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求你別扔下我,伯賢乖乖的好嗎?媽媽!.....媽媽!.......”
十七年前,孤兒院門口。
一個女人牽着七歲的我,坐在孤兒院大門旁邊的木椅上。我笑的很開心,因爲一天到晚很忙很忙的媽媽終於陪我玩了,哪怕只是坐在一起說說話也很快樂。
“今天看白白很乖,媽媽決定給你買冰淇淋。白白你就在這兒坐着把這隻波板糖吃完哦,要乖乖的哦!”媽媽突然站起來匆匆忙忙地說完這句話塞給我一根波板糖就走了,我手裡緊緊攥着那根波板糖,木訥地看着媽媽走遠的身影。
手裡的波板糖很好看,彩虹的,小小的。我沒捨得吃,這是媽媽第一次給我波板糖,捨不得。
過了半個多小時,媽媽沒有回來。我沒哭沒鬧,媽媽一定會回來的。
一個多小時後,在太陽底下,波板糖漸漸化了。
我摘下一片小葉子蓋在波板糖上面,捨不得吃更捨不得化掉。
突然,天空變得烏黑,我擡起頭,黑壓壓的一片讓我的心情變得不安,開始懷疑媽媽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轟————”天空終於開始打雷,我連眼睛也沒眨一下,還是被拋棄了嗎?
天空下起了大雨,我的衣服被雨水打溼,手裡的波板糖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坐在地上,手裡捧着糖,眼裡的淚水破眶而出。
“媽媽.......求你別扔下我,伯賢乖乖的好嗎?媽媽!.....媽媽!.......”
雨水打在我身上,溼了白襯衫。
我沒有再呼喚,因爲我知道喊了她也不會回來,只是白白浪費力氣而已。
我捧着早已被雨水淋得泥濘不堪的波板糖,擡起頭,閉上了眼睛。
也許把腦袋放空,就不會難過了。
“吶......”一個喏喏的聲音響起,我感受不了這雨水的溫度,睜開了眼睛。
一個男孩穿着白襯衫和小皮鞋,頭髮是棕色的,卷卷的。戴着耳鑽,皮膚很白,眼睛很大。很像我在媽媽的洋娃娃店裡的娃娃,不過這個店一個月之後莫名其妙倒閉了。
他拿着傘,撐在我頭上。
那時,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眼淚馬上就掉下來了,我坐在地上用髒兮兮的小手抹眼淚。
他蹲了下來,撫摸着我的頭。緩緩把我擁在懷裡,慢慢地拍着我的背。用溫柔的聲音安慰我:“沒事啦....別哭了.....”
我抓住用髒手他的衣服,靠在他肩頭上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也許他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
後來,我認識了他。他叫樸燦烈,是孤兒院院長媽媽的次男,他還有個很漂亮的姐姐叫樸宥拉,老是跟我誇讚宥拉姐姐有多美。而我,則是莫名奇妙地說:“你老是說宥拉姐姐很漂亮,那你乾脆娶她去啊!”燦烈那時以爲我喜歡宥拉姐姐,以後沒在我面前提起宥拉姐姐。
而我那天,便被他牽回了孤兒院。反正我也無家可歸,就算回去了......媽媽也會罵我是多餘的,是廢物。
又是一個秋天,我坐在孤兒院木藤搖籃上,打開了找宥拉姐姐借的書看。
宥拉姐姐說沒什麼好看的書,讓我自己去她的臥室找找,我也只是亂拿了一本。
書上的情節很複雜,哥哥愛着一個女人,但他的弟弟卻愛着他的哥哥,最後弟弟殺死了女人,擁有了他的哥哥。
“吶.....伯賢,你在看什麼啊?”燦烈揹着手,藍色的毛衣裡又是件白襯衫,耳鑽愈來愈發亮。
我連忙關上書,臉頰微微發燙。閃躲着他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說:“沒什麼啊......”
