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牀上,白茗兒又是睜眼到天亮。
這兩天,她常常跑去重症監護室那邊想看蕭晨一眼,可是由於蕭夫人,終究還是沒能如願以償。
都說好人有好報,可是爲什麼蕭晨會發生這種事?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有什麼佛陀的話,爲什麼不去懲罰那個綁架她綁架孩子的罪犯,卻要讓蕭晨變成如今的模樣呢?
媽媽說,豆豆和瓜瓜已經回家了,是韓琦親自開車送回去的,他們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就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之前,她也昏睡了一段時間,爲了不讓他們擔心,沒讓他們知道她和蕭晨進了醫院的事,謊稱他們外出辦事去了。
對此,她表示同意,他們畢竟還只是孩子,不適合知道太多。
不知道蕭晨到底怎麼樣了,他會好起來的對不對?
伸手,擦掉眼角滲出來的淚水,白茗兒咬着脣才沒讓自己哭出來,可是眼角掉下來的液體卻越來越多,她只有不停的重重地擦着自己的眼角。
真是的,蕭晨一定會沒事的,她哭什麼?真是晦氣!!
韓琦打開病房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這種自虐式的行爲。
“哎喲,我的白大小姐,你這是打算把自己哭瞎嗎?”
白茗兒沒想到這時候會有人過來,驚詫之中,眼淚倒是止住了。
“韓琦,你怎麼會來這裡?”
“來看你啊!”韓琦舉起雙手讓她看他手裡提着的水果籃,表示自己所言不假,“蕭晨那小子被送進去之前可是把你和兩個孩子託付給我了,沒把你們照顧好,我怕他醒來揍我。”
蕭晨……
一聽到他的名字,白茗兒剛剛止住的淚水又開始氾濫起來。
韓琦見狀,連忙舉手投降:“得了得了,別哭了,我的小祖宗誒!你這樣哭,不知道的人看見了還以爲我欺負你!!”
白茗兒可沒心思和他擡槓,問:“蕭晨到底怎麼樣了?”
“怎麼樣?還能怎麼樣!就跟你從醫生那裡聽到的一樣……”
“所以,他真的醒不過來了嗎?他會死嗎?他不是很有錢嗎?這家醫院看不好,換家醫院再看啊!國內看不好,就去國外看!!你們是朋友,你幫幫他……”
蕭晨是和他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如果可能,他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可是……
“這裡已經是國內最先進最權威的醫院,而蕭晨目前的身體狀況,並不適合長途跋涉,我已經通過各種渠道在聯繫這方面的醫生,希望能把他們請到這裡來。你放心,蕭晨可沒那麼容易死,在沒親眼看到你和孩子平安無事之前,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死掉的。知不知道,他被送進手術室,重度昏迷,可嘴裡叫的卻都是你的名字……他是不是一直都沒有告訴你,他很愛你?”
雖然由他這個外人來說這些話顯得有些多管閒事,可是,蕭晨那個樣子,他看着實在是於心不忍。
這些年來,爲了一場愛情,這小子受的苦也夠多的了。
“蕭晨……很愛我?”真的是這樣嗎?“可是,我想聽他親口對我說……”
“放心,會有機會的。”他希望是這樣。
“韓琦,能不能幫我個忙,讓我見見他?”
什麼,她到現在還沒有見到蕭晨?知道這個事情,韓琦有些驚詫,可一想到日日夜夜守在重症監護室外的蕭夫人,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好,這件事我幫你搞定。”
韓琦的辦事效率一如既往地高,下午的時候,她就見到了蕭晨。
穿着一身無菌服,隔着透明的玻璃罩,她看着渾身包滿紗布的他,淚如雨下。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就沒人認得出躺在牀上的這個人是誰,她終於知道,他到底是捨棄了什麼,才換來她的毫髮無傷。
怪不得,蕭夫人會那樣對她,如果是豆豆和瓜瓜因爲一個女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身爲母親的她,也會對那個女人做出同樣的舉動,也許會比今日的蕭夫人還要過激。
“蕭晨……”
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是剛剛把他的名字叫出口,她就已經哽咽地再說不出第三個字。
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變成這樣,即使是在最恨他的那幾年,她也沒有惡毒地詛咒過他落得如此下場。
他渾身上下都用紗布包裹着,看起來活像個木乃伊,而那些插在他周身的不知名的管子,看起來讓場面變得更加觸目驚心。
她吸了吸鼻子,最後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蕭晨,你別以爲你爲了我變成這樣我就會永遠記得你,如果你再這樣睡下去,不醒來的話,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帶着你的兒子去嫁給別的男人?”
“還有,我肚子裡現在又有了一個,如果你再不睜開眼,我就立馬讓他去叫別人爸!!”
