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
海藍屋在B城的名氣並不比馥麗晶大,主要是因爲這個地方和馥麗晶面向的對象不一樣,如果說馥麗晶是隻要有錢就能去,那海藍屋的客人就是會員制的,除了衡量身家,名利和地位也要列在考覈之內。
沈三爺約趙修來這裡,他心裡其實很意外,因爲上輩子的趙老九並沒有這樣的待遇,甚至在出獄以前,對這種享受的地方,他也基本是沒有概念的。
趙老九的生命裡更多的是江湖、搏殺、地盤、爭鬥,所謂的生活層次和他根本沒什麼關係,即便他天天穿着西裝在馥麗晶裡巡視,也仍然是沈三爺手底下的一個小混混。
有時候,趙修也會想,要是當年沒有被污衊j□j,沒有坐牢,沒有遇見那羣好兄弟,趙修還會不會有後來那番成就,也許到他死的那一天,他也只是個得過且過,肆意揮霍生命和時間的傢伙。
沈三爺派來的車子載着趙修開往城市的郊區,離開了市區之後,車子的行駛速度明顯變快了,西郊這一塊開發的時間並不長,但是發展速度非常猛,越過一些小山之後,典雅的別墅羣擡眼可見,趙修一邊看着窗外的景色,一邊對照着記憶,雖然這裡已經建設得很有規模,可跟二十年後一比,就像窮山惡水和繁華都市一樣,不在一個檔次。
司機又帶着他繞了幾個圈子,終於在一家酒店門口停了下來,趙修隨意地一瞟,已經發現了不下十個牌子的名車,這還只是場面上的東西。
下了車,門童隨即禮貌的彎腰迎客,司機朝等在門口的侍應生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會意。
“先生,這邊請。”擺個了手勢,他帶着趙修慢慢往裡走。
趙修心裡有幾分玩味,所以說大佬身邊最信任的果然不是他的手下,而是司機。
身在這個位置的人平時接觸到的秘密太多了,又要負責安全,如果不找個信得過的人,就像在身邊放了個定時炸彈一樣。反過來,能長期當老大司機的那一個人,必然是他的心腹。
沈三爺身邊的司機劉覺就是其中的典型。
侍應生帶着趙修他們穿過富麗典雅的大廳,很快乘電梯到了三樓的桑拿房。
一邊走一邊想着,這地方果然和馥麗晶那種金色璀璨的感覺不同,細節處就能看出底蘊,雖然富貴卻不張揚,難怪那麼多人對這裡趨之若鶩。
“九哥,三爺在裡面等你,我先去放鬆一下,就不陪你過去了。”
劉覺笑了笑,擺了個男人都懂的表情。
趙修笑着點了點頭,“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他在侍應生的帶領下到了單獨的換衣間,很利索地脫了衣服換上酒店準備的浴袍。一路走來碰見的人非常少,酒店的房間之間的間隔也很大,看來維護客人的隱私這一點他們做的相當不錯。
換完衣服出來,一對一接待的侍應生已經準備好了毛巾和各式用品,甚至還拿出了一張列着各種品牌洗浴產品的單子,任客人自由選擇。趙修隨意地勾選了幾樣,就在侍應生的帶領下到了小型浴室的門口。
推開門,熱氣鋪面而來,地上溼淋淋的並不平坦,而是鋪上一些圓滑的小石子,一路走過去能很好地按摩腳底的穴道。
小型浴室和其他的大型池子不一樣,只接待特定的客人,浴室裡裝修得很精緻,跟整個酒店的風格差不多,都是那種貴氣又低調的陳設。
趙修的左側有一道門,應該是浴室自帶的桑拿房,他擡手敲了敲,隨即推門而入。
四十多歲的男人只圍着一條浴巾,坐在桑拿房的凳子上。
他肌肉結實,紋理分明,此時此刻,正仰頭閉着眼睛靠在牆上,手臂張開的姿勢並沒有顯得門戶大開,反而處處能見其謹慎。
這就是掌握了虎徹門大半生意,令道上許多人望而生畏的沈三爺。
趙修站在原地沒有動,在他的記憶中這個男人已經死了整整十年了,心裡翻攪着的莫名情緒在男人睜開眼的那一刻平息了下來。
“小九,發什麼呆呢,過來坐。”沈三爺招呼着趙修,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
趙修點頭,依言坐到他身邊,桑拿房的溫度很高,剛剛進來一會兒,身上就開始冒汗了。
沈三爺笑了笑,他長得並不兇悍,相反,有一張中年紳士的面孔,和他的長相相應的是身上的氣質,儒雅書卷並不乖張,他微微笑着的時候,甚至會讓人錯以爲只是一個尋常的知識分子。
唯獨那雙眼睛,當他正色看着你的時候,你才知道直視這個人需要多大的勇氣。
他的狡詐是從來不擺在面上的,做任何事情都把度拿捏地恰到好處,幾乎讓人挑不出毛病,可偏偏這種權衡又完全是利益化的,除了真正跟他血脈相連的那個人,他誰都不放在心裡。
即使是一手提拔起來的趙老九,也只是沈三爺手上的一顆棋子。
“你的耐心不錯。”十幾分鐘的沉默之後,沈三爺先開了口,似乎對趙修的表現相當滿意,他的臉上帶了點笑,“我以爲你一來就會問我找你過來的原因,好在你還記得我說的話。”
“三爺說過的我怎麼會忘記。”