“可你的臉頰爲什麼這麼燙啊?”他湊了過來,把涼涼的雙手貼在我臉上。
“有什麼事就說吧!不要這樣。”我拍下他的手,撐着頭。
“伯賢......”燦烈,伸出手,一點一點地攤開手心,笑容淺淺。手掌心是一個跟他耳垂上一模一樣的耳鑽,不過是藍色的。
我曾經見過這枚藍色耳鑽的,是院長媽媽很珍惜的。宥拉姐姐有一枚粉絲的,燦烈是白色的,院長媽媽的是綠色的,最後一枚就是這枚藍色的。
“你偷院長媽媽的耳鑽?!”我皺起了眉頭,院長媽媽對我很好,哪能讓燦烈欺負院長媽媽啊?!
“呸呸,胡說!這是院長媽媽要我送給你的。”燦烈笑起來很好看,嘴角彎彎的。
“謝謝院長媽媽了......”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把院長媽媽當作親媽,但畢竟我跟她沒有血緣關係。
但在我16歲時,院長媽媽突然生了一場大病,很嚴重。那時我只顧着和那些狐朋狗友到處惹事,沒有顧着院長媽媽。直到長大後,我纔開始後悔。
我回憶着小時候的事有些出神,愣愣地站在燦烈家門口。
燦烈站在我身邊用力地關上了門,關門聲把我拉回了現實。
沒錯,今天要重逢院長媽媽......以及消失不見的希爾。
樸宥拉手裡拿着車鑰匙,先一步下樓。我站在原地,燦烈已經下了一步樓梯。
“伯賢,走啊。還愣着幹什麼。”燦烈拉了拉我的手。
“嗯。”我牽着燦烈的手一步一步下了樓梯,燦烈的手像他的名字一樣溫暖。
下樓梯又上了熟悉的白色跑車,樸宥拉先開到花店買束花送給院長媽媽。我本想和她一起去看看的,燦烈一把把我拉了回來。
“幹什麼啊?我也要去看花!”我不滿地嚷嚷。
“問你個問題,回答了就讓你去選花。”燦烈一本正經地問到。
“那就說啊。”
“昨天我那句歌詞是標準答案麼?”
“不是。”我直白地說道。
燦烈盯着我的眼睛不說話。
“好吧,是的。你可以放我走吧?”我撅起嘴盯着地下說道。
“好。”燦烈把車門打開,等我下車後,使勁關上了車門。
多半是覺得我撒謊。我沒理他,大步向樸宥拉走去,看她在鬱金香和百合做着選擇。
我拿起一束百合,笑着說:“就百合好了。院長媽媽在我們小時候最喜歡在花園裡種白合了。”
“對哦!我都忘了。”她傻傻地揉着腦袋笑着拿着百合去付錢。
我跟着樸宥拉又回到了車上,我趴在車窗邊背對着燦烈。誰叫他剛纔摔門那麼用力。燦烈翹着二郎腿,戴着耳機聽歌沒打算認錯,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
醫院。
“進去唄。”我不滿地嚷嚷,燦烈在門口站了半天都不進去,一直低着頭。
“......”他沉默不語,凝視着白色地板。
“臥靠!你個大白牙裝什麼小清新?!”我跳起來,使勁給他腦袋一巴掌。
“閉嘴!”樸燦烈怒目圓睜,不可抗拒的語氣。
“好!我閉嘴!”我皺着眉笑着說道,一步一步後退,轉身消失在走廊。
樸燦烈!我真是看錯你了!當初是你留我下來,現在算什麼?我還以爲你會好好對我,我看錯你了,我看錯你了!........
眼睛酸酸的,我使勁揉着眼睛,眼睛有些紅有些發炎的現象。
連最後的挽留都沒有,就讓我這樣走了?
我苦笑,這樣還不如那時直接離開呢?“樸燦烈,你個騙子!大騙子!我討厭你!”我揉着眼睛,在小巷裡大聲嘶吼。才過一個晚上而已,樸燦烈你真是多變!
“伯賢?”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回頭看,鹿晗站在小巷口呆呆地望着我,手裡還提着食材。
“鹿晗?你怎麼在這?”我問道。
“該是我問你吧.....這是我的奶茶店啊。”鹿晗笑着走過來,指了指不遠處的奶茶店問:“進去坐坐?”
