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州城人們的心目中，龔成是籌集海量資金搞大生意的大老闆，他本人每天都在幾個手機店跑來跑去，沒有一絲跑路的跡象，背後又有王五背書，一時間也沒什麼人來找他催債。
但這只是一時的。
好些事壓抑的時間越久，爆發就越是可怕。
那些錢就安安靜靜地在股市中躺着，幾乎每一天都在產生鉅額利潤。
手機店的生意也在逐漸變好。
雖然手機的售價和利潤一再降低，單部機器遠沒有幾個月前那麼賺錢，但手機銷量開始緩緩增加。
四通通信的每個營業店面都有不少銷量，因此手機銷售的利潤也緩緩提升着。
龔成很開心。
看到他借了那麼多錢，結果過得一天比一天好，許多人嫉妒了。
比如吳文章，比如宿舍區的許多前工友。
大風廠今天第三次遇到經營危機，這次的危機比前兩次加起來都大。
整個廠子已經處於停工狀態。貨款收不回來，導致沒錢收購原料，甚至工資都兩個月沒開了。現在急需一筆資金緩解燃眉之急。
這天夜裡，廠長張文輝親自跑到龔成家中借錢。
他是個典型地中海，腦門上僅剩一圈長髮維持最後的尊嚴。
沙發上，張文輝客套兩句後直接開口。
“小龔啊，其實你已經離開廠子了，事業又在起步階段，我本不能開口的。
但廠裡的情況可能你也聽說了。已經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銀行的貸款一時又批不下來，民間融資……大多數被你吸收走了。
我也就只能舉着這張老臉來借點錢了。
不多，也就百十來萬，解決生產問題，順便發一點生活費下去，眼瞅着要開學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工資給孩子們交學費。
你看你現在發了大財，連小汽車都開上了，就支援支援工友們吧。”
龔成略一思索。廠裡的難處他也聽說了。
不過手機店還在擴張中，幾乎每天的利潤都要投入其中，股市那邊也遠遠未到贖回的時間。現在賬面上只有二十萬的備用資金。
要不先給廠長二十萬讓他發點生活費出去？
龔成剛想到這裡，就聽到兒子的心聲。
【有意思，又是一次蝴蝶效應。記憶中大風廠不應該這麼缺錢纔對，很可能真的是因爲社會上的錢大多數被老爹給吸走，導致大風廠沒了融資渠道，多半要提前破產了。】
【哼，活該……看老爹的眼神，莫非他想着給錢？】
【一定是這樣！老頭子沒救了，忘了幾個月前你被人冤枉丟工作的事了麼？】
【不能給啊，那個廠子就是無底洞，生產工具和管理手段都落後得可怕，已經沒有任何希望，給再多也不管用，給了這次，他們還會來要下一次，直到明年破產！】
“廠長，現在我手頭也沒有現金，幫不上什麼忙，要不，我這裡先把工友們放在這裡的錢退還，然後你去跟他們商量？”
有人的錢能退出來，說明龔成手裡有現金，足夠的現金。
這就夠了。
張文輝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哈哈哈，小龔，跟我這裡就別開玩笑了。現在整個兵州城誰不知道你手裡錢多的很！無論投資什麼生意都不可能一次花一千萬出去，總得有大幾百萬的流動資金吧？
咱們廠也只要百八十萬的應急錢而已，用的時間也不長，頂多一個月，但咱們廠的貨款催收回來立馬給你轉賬，放一萬個心吧，不會耽誤你生意。
實在不行，廠裡支付利息！該出多少一分不會少。”
“好吧。”龔成點了點頭：“廠裡到了現在這地步，我的心情也很沉重，所以廠長你現在有手機了嗎？”
張文輝聽了前半句話，心情是激動的，聽了後半句話，更激動了：“……小龔……心情沉重和我有沒有手機有關係嗎？難道你要推銷手機？”
龔成很認真地說道：“當然有關係，有手機方便四個月後，我的錢到賬時能第一時間給廠裡匯款。”
“四個月？”張文輝茫然了片刻。
沒有資金，一個月內廠子就涼了，根本堅持不到四個月。
“小龔，明天給湊點錢吧，咱們廠裡可以給你支付利息，比你借的那些資金利息還要多。二倍，你看怎麼樣？”
龔成沒有說話，而是跑回臥室，打開櫃子，拿出一個盒子，十分鄭重地遞給張文輝。
“廠長，我知道你現在很難，但我也沒說假話，四個月後錢才能到賬，所以這是一部翻蓋手機，熊貓牌最新款，送你了。”
見龔成依舊沒有答應，張文輝終於怒了。
“龔成，你的意思是拒絕幫忙對嗎？”他冷哼一聲，“告辭。”
話落，摔門而出。
連桌上的新手機都沒有拿。
幾個車間主任一直在樓下等着，看到張文輝出來，一起圍了上去。
“廠長事情一定辦成了吧？”
“龔成出多少？”
“錢什麼時候到賬？”
張文輝搖了搖頭，冷冷說道：“這個龔成口口聲聲說他沒錢。哼，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沒錢。”
“小趙，你去找王老闆和李老闆，告訴他們投給龔成的錢多半打了水漂，讓他們小心着點兒，不敢讓龔成跑了。”
“小李，你去調查廠裡給龔成集資了的工友，告訴他們龔成跑路就在這兩天了，讓他們趕緊去手機店圍堵。”
“你和小王一塊組織。”
“只要龔成手裡的錢吐出來，王老闆和李老闆還會把錢投給咱們，燃眉之急可解。”
“龔成呀龔成，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龔成怎麼也想不到，張文輝竟然把這次大風廠遇到的資金困難怪在他的頭上，還發動了工友和金主們。
第二天一早，龔成剛到四通總店，店門就被人圍了起來。
三十多個工友站在店門前，揮舞着手中的借條，嚷嚷着要見他。
“老龔，我們來要錢的！”
“本金給我們吧，家裡快揭不開鍋了！”
“有沒有利息無所謂，我只要我的五千本金！”
這種事一定是受人指使，不過龔成懶得搭理背後那人，索性讓店長去取了六萬五，本金連同一個月的利息都還給了他們。
他本以爲這樣做事情會平息。
沒想到下午的時候，社會上出現新的傳言。
“龔成要跑路了！”
“大風廠的職工已經得到確切消息，今天上午去堵了他，拿回所有投資！”
“你借錢給龔成了嗎？還不趕緊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