桑拿房這個地方很適合說些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因爲溼氣超過了百分之九十,電子產品就會失去效用,從前的那個趙老九因爲好奇三爺怎麼總是約在桑拿房談事情,後來問過他才知道,因爲這裡隔音好,溼氣重,竊聽什麼的根本沒有辦法,那時候,趙老九才明白三爺爲什麼能混到這個位置,他的小心謹慎是每時每刻的,一點縫隙都不留給敵人。
“小九,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聰明而且聽話。”沈三爺微微嘆了一口氣,“可惜很多人都做不到你這個樣子,聰明的人往往野心大,野心一大難以控制就容易出事。至於蠢的人,我以爲只要聽話也就夠了,現在我才發現,蠢的人不僅不聽話,還容易做一些蠢事出來讓你心煩。”他側過頭看着趙修,“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趙修一怔,知道他說的就是汪大年的事情,用這樣的口吻問了出來明顯是對他產生了懷疑,他想了想,終究是用了不甘心的語調開口道,“人可以保,但只能送得遠遠的。”
果然,沈三爺一聽就滿意地笑了起來,似有深意地道,“小九果然沒讓我失望。”
趙修知道在這個男人面前演實在太難了,還不如表現出一些真實的情緒出來,九分真一分假,假得也就更容易讓人相信了。
沈三爺扭了扭脖子和肩膀,嘆了口氣,“我老咯,將來這裡還不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九哥正當壯年,打拳又這麼厲害,哪裡老了。”
沈三爺笑着瞥了他一眼,“你這小子,幹起事情漂亮,說話也不比做事差。”他從桶裡舀了一瓢水加高了溫度,“青幫的事情你怎麼看?”
“嗯?”趙修沒想到他話題轉得這麼快,卻馬上答道,“現在的青幫我們還招惹不起。”
“算你有些見識。”沈三爺拿着毛巾擦了擦臉,“B城的幫派不少,和虎徹門實力相當的也有幾個,但是唯一不能招惹的就是青幫,裡面的水太深了。”
趙修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知不知道爲什麼?”沈三爺哼笑了一聲。
“他們做軍火買賣。”在趙修的記憶裡,林沅麒幹得就是這個東西,而且還和上面的人掛着鉤,做起事情來簡直可以用無往不利來形容。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沈三爺伸了伸腳,活動着筋骨,“青幫和上面的關係可不是軍火這麼簡單的,知道海藍屋是誰的地方嗎?”
趙修倏然一驚,聯繫着上輩子發生的那些事情,腦子裡終於有些想法漸漸成型。
“難道這裡是青幫的地盤?”
沈三爺驚訝地看着他,很詫異他連這個也猜到了,他很快笑了起來,“沒錯,這裡就是青幫的地方,你一路進來也看到了,在這個地方來玩的都是些什麼人,青幫能把他們招呼得服服帖帖,肯定不會是尋常的幫派一流,整個青幫和上面的關係可是有趣得很啊。”
難怪那一世,林沅麒能玩轉華國半個黑道,原來除了能力之外,青幫的背景也讓人無法忽視。
沈三爺看了眼他的表情,慢慢道,“林沅麒這一次來馥麗晶鬧事,讓大年栽了個跟頭,現在道上應該傳的沸沸揚揚了吧。”
趙修點了點頭。
“我知道大年平時惹了不少事情都是你看在我的面上幫他蓋着的,只是這一回,我都保不了他。”他嘆了口氣,看了眼趙修頭上的疤痕,“他找人對付你的事情我都聽下面的人說了,你能做到現在這樣不容易了。”
“三爺對我的恩情,我一直沒忘記,這點小事情算不上什麼。”
沈三爺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事不怪你,還是大年衝動了,又撞到了林沅麒的手上。”他看了眼趙修,彷彿不經意道,“你覺得林沅麒這人怎麼樣?”
趙修皺了皺眉,似乎在思考,“有些本事,但是……有些地方覺得說不上來。”
沈三爺哈哈笑了起來,又放緩了聲音,慢慢道,“那小子可不是簡單的角色,林方的私生子那麼多,卻只有林沅麒一個人活到這個年紀還安安穩穩地在他身邊,又接手了他一部分的勢力,雖然看起來有些魯莽,只是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是個簡單的傢伙。”
趙修心裡一沉,沒想到他後來才領悟的東西,沈三爺這個時候早已經瞭然於心。
“怎麼,被嚇到了?”
“沒有。”趙修回過神來,“林沅麒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我也想知道。”沈三爺笑了笑,“所以才找你過來。”
“三爺的意思是?”心裡得出的答案讓趙修不停地罵娘,臉上還要表現出幾分疑惑。
沈三爺轉頭看着他的眼睛,“我要你到林沅麒的身邊監視他。”
話說新年了,大家也好忙,看最近冷清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