“蕭晨,你不是說你絕對不會讓你的孩子叫其他男人爸爸的嗎?你不是說要娶我的嗎?你允諾我的事,一件都沒做到,我不准你有事,你聽到沒有?”
聽起來像是在放狠話,可是,她的聲音卻很輕,像是不忍心讓他受到任何驚嚇。
“蕭晨……”到了最後,她已經說不出任何威脅的話來,“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好愛你……一直都好愛……”
“知不知道,五年前,當我看到你和白慧蓮相互擁吻的那一刻,我的心有多疼?知不知道,在我決定離開你的那一刻,我又有多痛苦?”
“其實,我一直都是個膽小鬼,我怕自己的付出得不到相應的回報,我怕我的愛在你眼裡只是一個笑話,我怕……我怕聽你親口說你愛的人是白慧蓮,我更怕你對我說你根本就不想要我生的孩子。所以,我離開了……”
“知道嗎?在沒有你的那五年裡,我拼了命地想要忘記你。我以爲時間就是世間最好的良藥,到最後,你也終究只是我記憶中淺之又淺的一個背影。可我沒想到,這個背影非但沒有在時光中淡去,反而變得越來越色彩濃重。你的眉,你的眼,你笑起來的時候,最臉頰上那個淺淺的梨渦,所有關於你的記憶變得越來越清晰……”
“豆豆和瓜瓜一天天長大,有一段時間,豆豆總是問我他們的爸爸到底是誰。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好哭。他們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時間久了,他們也就不問了。可是我明白,他們一直在期待,自己能有一個了不起的爸爸,就像他們的同學一樣。他們總是希望自己的老爸是個超級無敵的超人,有一天能從天而降,徹底打敗那些曾經嘲笑他們沒有爹地的人。”
“蕭晨,他們其實很愛你,他們很渴望你。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以前不明白,以爲告訴了你,我就會失去他們。現在我懂了,不過是多了一個人來幫我疼愛他們,就算你後悔了,不想娶我了,他們依舊是你的兒子。你想領他們回家也沒事,只要你肯醒來,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蕭晨……”
白茗兒坐在蕭晨的牀頭,不知疲倦地說着,向他訴說與他分開的這五年,他沒有參與的這五年,她和孩子們的生活,向他訴說他們在異國他鄉遇到的事,看到的風景。
她時哭時笑,說得很認真,也很用力。
躺在牀上的人卻始終都只是安安靜靜地聽着,只是在牀的內側,在她視線不及的那個方向,他的食指微微跳動了一下。
“嘀”的一聲,從心率儀上傳來一聲不甚明顯的異響,一分鐘之後,同樣穿着無菌服的醫護人員趕了過來。
“剛纔檢測器上確實顯示病人的心跳有一次不正常的跳動,快檢查病人現在的情況。”
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白茗兒被擠到了一旁,看着他們來來往往。
“是不是他要醒了?”
抓住一個從自己身邊經過的醫生,白茗兒問得小心翼翼。
“不知道,也許他會醒來,也許會更快走向衰亡。不過對於像蕭先生這種情況的病人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件好事。”
是嗎?那就說有希望了?
“醫生,求求你們,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這是一定的,我們會竭盡全力救助每個病人。”
蕭晨……
別忘了,我和孩子一直在這裡等你,你可千萬千萬不能有事……
“韓琦,你說晨兒有救了是什麼意思?”
帝宮的咖啡廳裡,閻敏璇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韓琦,雙手緊緊抓住面前的咖啡杯,神情緊張。
今天下午,韓琦忽然出現,對她說,他在法國的醫生朋友說有八成的把握能讓晨兒甦醒,這猶如一支強心劑讓她頓時覺得生活又充滿了希望。
“是的,伯母。”韓琦沉着聲回答,“我那個朋友說,按照蕭晨現在的情形,親人對他的支持非常重要。”
“需要我怎麼做?”現在,她就是晨兒唯一的親人,就算要她人頭點地,她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咳,伯母,也許我的表達還不夠準確。這個親人,如果能是他陷入昏迷之前,心裡最記掛的人那就更好了。”
閻敏璇一聽,頓時沉下了臉:“說了半天,你是讓我允許白茗兒那女人見晨兒?我不會答應的!”
“伯母,我知道你不喜歡白茗兒,可是,也許現在她是唯一能刺激蕭晨的神經,促使他醒過來的人……”
“就算是這樣那又如何?!我絕對不會允許她再接近晨兒的!!”閻敏璇說得很堅決。
“所以說,你寧願讓蕭晨一直就這樣下去,也不願抓住這一線希望?”韓琦微微苦笑,“伯母,你真是個自私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