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甩開手臂蒙特全力、急速的奔跑在王宮中。
這是他第一次在王宮中這樣的失去儀態的奔跑。
如果可以的話,他絕對不想要這樣做,可是……
斯芬森殿下死了!
死在了蛇派獵魔人的手中!
到現在,蒙特都是不敢置信的,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了那位艾坦丁六世的命令:將蛇派獵魔人帶到他面前來!
有着這樣的命令,身爲近臣的蒙特自然是要拼盡全力了。
當跑進大廳時,看着與王室密探對峙的蛇派獵魔人,蒙特微微鬆了口氣。
還好!
還好不是最糟糕的局面!
蒙特的心底忍不住的升起一絲慶幸。
不過,在蒙特看到了一側斯芬森的屍體時,這一絲慶幸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就是發脹的太陽穴和幾乎窒息的胸悶。
就如同是被人一記重拳打在了臉上般,蒙特眼前金星亂冒,身軀搖搖晃晃差一點就摔倒在地了。
眼前已經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還有什麼是比眼前的局面更加糟糕的事情嗎?
恐怕……
就是陛下的死亡了吧?
當這樣的想法冒出時,蒙特快速的搖頭,他將這樣大不敬的想法拋出自己的腦海。
然後,他快速的吸了幾口氣,看向了蛇派的獵魔人。
對方面色坦然的站在那裡。
在對方的身後,那個侍從和侍衛則是寸步不離,尤其是那個侍衛,更是眼露兇光的看着周圍的密探和王宮守衛。
很明顯,只需要那位蛇派獵魔人一聲令下,這個侍衛就會衝上去大開殺戒。
當然了,也包括那個侍從。
事實上,相較於兇相畢露的侍衛,蒙特更關注的是那個侍從。
因爲,對方的手上握着兩把火銃。
不是普通模板的火銃,而是槍口足有拳頭大小,宛如手炮一般的火銃!
該死!
他把武器藏到了哪?
蒙特心底咒罵着。
毫無疑問,這是他的失職。
在進入王宮前,可是他親自將三人的武器收走、保管的。
而現在一眼看去就是大殺器的武器就出現在了對方的手裡……想到自己可能會面臨的懲罰,蒙特忍不住的苦笑起來。
斯芬森死了。
註定會有一批人死去。
他不希望自己成爲其中之一。
所以,他向着對峙的人羣走去。
“科林爵爺,請冷靜。”
“大家,也請冷靜。”
蒙特高聲的喊道。
怎麼才能夠不死?
自然是盡心盡力的完成國王陛下的吩咐,獲得那位陛下的寬恕!
身爲國王的近臣,不論外面的名聲怎麼樣,至少蒙特的話語還是有着相當威懾力的,他的出現,也讓劍拔弩張的王宮侍衛、國王密探們微微鬆了口氣。
雖然他們是毫無疑問的精銳,但是他們也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一位王國的繼承人竟然在王宮中被殺死了!
這樣的事情說出去,誰會相信?
別人不相信。
他們也不相信。
甚至,可以說是六神無主。
只能夠是層層上報。
幸好,蒙特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蒙特。
蒙特微微頷首後,那些王宮侍衛、密探們馬上讓開了一條路,讓蒙特走到了秦然面前。
“爵爺。”
蒙特面帶苦笑的問候着秦然。
事情無可挽回了。
但基本的禮儀必須在,不是刻板,只是蒙特不想死罷了。
無法玩成國王的命令,他肯定會死。
對眼前的蛇派獵魔人出言不遜,他也一定會死,對對方的實力,蒙特是心知肚明的。
左右都是死亡,唯有謹小慎微,才能活下來。
一時間,蒙特覺得自己好可憐、好無助。
如果這次不死的話,我一定要提前退休。
哪怕是去北方邊境的摩爾薩,我也不要待在這裡了。
莫名的,在心底有了這樣的決定後,蒙特似乎是平靜了下來。
“陛下,希望見到您,聽您親口說出緣由。”
蒙特畢恭畢敬如實的轉述着。
同時在心裡開始琢磨該用什麼樣的理由,讓對方去見艾坦丁六世。
威脅肯定是不行的。
獵魔人從不懼怕威脅。
那就只剩下了博取同情。
當下,蒙特就哀求的開口了。
“爵爺請可憐……”
“嗯。”
“什麼,您說什麼?”
