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姑姑把阿喜帶了過來,不然老子就是喜事沒辦先辦喪事了啊!”公孫應敦內心淚流滿面,覺得自己簡直太命苦了,“姑姑要是在我這裡出了事兒,小叔叔十成十是送我下去給姑姑請罪啊!”
就刺客剛纔突兀出手的一下,他看都沒看到,要不是公孫喜在,盛惟喬基本上就是死定了!
公孫應敦後怕的不行,看那刺客的目光簡直想把人千刀萬剮了,又恨自己府裡的人怎麼就這麼遲鈍的,這麼半晌了都不知道過來支援嗎?!
雖然那些人都是尋常僕役,但像公孫喜這樣衝進來二對一的廝殺不行,玳瑁島出身,就算是幹粗活的下人,弓弩什麼的也會用幾下啊!
而他這府邸裡,是有容睡鶴送宅子時順便送的幾副弓弩的!
如今刺客人在屋子裡,就這麼點地方,哪怕是準頭再差,站在走廊上,幾副弓弩一頓攢射,還怕弄不死他?!
……當然最好是還有一口氣,能夠問個口供,回頭可以讓容睡鶴去發泄怒火,而不是把怒火全部傾瀉在他身上!
大概感受到了公孫應敦的抓狂,片刻後,外頭終於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內中有人呼喝:“快!快去取弓箭來!”
“這羣混賬,總算到了!”公孫應敦聞聲臉露喜色,忙轉頭安慰盛惟喬,“姑姑放心吧!這人跑不掉了!”
他以爲盛惟喬會很害怕,至不濟也是強自鎮定,誰知道回頭卻見盛惟喬單手托腮,撐在桌子上,眼睛盯着不遠處的地磚,壓根連看都沒看公孫喜同刺客,倒彷彿在考慮什麼其他要緊問題似的,那叫一個淡定!
簡直跟看戲似的,還是那種看到了無聊的戲,走了神的狀態。
公孫應敦:“……???”
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過等等,這位主兒嫁的可是老子那個可怕的小叔叔!
所謂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連老子那小叔叔都在她面前俯首帖耳,區區一個阿喜都能攔下的刺客……算什麼?
他正在努力給盛惟喬的鎮定自若找理由,那邊刺客卻顯然也聽到之前下人說要找弓箭的話了,想來是見沒法繼續行刺,再留下去就走不掉了,忽從袖子裡取出一物,照準盛惟喬砸去!
公孫喜見狀,趕緊反手一刀將之劈開。
結果這一刀下去,那東西應聲而爆,嚇的公孫喜跟公孫應敦雙雙撲向盛惟喬,生怕她因此受害,然而兩人才有動作,卻見爆開的裡頭沒有其他傷人之物,卻是一股濃煙迅速瀰漫滿室!
兩人擔心刺客渾水摸魚對盛惟喬下手,依舊是衝到她跟前,一前一後的把人給護好了,等煙霧稍微淡卻,遊目四顧,哪裡還看得到刺客的人影?
“才這麼點功夫,他跑不遠!”公孫喜見狀,沉聲對公孫應敦說了句,“你留下來守着郡王妃,叫府里人都看好了門戶,我去追!”
不等公孫應敦回答,他已衝出房門,藉助迴廊的柱子,狸貓似的翻上屋頂,彷彿四下裡打量了下,就喊道:“在那邊!還想跑?!”
跟着就聽到他踩着屋頂瓦片一路追過去的動靜了。
而這時候,之前說去拿弓箭的下人,才踢踢踏踏挽着弓、捧着箭跑過來!
“幸虧今兒個阿喜在,不然要是指望你們這羣廢物,這會兒是來幫手,還是來收屍?!”公孫應敦見狀,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就罵上了,“還傻乎乎的做什麼?!快點給刺史府報信,順帶再着兩個人追上阿喜接應啊!那刺客方纔就跟阿喜打的旗鼓相當,等會兒如果還有同伴,阿喜一個人豈不危險?!”
“這也是誰都沒想到的事情,你就不要罵他們了。”盛惟喬替下人們說情,“讓他們去報信跟綴住了阿喜就是!”