“嗯。”我跟在鹿晗後,走向他小小的,卻讓人心裡充滿溫暖的奶茶店。
鹿晗推開玻璃門,風鈴聲隨之響起。
鹿晗給我指了個靠窗的位置,讓我在那坐着。
等啊等。
鹿晗一直在服務檯弄着奶茶。
“鹿晗你好沒?”
“好了。”鹿晗端着兩杯奶茶,草莓味和香芋味向我走來。
“謝謝。”我接過奶茶放在木桌上。
“是不是又和樸燦烈鬧脾氣了?”鹿晗習以爲常地說道,嘴角翹了起來。
“嗯。”我悶聲。
“說來聽聽。”
“在醫院。他要去看他媽媽,我讓他快點進去。後來,他直接吼了一聲滾,我就逃了。”我不想說太多,畢竟知道太多也沒什麼好處。
“伯賢啊。你那時候裝作Baek的平靜去哪了?”鹿晗問到。
“我很佩服你的演技,那時候我和燦烈都認爲你是Baek不是邊伯賢。但是,你又是怎麼了?你那時候的冷靜去哪了?那時候對一切都看淡了的性格去哪了?就區區一句滾讓你變成這樣。是我太高估你了,還是你太低估你自己了?畢竟是你自己打算要回來的,別白費了苦心。”鹿晗看着我的眼睛笑着說。
“你還是快點去找他吧。他會着急的。”鹿晗推給我一把紅色蘋果鑰匙就不再說了。
“嗯。”我點了點頭。
當我滿懷希望來到醫院時,沒想到自己變成多餘的了。
希爾來了。
躺在樸燦烈懷裡。
看不清他們什麼表情。
我手裡的鑰匙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想都不想一下,轉身就逃離了。
第二次逃跑,邊伯賢。你還真是狼狽。
一變邊伯賢就變萬人嫌了不是麼?
“騙子......都是騙子........”
我晃晃悠悠在街上走着,不時撞到行人。
我低頭彎腰,不斷地抱歉。
那些行人就像觸了黴頭一樣,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嫌棄地唾棄一句:“有病吧?!”
嗯。
我就是有病。
喜歡一個男生算不算有病?
明明可以逃走卻自己不要臉地留下來算不算有病?
看到自己愛的人抱着一個女人心徹徹底底碎成渣算不算有病?
這些事在兩天內由自己親手照成算不算有病?
對!
我就是精神病。
所以。
你們快給我滾開!不想被傳染就滾開!我有病!
“燦烈吶......我好冷......我想回家啊。”我站在被夜色氾濫的大橋上,一陣又一陣的海風打過來。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笑到,什麼燦烈啊?你這麼瘋,有誰會管你啊?
繁華的城市在大橋的兩邊,一邊是因爲金錢失去自我的人,一邊是隻求安生膽小怕事的人。
而我。
兩邊都無法生存。
因爲我愛的人是樸燦烈,是男人。
我掏了掏褲子裡的手機,打開手機就是燦烈的20多條短信和未接電話。
“伯賢你在哪?”
“伯賢剛纔我錯了好嗎?你現在在哪?我很擔心你,快點回復我吧。“
”伯賢,求你別像那天一樣離開我好嗎?“
.....................
我沉默了,把手機放進褲兜裡後,瘋狂地跑向家的位置。
海風無情地颳着我的皮膚。
但我感覺。
心還是熱的。
也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場鬧劇。
要學會看透這一切。
也許人太過喜怒無常,我就這樣乖乖跑回家了。
“砰砰——”我氣喘呼呼地站在樸燦烈家門口敲門,還真是要命。
門開了,燦烈站在我面前把我抱着。
“還以爲你又消失了呢。”燦烈埋在我頸窩說道。
我摸了摸肩上毛絨絨的腦袋,笑着:“因爲我沒地方去啊。”
曖昧的空氣充滿了整個空間,燦烈又說:“答應別離開我好嗎?”
我也想啊。可你一次又一次推開我,讓我怎麼留下來?
