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安
不論她是哪一類人,有一點無法改變:只要她是江秋寒的女兒,她與他之間就不會有和平共處的一天。
君墨染不語,心情越發煩悶,將目光望着窗外——這個時間,她在做什麼?是碾轉難眠地抱怨他的漠然,還是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地安然入睡?
以她的性格,恐怕是後者居多吧?
“喂~”李煜宸大爲不滿,曲肘撞他一下:“最近怎麼了?老是心神不屬,滿腹心事的模樣?”
“沒什麼,”君墨染抹了一把臉,似乎也能抹平心底的混亂:“夜深了,去睡吧。”
“累了?”李煜宸聽出他聲音裡的疲憊,拍了拍他的肩:“也對,今天一天夠你受的了~”
王府裡一屋的女人,老的,少的,沒有一個是能讓他省心的。唯一一個能給他幫得上忙的,偏還給老太太逼走了。
“嗯~”君墨染輕應一聲,並未起身。
李煜宸走到門邊,見他還在原地不動,詫異地回頭:“幹嘛,打算睡在書房裡?”
“還有些事要辦,你先走吧。 ”君墨染含糊的應了一聲。
“那行,”李煜宸不再羅嗦:“別忙到太晚,明天還有得你忙呢。”
周圍全都安靜下來,空氣裡瀰漫着淡淡的酒香,有種曲終人散的淒涼。君墨染靜坐了一會,終於推開窗,悄然隱入夜色之中。
夜,已經很深了,天邊掛着稀疏的幾顆星子,寂寞地眨着眼睛。
當發現自己置身在那道陌生又熟悉的高牆下,君墨染忽地猶豫了,迷惑了,彷徨了。
他一定瘋了!深更半夜不睡覺,象個懷春的二八少年,鬼使神差地跑到江府外面對着她的閨房徘徊!
一盞桔黃的燈,在暗夜裡靜靜的亮着,那柔和的一團黃,象極她溫暖的笑容,並不見得如何絕豔勾魂,卻絕對的吸引。
他只擡頭看了一眼,竟該死的移不開腳步——既然來都來了,就上去看她一眼再走又如何?
今夜無月,昏黃的燭光靜靜地灑在她的臉上,那一團誘人的鵝黃淡化了她的倔強,柔軟的絲被揉成團被她胡亂地夾在腿間。
他的進入,帶來了一陣冷風。她嬌小的身子蜷成一團,不停地蠕動着,想要尋找溫暖的源頭,可愛得教他心都酸了。
在牀邊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紊亂如麻的情緒奇異地平靜下來。
他倏然心驚——從什麼時候起,她什麼都不用做,就只是靜靜地沉睡在那,在他視線可及的範圍裡,就足以令他心安?
薄薄的嘴脣嚴肅地抿成一條直線,他挺直了脊背,僵硬地轉身離去。
冷風撲面,寒光微閃,他側身避開襲來的劍鋒,擰眉低語:“是我~”
“王爺?”驀地發現眼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主子,藍三驚訝地瞠圓了眼睛,倉惶地收回伸到他面前的長劍,惶然道:“這麼晚了,有事嗎?”
“哼~”君墨染臉一紅,冷哼一聲:“飯桶,連本王都認不出來!要如何保護九夫人的安全?”
藍三雖不明白認出他與保護江湄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依舊尷尬地垂着手,一句也不敢反駁。
“以後辦事機靈點~”君墨染暗呼一聲慚愧,崩着臉悄然離去。
“是~”藍三恭敬地目送他沒入深濃的夜色,依舊沒有想明白王爺特地跑這一趟,究竟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姜梅心思坦蕩,一夜好眠,精神奕奕地醒來:“如意,可以進來了。”
半晌,如意才頂着一雙熊貓眼,無精打采地走了進來:“小姐,昨晚睡得好嗎?”
“好~”見她聲音有氣無力,姜梅回過頭,戲謔地調侃:“怎麼,想着這幾天與大哥近水樓臺,興奮得連覺都睡不好了?”
如意沒有吭聲,默默地上前替她挽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事實上,昨天小姐一抵江家,管家就把她叫過去追問小姐服藥的情況,她猝不及防,吱唔了幾句謊稱小姐久不吃藥,已不習慣藥味,沒找到機會。
結果被管家狠狠地訓了一頓,末了還把藥丸都沒收了去。
她擔了一夜的心,不知管家下一步會如何對付小姐,哪裡睡得踏實?小姐絲毫不知情,還有心思取笑她,哪知她夾在中間左右爲難,愁都快愁死了?
“咦,怎麼崩着個臉,好象別人欠你幾百吊錢似的?”姜梅笑眯眯地調侃。
門吱呀一聲滑開,史酷比搖着尾巴躥到她腳邊親熱地轉着圈。
姜梅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蹲下來親熱地捧着它的頭:“親愛的,想死我了!”
來時走得匆忙,未及帶史酷比,到了江府之後,姜梅才意識到犯了個嚴重的錯誤——在靖王府,她只需防如意下毒,到了江家,可就隨時隨地都是陷井了。
沒有史酷比在,她難道要不吃不喝地撐過這幾天?別說她做不到,真要這麼做了,不等於明目張膽地告訴江照影:我不信任你!
所以,她只能暗中吩咐藍三,讓他抽空回跑一趟幫她把史酷比帶過來。原以爲他事多,她又沒敢把事情說得多嚴重,至少也得再等上一兩天,沒想到睜開眼睛就見到了它,怎不讓她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