公孫應敦心煩意亂道:“今兒個真是太不順了!早上起來是在青樓不說,這會兒居然碰上了刺客……刺客?!”他忽然打個激靈,望住了盛惟喬,駭然道,“姑姑!昨晚對我的算計,莫非不是衝着我,或者說,不全是衝着我,更是爲了引您前來我這兒,好下手行刺?!”
畢竟盛惟喬這些日子,一向是在刺史府,那兒別看跟公孫應敦這邊相差不遠,防護卻是天壤之別,別說刺客了,就是一隻蒼蠅都未必能夠摸進去。
偶爾出門,那也是前呼後擁,層層疊疊的護衛、丫鬟、下僕還有一個公孫喜陪着。
也就今兒個這種情況,容睡鶴正在前院處置公務,公孫應敦掃吳大當家面子的事情,又是吳大當家的女衛得知的,前往刺史府稟告吳大當家時,正好叫盛惟喬瞭解到。
那麼作爲容睡鶴的妻子,盛惟喬不可能不管這事兒,也因爲容睡鶴正在爲公務忙碌,她決定自己來辦。
首先當然就是找公孫應敦瞭解情況,這不,公孫應敦在青樓醒來之後,嚇的手足無措,都沒顧上聽老鴇還有那清倌人說什麼,便忙不迭的跑回自己住的府邸沐浴更衣了。
盛惟喬要尋他,自然是找過來。
然後這府邸距離刺史府沒有幾步路,盛惟喬爲了表示對吳大當家婚事的關心,不緊不慢擺好依仗、前呼後擁過來的機率是很低的。
果然她也就帶着公孫喜跟倆丫鬟就進了這座公孫府。
如此要行刺她的話,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麼?
公孫應敦想到這裡,不禁冷汗淋漓:“姑姑,糟糕!咱們可能落入圈套了,偏生阿喜還被方纔那刺客引走……現在您必須立刻返回刺史府!”
不等盛惟喬回答,他忙又否定,“不行!不能出去!在府裡好歹還有高牆庇護,不對勁尚且可以避入室中,避免四面被圍攻!倘若刺客早有準備,這會兒只怕出門就會捱上一頓箭雨!真是該死,是什麼人,孟家乾還是?居然敢在刺史府不遠處設此殺局針對姑姑?!許連山不在,烏衣營的人都死光了不成?!居然叫人摸到這兒了還沒反應!!!”
看着他焦灼的想着辦法,盛惟喬只平靜的喝着茶,過了一會兒,對左右擺了擺手,讓人都退開去,見公孫應敦似乎要反對,才輕笑了一聲,說道:“連你都這麼想,看來方纔阿喜同那刺客的表演很是逼真了?”
“………”公孫應敦瞬間張大了眼睛!
好一會兒,他才失聲道,“姑姑您的意思是?!”
“那刺客是我安排的,目的正是你方纔的揣測一樣,要將這件事情,從你掃吳大當家面子,變成針對我的刺殺陰謀。”盛惟喬呷了口茶水,把茶碗朝桌子上輕輕擱了,慢條斯理道,“這樣,既能理直氣壯的抓了那些坑你的人,還有青樓的人嚴刑拷問詢問幕後指使人,等會,我還有理由去倪寄道、戴故蓮還有婁鵬府裡挨個大鬧,哼哼!想讓吉山盜同密貞生出罅隙?我就讓他們同他們手底下的人沒個安穩日子過!”
又說,“唔,孟家乾那裡也不能放過!我想想回頭找個什麼藉口?”
“………”公孫應敦再次目瞪口呆良久,才訥訥道,“姑姑,我睡清倌人的事情,掰成是針對您的刺殺,抓那些坑我的人,還有青樓的老鴇清倌人之類,嚴刑拷打,這是理所當然的。但去倪寄道、戴故蓮還有婁鵬幾個的府上大鬧,這?”
好像太潑婦了點吧?
畢竟現在做着益州刺史的是你丈夫容睡鶴,這益州城上上下下的治安,都應該我那小叔叔管纔對!
尤其小叔叔剛剛纔跟倪寄道幾個要了部分兵權,又訛了孟家乾從北疆帶過來的北疆軍一筆,還把千里迢迢過來給孟家乾送東西的高家商隊給強買了!
這會兒刺史夫人遇刺,怎麼也該是容睡鶴給交代不是?