我悶悶地回了聲嗯,就這樣吧。這個善意的謊言也許能堅持到永遠。
“我累了......”疲憊不堪的我倒在樸燦烈懷裡,真的累了,也不是最後一次累了。
睡夢中,我夢見了年少的自己。
“吶。燦烈燦烈,你看又來了一個小孩呢。”我和燦烈躲在樹叢裡,看着一個小女孩被接下車,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孤兒院。
“哇塞。看起來長得好像洋娃娃,看到那女孩沒?那將是我後宮女妃之一~啊嘎嘎嘎!”燦烈一臉賊兮兮的。
“哼,花心大蘿蔔。”我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嘟起了嘴。
“你看你,吃醋了吧。白白,你永遠是我的皇后,來~啵個。”樸燦烈一副委屈的表情嘟着嘴。
“死開!我是男的!”我的臉徹底變紅,從樹叢裡站起來。那個小女孩聽到了動靜,轉過來看到了我,隨之又笑笑。
“你好!”燦烈站起來摸了摸自己毛絨絨的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好。”小女孩喏喏地說到,跟我的聲音有幾分相似。
“我叫樸燦烈,他叫邊伯賢,你呢?”樸燦烈拉着我衝到她面前。
“希爾。我叫希爾。”她笑了,甜甜的笑容。
“做我女朋友吧,希爾。”時間轉換成燦烈18歲生日。ktv裡,我帶着一幫狗友起鬨,其實心如刀割。燦烈一臉認真,希爾的臉龐微微有些紅。
“答應他!答應他!”我用盡全身力氣大吼着,這也許是我唯一能幫到他的。
“嗯。”淡淡的一句話讓我心底徹底灰暗,希爾答應了。
能不答應嗎?...........
“我懷了燦烈的孩子!你不能這樣!”時間又變成那次希爾跳崖時間。希爾費勁力氣大吼着,背後則是大海。
“我喜歡他。”我眼神堅定地說到。
“你不能!你可是男人!何況我懷了他的孩子!你不能對我這樣!”希爾一步一步後退,捂住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我從小把燦烈讓給你,爲什麼你不能把他還給我?!而且你肚子的孩子不是燦烈的!是你老闆的!”我一步一步前進,咄咄逼人。
希爾狡猾地笑了,裝作驚恐的樣子,跳下懸崖,眼角還帶着假惺惺的淚水。“對不起,燦烈。”她消失在月光下的大海。
“不要!”我突然醒來,躺在了熟悉的大牀上。燦烈把我抱在懷裡。
“怎麼了?”燦烈濃濃的睡腔帶着幾絲慵懶。
“沒什麼。明天我想去看看院長媽媽。”我抵着他的胸膛說到。
“嗯,早點睡吧。”他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又把我抱緊。
“院長媽媽.......”我早早地來到醫院,推開病房的門輕輕喚着。
“嗯?.......原來是伯賢啊。”院長媽媽微微睜開眼睛,笑着說到。
“院長媽媽,您身體怎麼樣了?”我擠進門,手裡拿着一束新的百合花坐在她身旁。
“這段時間恢復得很好,謝謝你的關心了。伯賢。”院長媽媽伸出手撫摸着我的頭,就像媽媽一樣,很溫暖。
“哪有啊。”我笑道。
“咦?怎麼就你一個人啊,燦烈怎麼沒來呢?”她問到,眉毛皺了皺。
“他多半還在睡覺吧。小時候就喜歡一睡睡到大中午。”我開玩笑,氣氛顯得融洽了很多。
“呵呵。其實我在離開燦烈之前有一個願望,伯賢你能幫我嗎?”院長媽媽突然開口。
“嗯,你說吧。”
“你覺得希爾怎麼樣啊?”院長媽媽坐起來湊近我的耳朵悄悄說到。
一聽到希爾的名字,我不經意地皺了皺眉:“她挺好的啊。”
“你也覺得吧!我希望希爾能和我們家燦烈在一起,我這個樣子也是見不到他們結婚了。你能幫我見證他們的婚姻嗎?拜託你了。”院長媽媽一想到他們結婚就一臉幸福樣。
我垂下眼,就像被澆了桶冷水一樣,見證他們的婚姻我現在又是什麼?
“嗯,好啊。”這句話脫口而出。
“謝謝了。”院長媽媽幸福地笑了,我也是徹底假了。
剩下的時間還有多久?
還能愛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