,現在看來這招稱不上好棋,卻也不能稱得上昏招,只是錯誤的低估了人們的畏懼心裡而已,她不跟着打壓已經算有情義,斷然不會幫着李利琴跟衆人作對。
把凳子挪出來一點,後仰着腦袋看向坐在李利琴斜後方的小孩身上。
讓她驚奇的是,那臉上居然沒有丁點瀕臨死亡的畏懼,一如既往的平靜。
他是太過信任李利琴?還是神經有些大條?張曼想來想去也沒想出答案,現在有的只是丁點可憐他。
耿陌沒注意任何人的目光,低着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猶如囚徒等待着最後的宣判,無論結果如何都已經能坦然的接受,耳邊的嗡嗡聲無法到達他心扉,更沒時間考慮那唾沫橫飛的桌子上乾淨與否。
他在想,人要走到哪一步才能擺脫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處境?
“嘭…!”
耳邊突然響起炸裂聲,讓他回到現實世界,就看李利琴已經拍案而起,霎時間針落可聞,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不退縮也不低頭,冷冷的掃了一圈,她知道在這一刻說出再多鏗鏘有力的言語也無法挽回局面。
當人們潛意識通過嘴裡表達出來,並且不是一人,是十幾人的高度統一,那麼繼續辯駁下去的結果也是可以預知的。
此時此刻,唯一的辦法就是有個大人物出來,能給他們乖乖閉嘴,而這個人,只能是大先生!
她已經無暇訓斥這些目光短淺之人,耿陌即使是個旁聽,卻也是圈子裡一員,他們只看到未來的利益卻沒看到事情的影響,她拎起手包,奔着側面的一個單間裡走去,背影充滿了落寞、還有些秋天的蕭條。
“嘭…”房門再被重重砸上,利姐消失在裡面。
她沒有開燈,周圍漆黑一片,沒有窗戶,伸手不見五指。
從包裡掏出手機,剛摁了一下,屏幕上發出微弱的黃色光照在她臉上,可以看出她眼皮耷拉着,嘴角有些顫抖,紅脣也失去一些光芒,猶如兩天沒見到水的玫瑰花…
大廳裡,沒有了利姐突然間再次沉寂下來,不如剛纔那般壓抑,卻人人心中都有些緊張,都在等待。
耿陌仍舊一副沒心沒肺的嘴臉,平淡到無動於衷,冷靜到與世無爭,他穩穩坐在椅子上,比剛纔坐的還踏實。
這些人的嘴臉在他心裡也無法引起半點波瀾,剛纔還不被人重視,現在已經有人開始回過頭看向他。
趙德駐和展清明的眼神中能看出一絲愧疚,更多的還是老母雞護小雞仔的決絕。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整整過去四十分鐘,裡面還是沒有半點動靜,那扇門也沒有要打開的跡象,有人看時間,距離燦哥規定的一時辰只剩下五分鐘。就看擡手喝茶的人越來越多,頻率也越來越快。
“咯吱…”
突然發出一聲門響,只是這門並不是側面的房門,而是茶樓的門聲。
兩名燦哥帶來的小弟出現在盆景側面,出言沒有半點客氣的道:“還剩三分鐘昂,燦哥哥說了,如果想報官府就快點,如果不報,就要大開殺戒!”
“嘭…!”
王偉也拍案而起,吹鬍瞪眼的喊道“反了你們,我就在這坐着,我看你們動我一下試試!”
這兩名小弟沒搭理他,只是靜靜的等待。
其中已經有人開始想,是不是現在給耿陌推出去。
“兩分鐘!”小弟道。
“一分鐘!”
“三十秒…”
“嘩啦啦…”
就聽門口再次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燦哥沒露面,可那些小弟已經進來,斧子都拎在手中。
這次誰都不能入之前那般淡定,看到他們的一瞬間,幾乎都從凳子上站起來,戒備的看着,下意識的往一起聚集,抱團取暖。
而在這個“團”中,耿陌再次被排除在外,因爲這犢子至始至終都沒站起來,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坐的安穩。
“嘩啦啦…”這些小弟分開道縫隙,燦哥從中間出來,不屑的掃了眼,擡起手腕看眼時間“十秒,準備!”
“刷”小弟們聽見命令,動作整齊劃一的擡起斧子,目光不僅僅看向耿陌,還看向前方。
“五秒!”
“咯吱…”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側面的門終於被打開。
耿陌所有動作戛然而止,看向那門口,他注意到那紅脣好似不如之前那般詭異。
“燦哥,再給我李利琴一個面子可好?”
“有再一再二,還想再三再四就有些蹬鼻子上臉了!”燦哥歪着脖子看過去。
“出去,等五分鐘!”
“呵呵,利姐既然說話,面子肯定是要有,走!”
爲只爲那塵世轉變的面孔後的翻雲覆雨手,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
此時這歌詞放在這裡好似變得極爲貼切。
燦哥帶着人退出去,那些聚在一團的人心裡的石頭也落地了。
李利琴此時已經沒有多餘的目光看向其他地方,都盯在耿陌身上,那臉龐棱角分明,那臉龐承受了太多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堅韌。
那今年夏天才沒被曬黑的黃皮膚,還有兩個漆黑髮亮的眸子。
她緩緩走過去,極爲哀傷,心裡有些自責,這種感覺是在她二十幾年的歲月中從未有過的。
如果,沒有那雪夜路燈下的匆匆一瞥,可能他不會有今天的下場。
如果,不是自己一味的‘逼’着他前進,把他拔到一個本不屬於他的高度,可能不會得罪這種無法抗衡的人物。
再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