沒有等蒙特說完,秦然就點了點頭,蒙特一愣,他下意識的問道。
“帶路。”
秦然淡淡的說道。
“好、好的。”
“請您跟我來。”
蒙特不知道秦然爲什麼會這麼痛快的答應,但是,他知道原本在他看來無比艱難的任務,竟然就這麼簡單的完成了。
波爾也不知道秦然爲什麼要答應。
但他知道,秦然這麼做一定有着緣由。
‘炎之惡魔’絕對不是什麼魯莽之輩。
所以,看到秦然邁步後,波爾馬上跟了上去。
阿什自然是跟着自家的老闆和同伴了。
不過,這位來自邊境的壯漢在路過那些密探的時候,卻是一呲牙。
阿什很單純。
但正因爲這樣的單純,他才能夠分辨的出誰不懷好意,誰是壞人。
就是這羣傢伙剛剛不懷好意的隱藏在周圍。
然後,眼看着事情變得不可挽回後,再突然出現。
剛剛斯芬森的自報家門,讓阿什很清楚這是位王子,還是艾坦丁六世的繼承人。
現在被自己的大老闆幹掉了。
艾坦丁六世要見自己的大老闆。
他可不認爲是去寒暄的。
接下來,必然是一場大戰了。
老闆的槍能夠先聲奪人,然後,我要搶奪武器,迅速幹掉周圍的人,剛剛的路線不能走,人太多了,只能是選擇從一側的峭壁而下了嗎?
罕見的,阿什開始思考起來。
然後,這位壯漢的氣息開始變化了。
殺意帶動着殺氣。
周圍的國王密探們,敏銳的感覺到了這樣的變化,目光變得無比危險。
但下一刻——
一股徹底的冰寒凍結了他們的神經。
比之前殺氣濃郁十倍、百倍的氣息降臨了。
宛如是屍山血海。
撲鼻而來的血腥味讓這些國王密探全身繃緊,那些王國侍衛則是踉蹌後退,侍從們則是早已癱軟在地。
所有人都本能的看向了那殺氣來臨的地方。
一道背影。
漆黑、深邃。
並未回頭。
只有腳步聲踏、踏踏而行。
那個蛇派獵魔人!
所有人僵直的呆愣在原地。
尤其是那些剛剛還自認爲可以依靠人數優勢拿下這個蛇派獵魔人的侍衛、密探更是心底發涼。
氣息不是一切。
但強大的氣息卻足以說明強大的實力。
尤其是……
那種屠戮萬物時的血腥氣!
這就是獵魔人嗎?
所有人直直的看着那道身影的遠去。
波爾、阿什一步不落。
不過,波爾認爲自己既然是秦然的隨從了,那麼,這個時候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所以,在即將徹底離開大廳的時候,他轉過身,雙槍交叉胸前,微微鞠躬。
這算是禮儀。
貴族間很流行的。
阿什看到老闆行禮了,他自然也要回應。
自然的,不是貴族間禮儀,而是流行在邊境摩爾薩的‘禮儀’。
壯漢轉過身,一呲白牙,擡起左手握拳向內,豎起的大拇指從喉間劃過。
做完這一切後,壯漢習慣性的露出一個獰笑,這才和老闆肩並肩,跟上了大老闆的腳步。
一前兩後。
三道身影消失後,大廳內響起了一陣出氣聲。
那是將心提到了嗓子眼,然後,突然鬆了口氣的出氣聲。
一個人,這樣的聲音自然不會太響亮。
可一羣人呢?
至少,剛剛走出大廳的蒙特聽到了。
但,蒙特裝作沒有聽到。
就如同他剛剛沒有察覺到來自蛇派獵魔人的殺氣,沒有察覺到隨從、侍衛的‘禮儀’一樣。
他要做的只是將蛇派獵魔人帶到小會議室去。
剩下的?
不管他的事。
也不是他能管的。
至於之後?
他也不會去想。
他就是個聽命行事的小人物罷了。
他不想捲入什麼‘復仇’行動中。
沒錯!
復仇!
這個時候,已經恢復了冷靜的蒙特,在左思右想後,可以確定一點。
眼前的蛇派獵魔人應該是知道了‘黑災’當時,艾坦丁王室扮演的不光彩角色,所以,這才選擇了報復。
不然的話,對方爲什麼會殺死斯芬森殿下?
難道會是被打擾進餐,心情不愉快?
這位國王的近臣一想到曾經艾坦丁王室的所作所爲和獵魔人承擔的後果,整個人就忍不住的顫慄了。
不死不休!
除了這個沒有其它的可能了。
而且,恐怕不單單是這位年輕的蛇派獵魔人,對方的朋友、師長也應該悄然無聲的潛入了艾坦丁王宮了。
接下來,就是一場大戰了!
希望陛下做好了準備!