甚至沒準倪寄道幾個還要嘲笑容睡鶴連自己結髮之妻都保護不了,有什麼資格要以刺史身份節制大軍?“刺客跟他們有關係,我一個無辜弱女子險死還生,怎麼就不能去找他們討個說法了?”公孫應敦心裡想着各種念頭,卻見盛惟喬一臉詫異的看着他,“你以爲阿喜剛纔爲什麼追出去?”
公孫應敦茫然道:“啊?”
“刺客是跑到西疆軍軍營附近消失不見的!”盛惟喬哼道,“這麼着,八成就是西疆軍搞的鬼!他們三個是西疆軍中當家的,我不找他們找誰?!”
公孫應敦:“………”
這一刻他跟素來不對盤的公孫喜有了同樣的想法:小叔叔真是太會調教人了!這成親才半年而已,就把南風郡公認的掌上明珠、曾經連撒謊都不會的盛惟喬,教的如此具有玳瑁島風格,對於栽贓嫁禍引禍水東流的手法,簡直比他這個玳瑁島曾經的少海主還溜!
再這麼下去,估計盛惟喬就可以步上吳大當家的後塵,弄個寨子海盜什麼的自立門戶拉一羣人造反了啊!!!
“姑姑,如果您要這麼做的話,在我這府上這麼弄不合適啊!”公孫應敦感慨了一番之後,覺得自己不能表現的太渣,尤其是在專業上面,怎麼能被盛惟喬這種純粹是被容睡鶴耳濡目染的外行比下去呢?
他定了定神,就說,“這裡裡外外都是咱們自己人,出去說您遇刺啊什麼的,人家也未必肯信,主要是不見得肯承認呀!”
“還有阿喜追着‘刺客’到西疆軍營地附近才找不到,這會兒就阿喜一個人追過去,我派的下人也未必能夠跟上,這不還是隻字片語?!”
“早知道您有這計劃,咱們之前就該去找昨兒個一塊在青樓吃酒的人,頂好還有青樓的人一塊兒理論!”
“這時候您‘遇刺’,再多弄幾個護衛追着‘刺客’到軍營附近消失,如此人證齊全,豈非讓倪寄道他們幾個有口難言?”
他替盛惟喬拾遺補缺完了,不禁有點痛心疾首,“這會兒再這麼做只怕是來不及,估摸着消息已經傳了點出去了……回頭只怕要被他們揪着破綻理論,這……”
“這又不是要跟他們打官司,要無懈可擊!”然而盛惟喬聞言,淡然說道,“如今你小叔叔在西疆正處上風,我費那麼多心思,弄那麼多人做什麼?且不說人多口雜,倉促之間的設計更容易出破綻,能不講道理,我幹嘛要勞煩自己講道理?!有個由頭給他們,就算是講究了!”
就站起身,“走,跟我回刺史府去要人!先抓那些坑你的,還有那座青樓也直接封掉!完了要怎麼拷打怎麼問口供,你做的來麼?”
公孫應敦知道這是給自己將功贖罪的機會,連忙點頭:“姑姑放心!刑罰我從小學起,最擅長刀工跟鞭刑,保證將那幾個小畜生整治的欲仙欲死、服服帖帖,連祖宗十八代都給我交代清楚!”
“那就好!”盛惟喬想起公孫喜之前說過的話,又提醒他,“這事兒過了之後,你記得對吳大當家熱情點,不說天天膩着她怎麼個獻殷勤法,回頭隔三差五的送點東西帶句體貼話兒也好……畢竟就算你們這門親事不是兩情相悅之後定下來的,然而往後既然要一塊兒過日子,我看你也沒有很反感吳大當家,何必不把關係弄弄好,以後相處也自在些?”
見公孫應敦沒口子的答應,方說,“就這樣了,你心裡有數就好……我這會兒回去預備上人手,等阿喜回來‘報信’後,就去那三家要說法!倒要看看他們今兒個要怎麼收場?!”
……可憐倪寄道幾個對盛惟喬的印象,跟公孫喜之前的認爲半斤對八兩,他們還在等着看吉山盜怎麼替吳大當家找場子,正樂呵呢,聽說刺史夫人兼密貞郡王妃帶着大隊人馬打上門來時,整個都懵了,懵完之後就是怒了:就算你是長安來的貴婦,身份尊貴咱們等閒惹不起,然而無緣無故的上門來撒野,這是當真以爲西疆已經是你們夫婦隻手遮天的地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