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真的時候,沉靜的眸光有種讓人怦然的力量。他真的太狡猾了,從頭到腳,從眼神到神情,都很容易迷惑人心。
稍微不注意就會被他俘獲,被他牽着走。
危險,時愛時刻提醒自己要警醒。
心跳得有點快,幸好隔着距離,幸好方南沒有流氓到底,時愛真怕他會聽見,到時候就順杆子往上爬,露出讓人討厭的得意神情。
時愛一點好臉色都不想給方南。
別開臉,時愛的語氣硬邦邦的,“跟我沒關係。”
要真的沒關係,她怎麼會記在心裡面這麼多年?還會用那麼多個“噁心”來表達她內心壓不住的強烈情緒?
方南其實不喜歡時愛的口是心非,猜來猜去的,多費力。
以前……
算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
“她倒是想親我,就是沒有得逞。倒是你……”方南關上車門,探身在她臉蛋上泄氣一般捏一下,“看着我被人佔便宜,你也不出聲?你想什麼呢?”
時愛一下子轉過臉來,恨不得咬方南一口,怎麼好意思倒打一耙?
“那還是我的錯了?”
時愛氣極反笑,“你那個時候對我冷暴力,我給你打電話你始終沒有接我的電話,你接過嗎?差點忘記了,你還是接過的,但那一次,你還不如不接。”
手術檯上肝腸寸斷,身體的傷都比不過心裡的痛。
方南凝視着時愛,眼神沒有移開,深深的,專注的,看地時愛心裡面開始發虛。她是不是說地太多了,怎麼她記得這麼清楚,語氣還這麼幽怨……
明明灑脫的人是她……怎麼一點都經不起方南的激將法呢?
時愛捂住自己的脣,低垂腦袋,掩蓋臉上懊惱的情緒。
混蛋,混蛋。
討厭!
方南摸摸她柔軟的發頂,然後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時愛懊惱自己說多,說錯,乾脆閉緊嘴巴,一句話也不說。
不管他說什麼,她都絕對不搭腔,時愛這樣告訴自己。但方南卻一句話也沒有說,讓時愛沒有打他臉的機會。
醫院照片,看醫生,又開了藥,大張旗鼓地折騰了一通,時愛悶悶不樂,不住得在人羣裡面搜尋着某個人的身影。她以爲自己做的不動聲色,但方南早就看在眼裡,任時愛提出各種要求,要在醫院裡面上上下下走一遍,曲曲折折得浪費時間。
“該吃午飯了。”方南看一眼腕錶,提醒道。
“那我不打擾你了。”時愛順勢要走,方南直接扣住她的腰,“我有說你打擾我了?”
“放開我。”
方南長成這樣,走在醫院裡面,幾乎是每個路過的女醫生護士病人……不論老少,都要看他一眼。他現在把她一抱,時愛頓感周遭的目光壓力。
“我有男朋友!”時愛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刷無賴,我就讓你真的成爲無賴,“請你自重好嗎?”
這話出來,當即就有人停住了腳步。
方南擡頭,對那個路人禮貌得一笑,“女朋友生我的氣。”
路人點頭,理解理解,眼睛都直了,走的時候還差點撞到對面走過來的人。
時愛氣得想飈垃圾話,這個看臉的社會!
方南深邃的眉眼沉靜,“艾維爾人在國外,你在醫院裡面找誰?難不成是找皇甫珏?你以爲他還在醫院上班?小愛,你真得成長了不少,對**這種名聲的承受力也變強了。”
嘲諷的語氣,壓得低低的,伴隨着熱氣送入她的耳蝸。
時愛強忍着閃躲的衝動,冷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清者自清,我不怕。”
“好。我問你,皇甫珏怕不怕?你倒是好意思往他跟前湊,你曾經受過的苦,難以越過的心結,他一個大男人,不一定能比你跨得更好。不然……你以爲你爲什麼被趕出家門?嗯?”
阿珏趕走她……是這個原因嗎?時愛回想當時阿珏那個吻,阿珏對她的隱瞞,欲言又止的神情……
方南鬆開了時愛,拿起手機,簡短得說了幾句,一邊看着她,似乎電話那頭的人是時愛的熟人。
“你跟她說,她不肯吃飯。”
手機落到時愛的耳邊,謠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小愛。”
聽到熟悉的聲音,時愛瞪圓了眼睛,方南怎麼會跟童謠有聯繫的?
一個眼刀子立刻飛向方南,是不是你對我的朋友下手了?