腦海中的想法,讓蒙特的腳步更快了。
他總覺得周圍陰影中有什麼人在看着他。
他決定將身後的蛇派獵魔人帶入小廳後,立刻就選擇裝死。
至於離開?
他不相信獵魔人沒做準備。
往出逃只會死的更快。
只有找個不起眼的地方裝死,纔是最好的選擇。
想着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蒙特差點哭出聲,他還帶算帶着這些年積攢的財富去邊境了,現在看來,自己能夠跑了就是最好的了。
命苦的我啊!
在內心的哀嚎中,蒙特帶着秦然三人來到了那個小議事廳的門前。
一隊全副武裝的王室護衛正守衛着這裡,看到到了的秦然三人,目光極爲不善。
很顯然,他們也得到了斯芬森死亡的消息。
“陛下,只見你一個人。”
“剩下的兩人留在這裡。”
王室護衛隊的領頭者這樣的說道。
波爾握緊了手中的手炮,阿什更是準備大幹一場。
但是,秦然卻擺了擺手。
“留在這裡。”
他這樣的說道。
“謹遵您的吩咐,爵爺。”
波爾鞠躬行禮。
阿什跟着鞠躬。
小議事廳的大門被推開了。
身爲近臣的蒙特也留在了外面,僅有秦然一人走了進去。
砰!
門在身後被重重的關上。
所有的王室護衛都守在外面。
他們從不會擔心自己陛下的安全。
或者準確的說,整個王宮、艾坦丁堡,就沒有比他們身後的房間更加安全的地方了。
哪怕是‘戰神’‘災厄女士’都不可能在其中威脅到一位國王!
小議事廳內。
艾坦丁六世坐在那張高背椅子中。
滿是血絲的雙眼惡狠狠的盯着走進來的秦然。
而秦然從不像那些被他注視的人一樣表現出膽怯或者忌憚,只是一種淡然。
似乎……
還帶着一絲傲慢。
這樣的神情讓艾坦丁六世極爲憤怒、生氣。
“你是在向我炫耀?”
“在向我表示,你們獵魔人已經洞悉了真相?”
“還是說,你真的會認爲死去一個斯芬森會讓我感到難過?”
艾坦丁六世吼道。
就如同他說的那樣。
這位國王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悲傷。
有着的只是憤怒。
這並不像一個失去兒子的父親。
“用你聰慧的大腦想想,我爲什麼會這樣?”
“當然,你想到了。”
“斯芬森本就不是我親生的。”
“他的出現只是我用來抵擋一些流言的盾牌罷了。”
“壞掉了一個,我再重新培養一個就是了。”
艾坦丁六世的語氣變得平緩,憤怒正在消失,剩下的卻不是平靜,而是獵手面對獵物時的冷漠和戲謔,他再次的開口了。
“可是你的生命只有一次。”
“爲了一個本就不存在的冒牌貨,將自己搭了進去,你現在還覺得這一切都值得嗎?”
“或者,你認爲依你的實力,能夠安然離去?”
艾坦丁六世說着豎起了一根手指。
立刻,一層虛幻的光影,如同是一個玻璃罩,倒扣在了他的周圍,將他牢牢保護其中。
接着,一個又一個的邪異從光影中走了出來。
這些邪異大都保持着類人的模樣,但卻面容猙獰,四肢扭曲,剛一出現,它們就發出了一聲聲的低吼,飽含痛苦、憤怒、怨恨與殺意。
但是——
“跪下。”
隨着艾坦丁六世的一句話,這些邪異就紛紛的跪倒在他的腳旁。
“實力,你或者說你們從不知道什麼是實力。”
“我是國王,但我統治的可不單單是普通人。”
“還有這些邪異!”
“這纔是艾坦丁存在的理由!”
“這纔是你們這些獵魔人必須去死的另外一個理由!”
光影籠罩下,艾坦丁六世聲音再次高亢。
“論智慧,你們被我玩弄在鼓掌之間。”
“論實力,你們更是不值得一提。”
“所以……”
“你們是憑什麼敢和我撕破臉?”
“你們是憑什麼敢和我正面交鋒?”
“你們是憑什麼敢破壞我的計劃?”
幾近癲狂的話語中,艾坦丁六世站了起來,他高舉着雙臂,用力揮舞着。
這位國王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那把高背椅子正在緩緩的變形。
從椅子的模樣,變爲了一個人的模樣。
這道身影悄無聲息的伸出了右手,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刺穿了眼前國王的胸膛。
艾坦丁六世的質問戛然而止了。
他低下頭,看着眼前握着他心臟的手。
在他的耳邊,傳來一抹低聲細語。
“當然是憑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