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蘇珊靜靜的站在一面落地鏡前看着裡面臉色鐵青的自己,長長的指甲早已深深的陷進了肉裡,一滴一滴鮮紅的血液流出來隨即便被純白色的地毯給吸了進去,那朵朵鮮紅如紅梅在枝頭悄然綻放。
血,仍是一滴一滴的往下留着,可蘇珊卻像毫無所覺似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頭頂的上方懸掛的是那副巨大的結婚照片,照片中的他們相依相偎,一臉的甜蜜,可只有她知道,什麼纔是貌合神離,因爲這間新房,沈流年一次都沒有踏進來過。他寧願夜夜睡在書房,睡在酒吧,也不願睡在這裡。
心,又是一陣陣的抽痛,捂住胸口,她一下子跌倒在了地毯上,登時,地毯軟軟的觸感承受了她所有的重量。
閉上眼睛,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輕飄飄的,那種靈魂急於掙脫身體的束縛的快=感一浪一浪的襲來,就像是渾身被海水包裹着,輕輕地,一蕩一蕩的。那種舒適的感覺猶如到了天堂一樣,拋卻了所有的不開心,內心被快樂填的滿滿的。
恍恍惚惚的睜開眼睛,蘇珊露出了一絲苦笑,原來自己還在這裡,一切都沒有變。
門“叩叩叩~~~”的響了起來,以一種輕柔適中的力道輕輕的叩着。在聽到門內一點聲音都沒有後,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蘇珊,你怎麼了?”看着躺在地上的蘇珊,安沐宇一下子慌了,連忙手忙腳亂的將她扶起來摟在了懷裡。
“我沒事,只是突然覺得累了。”緩緩的搖了搖頭,蘇珊的聲音裡有着太多的無助。
“他現在還沒有回來嗎?”一股濃濃的擔憂涌上心頭,安沐宇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左呢?他應該和他在一起的吧。”
“不知道,現在都聯繫不上。”蘇珊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好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再也找不到一點依附。
“他是不是出國找林子萱去了?”安沐宇問的小心翼翼,時刻觀察着她的臉色。可她的臉上除了濃濃的疲憊之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沒有任何他出境的記錄,另外,林子萱根本就不在國外,而是在這個城市。”想到林子萱,蘇珊露出了慘淡的一笑,輸給她,自己心服口服。
“你說什麼?林子萱就在這個城市,你怎麼知道的?”安沐宇一下子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好像被弄糊塗了。
“是的,她就在這裡,還帶着一個一歲大的小男孩,她的身旁跟着一個和流年長的一模一樣的男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人應該就是揚風吧。”
“等等”安沐宇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了,“你剛剛說還有一個小男孩,誰的孩子?”
“你說呢?你是沈流年的朋友,他做的事情你不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蘇珊一臉自嘲的笑了,自始至終就只有她像個傻瓜一樣的被矇在鼓裡,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話,看着她如何被掃地出門。
“可是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安沐宇現在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的,“還有,沈流年那個混蛋現在到底在哪裡?”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說着,蘇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現在她的腦子裡一團亂,什麼都不想想,也什麼都想不起來。明明她纔是沈流年明媒正娶的妻子,可爲什麼她卻連擁有一個孩子的資格都沒有。
“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安沐宇將她攙到牀=上躺了下來,仔細的給她掖好被子後,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就那麼看着她,曾經的蘇珊是冷漠了點,高傲了點,可是從她的臉上從來都不會看到這種無助彷徨的表情,可是現在……
“能不能幫我一件事?”目光直直的盯着天花板,蘇珊輕輕的說道。
“你說”安沐宇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幫我去勸勸林子萱,爺爺想見那個孩子。”她艱難的說道,有多少女人都做過一朝麻雀變鳳凰的美夢,可當有一天真做到了,卻發現那一切不過就是美夢的結束,噩夢的開始。
“好,我答應你。”不想再去問爲什麼,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事實就是事實,誰都改變不了。
“謝謝你”伴隨着一道長長的嘆息過後,室內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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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悽清而且寒冷,那刺骨的寒風透過門縫裡鑽進來肆意凌虐着他的身體,微微的動了一下,只覺得渾身猶如散架了一般,在這個宛若銅牆鐵壁一般的屋子裡,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流逝,如果就這樣死掉了,是不是太窩囊了點?