方南知道時愛的心裡肯定又在罵他,混蛋,流氓,衣冠禽獸,反正就沒有一個好詞兒給他。他回以微笑,然後擁住時愛的肩膀,往外走。
時愛和童謠說了什麼,他沒有聽。他還停留在時愛那句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那句上,雖然很清楚時愛只不過說說而已,可是方南心底就是不舒服。好不容易拔除的那根刺,現在又在心頭上了。
暗中琢磨着,是不是不要逼皇甫珏逼得太狠,免得時愛同情心氾濫,畢竟這兩個人真的有血緣關係。當初時愛對小意都那麼好,心性單純的人把恩恩怨怨分得很清。
方南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時愛在身邊的時候,他的原則就容易動搖。時愛就像是風,她想往哪兒吹,他的旗幟就往哪兒飄,不由自主。
時愛說他對她冷暴力,對她不聞不問,他何嘗不是對自己冷暴力,對自己的心不聞不問。
“好。我知道了。”時愛跟童謠講完了電話,把手機還給方南。不經意得,她看到亮着的手機屏幕上是她的照片,半張臉埋在枕頭裡,安詳沉靜,似乎是她睡着的時候拍的。
時愛又把手機給奪了回來,手指飛快地跳到設置,選擇更換主屏幕照片。
相冊裡面,全部都是她的照片,齊刷刷的,各種時候拍的。
“還你!”
時愛飛快地重新拍了一張照片,就隨意得取了一張醫院地面的照片,然後替換自己的照片,又把自己的照片全部都清空。
回收站,一併清空,大功告成!
時愛神清氣爽,把手機丟還給方南,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咔嚓!
沒走幾步,時愛聽到相機聲,下意識地看過去。
咔嚓,咔嚓,咔嚓。
方南舉着手機對她又拍了幾張。
時愛瞪之,用力地瞪。
方南看了眼手機,挑挑眉,然後手指飛快地動作。不用看,時愛知道這個人又在故技重施。算了,她忍。不怪方南變態,怪她好看,時愛安慰自己。
一上車,時愛就裝睡,不想跟他說話,即使方南問她,想吃什麼,時愛也不回答,閉眼假寐。方南一個人說話當然無聊,擰開車載的音樂,裡面傳來造作的少女音,跟方南的成熟路線完全不搭。
時愛一開始以爲他手錯,沒想到的是這支強行裝可愛的口水歌,居然是單曲循環。
時愛怎會放過這個嘲諷方南的大好機會,閉着眼睛,提高音量,“想不到你還是變態怪蜀黍,喜歡十七十八歲的少女,一把年紀了色眯眯地追星。”
極低的一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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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得耳熟嗎?這首歌是sugargg的代表作。”
“一聽就知道是垃圾組合……”鄙視的話說到一半卡住,時愛坐直身子又一次向方南投去眼刀子,唰唰唰,如果眼刀子能扎人的話,方南估計已經被紮成蓮藕。
細白的手指用力按下停止鍵。
全世界清淨。
如果可以的話,時愛甚至想把整個音箱都扔到車外。
方南很欠揍的語氣,“不好聽嗎?”
好聽纔怪!
“你審美下降地真厲害。變態!變態變態變態。”時愛惱火,變成復讀機,“你不噁心我,你心裡不舒服是不是?方南,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這首歌勾起了時愛的回憶,一首造作矯情裝嫩的口水歌,時愛是這首歌的主唱,可是她拒絕承認自己唱過這首歌。一個學古典樂出身的人,唱這種歌,尷尬癌都要犯了。
18歲…這些人哪兒18歲了,都不知道人均多少……反正絕對不止18。
時愛認定方南是在拿她以前的事情打趣。
車流中,紅燈前,車子停下來。方南轉頭,目光觸上時愛的,“我覺得很好聽。”
“哪兒好聽?哪兒好聽了?”時愛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
“因爲有你。”
“……”
“這首歌因爲有你當主唱,所以很好聽。”
時愛扭頭望向窗外,選擇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看,“我不承認這是我唱的。”
這是她的黑歷史,如果不是爲了錢,她也不會去搞這麼個組合。少女天團的定位沒有問題,只是人能裝一輩子年輕嗎?很明顯,這是一份前途並不光明的工作。娛樂圈啊,永遠都充滿年輕漂亮的面孔,年輕……真的是最沒有競爭力的商業價值。
方南微不可見得擰了眉頭。
“這是你,即使你不喜歡,這也是你的一部分。”
時愛沒有回答,一直沉默。
到達目的地,車子停穩,時愛解開安全帶,並沒有立刻推門下車。
她對着站在門口的童謠擺擺手,臉上帶着笑,聲音卻是冷的,“那你問問你自己,但凡我只有一點不聽話,和你有點分歧,你不是照樣不喜歡嗎?難道和你意見相左,不聽你話的我……就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