伸直雙腿,就算是在這種環境下,沈流年的臉上仍是掛着那抹慵懶的笑,西裝早已折皺的不成樣子,根本就不足以抵擋寒風的來襲,一絲髮凌亂的垂在額際,給他的慵懶中增添了一種浪=蕩不羈的味道。
盯着那扇鐵門,他的臉上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今晚,他就應該出去了,如果左連這點小事都做不了的話,那他這些年就真的是白跟他了,而他現在應該做的,就是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後看一出熱鬧非常的演出。
是的,是演出,而他有幸也會成爲其中的主角之一。
再次緩緩的閉上眼睛,他感覺到胸口有一種溫熱的感覺在不停的流動着,將手探進去,然後一張照片就這樣被他以兩根手指夾了出來。
這裡沒有燈光,可他卻仍然看到了孩子臉上那一抹宛若天使般的笑顏,那是他的骨肉,身體裡和他流着一樣的血液,雖然他來的是那麼的意外,那麼的突然,但不可否認,從知道他的那一刻,自己每時每刻都覺得熱血沸騰。
他終於做爸爸了,一個可愛的兒子,一個他和心愛女人的結晶,他們是一體的,任何人都不能拆散他們。
就在他暗自欣喜的時候,門猛地被人推開了,一張俊美如撒旦卻帶着一臉惡魔般笑容的男子走了進來。
“怎麼?想好了沒有?我來聽你的答案。”在沈流年面前,男人優雅的站定,手中一方潔白的手帕輕輕的彈拭着那白色西裝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脣角微微上揚,沈流年勾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
“不告訴是嗎?那你就帶着你那滿肚子的秘密去黃泉路上一個人逍遙吧。”男人的眸子裡有着一閃而過的狠絕,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手軟的人,尤其是對於沈流年,他恨不得將他生拆入骨,也不足以填平他心中的仇恨。
“黃泉路?”沈流年低低的笑了,“那倒是一個好地方,你看那麼多人踏上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只是不知道該是你去還是我去呢?”從地上站起來,沈流年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這硬邦邦的水泥地硌的他屁=股都疼。
“你說呢?”男子仍是一臉雲淡風輕的笑意,那方潔白的手帕始終在他的手裡不停的翻轉着。
“你很篤定我會比你先走一步?”沈流年淡淡的看着他,兵家有云“兩軍相遇勇者勝”,這一點不論用在哪裡都是適用的。
“難不成你以爲還會有人來救你?”男子的臉上滑過一絲嘲諷的笑,“你別癡心妄想了,這個地方沒有人會找到的。”
“你就那麼自信一定能贏我?”挑了挑眉毛,沈流年一臉戲謔的看着他,幾天不見,膽識確實是有長進了,可是喪家犬永遠都是喪家犬,就如同蘿蔔白菜永遠登不了大雅之堂一樣,那是命中註定的。
“呵呵~~~”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
“不然,我們做一筆交易,怎麼樣?”沈流年瞅着他輕輕的笑着,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一提交易,男人的臉色登時就變了,雖然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直覺的,他現在肯定是在不停的顫抖着。
“哈哈,我還以爲你的膽子真的變大了,原來也不過就是如此。”沈流年的語氣中充滿了鄙夷,來到他面前站定,一雙眸子在黑暗中依然褶褶發亮。
“你想做什麼?”一看見他過來,男人立馬全身戒備,那周身散發出的氣息讓沈流年微微的笑了。
“你那麼緊張做什麼?我不過就是想和你說說話,沒有別的意思。”彈彈他的衣服,沈流年又折了回去,畢竟,嚇壞小孩子可是不道德的。
“說吧,你想做什麼交易?”見他走開,男人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剛剛他差一點就窒息了。沈流年這隻笑面虎,當他笑得越無邪的時候就代表着他的心情越差,所以得罪過他的人就要做好準備了,畢竟在老虎嘴上拔毛不是一件明智之舉。
“放我離開,我分你一半的軍火。”坐在牆角,沈流年一臉慵懶的笑着,就算是在這樣的地方,他的身上依然散發着濃濃的強者氣息。
“一半的軍火?”男人立馬像被踩痛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這就是你的籌碼,你以爲自己就值那點錢嗎?”
“隨便你怎麼想”沈流年淡淡的回了一句,“如果你不答應,就怕連這一點你都得不到。”
“那白粉呢?”男人知道他說的沒錯,從來沈流年都不會說沒有把握的話。
“那個已經被人劫走了,你晚來了一步。”這筆賬他沒討回來呢,怎麼也說不過去,不過不急,離死還很遠呢,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一一討還,不,是加倍的討還回來。
“被人劫走了?”男人冷冷的笑了,“你以爲我是三歲小孩呢。”連這樣幼稚的謊話都能編的出來。
“信不信隨你?好了,我要休息了,你請回吧,明天一早,我等你的答案。”說完,靠着水泥牆,沈流年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鵝毛般的大雪覆蓋了整座城市,沒人知道在這樣的夜晚會發生什麼?或者是人死,或者是人生,也或者什麼都不會發生,這,只不過就是衆多夜晚中最平常的一個夜晚。一覺醒來,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黎明時分,天色似明非明之時,一抹黑色的影子漸漸的接近了這間如同銅牆鐵壁一般的房子,幾道悶哼之後,那些身軀彪悍的黑衣人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一道清脆的細響過後,門被從外面輕輕的打開了。
“少爺,你沒事吧?”一個利落的身影迅速的竄到他的面前,藉着外面微弱的雪光,在看到沈流年安然無恙後,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對不起,少爺,我來晚了。”左一臉的愧疚,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從語氣中不難聽出他心中的懊惱。
“算了,都過去了,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彈彈身上的灰塵,沈流年慢悠悠的站了起來。
“沒有,他們的目標不是我,所以對我的防備要鬆一點。”左輕聲的說道,沒想到只是自己的一時大意,竟然讓少爺吃了這麼多的苦。就是這份失職,他已該受到最嚴厲的懲罰了。
“你沒事就好。”
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後,沈流年慢慢悠悠的走出了這扇門。
在雪地裡站定,黑衣人七橫八豎的躺在雪地上,看着他們,沈流年的嘴角緩緩的勾起了一抹冷笑,“處理掉他們,手法乾淨利落點。”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向遠處走去。
以爲這間破屋子就能困住他,哼,也真是太看不起他了。
東方出現第一道魚肚白的時候,他的人已坐在了自家那寬闊舒適的客廳裡,手中端着一杯香濃的藍山咖啡,那氤氳的香氣在屋子周圍慢慢的瀰漫開來。
“要死了啊你,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你都把我們給急死了,你到底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