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緩緩地說:“而少主卻要實行郡縣管制,這就是把權力從首領手裡硬生生地搶奪過來。失去了權力,首領就什麼也不是。所以他們一定會拼死與少主相抗,不會留有餘地。燒當、參狼、鍾等羌,定會召集出所有士兵,推選出又一個北宮伯玉,力圖把少主趕出羌中,甚至是涼州。雖然羌氐的兵力大多都在少主麾下,但那些首領手裡,應該還有一些保底的兵力,仍然不容小覷。”
馬超摸了摸下巴,確實是如此。
馬超說:“即使如此,推行郡縣制也還是一勞永逸地解決動亂根源的辦法。吾也曾想過用長久之法,慢慢地羈縻羌氐。如此需時雖長,但反彈較小。不過已經有涼州三明珠玉在前,如此方法已經證明不堪用了。
推行郡縣制,不可避免地會激起那些首領的反抗,但只要滅掉所有反對吾的首領,羌中就再也沒有人有動機、有能力掀起叛亂了。吾也自信,對付那些首領有大勝算。故而,雖然此法艱險,吾還是要用。該怎麼做,才能把危機降到最低,還請先生爲吾指點一二。”
賈詡沉吟片刻,說:“若是少主堅持使用強力推翻羌氐首領,倒也無不可。其中之關鍵,還是在於人心。”
“人心?此話怎講?”
賈詡道:“少主決心推行郡縣制,不利於首領,卻有利於部民和奴隸。部落之中,首領掌握絕對的權利,部民只能在首領之下唯命是從,卻也得不到更多的牧羣和草場,更不必說那些奴隸。想必部民和奴隸對首領早已心懷不滿。少主需要極力拉攏廣大部民和奴隸,許諾給他們以利益,從而孤立那些首領,讓他們捲不起太大的風浪。”
“那應該如何拉攏部民和奴隸?”
賈詡似乎已經胸有成竹,道:“羌氐現在分在兩地,一部在少主麾下,一部在羌中。對於麾下的羌氐兵卒,少主要極力地宣傳,向他們許諾,一旦廢除首領、分設郡縣,就按照人頭分給他們草場和牧羣,爲奴隸者可以擺脫奴隸身份,成爲自由人,也能分配草場和牧羣;
同時,還要宣傳首領制對部民的壓迫;再者,更要許諾在分設郡縣後,嚴格監控郡縣的太守和令長,不會苛待羌氐百姓。如此許諾,麾下的羌氐兵卒自然會偏向少主,支持改設郡縣,而非心向舊主。”
馬超點點頭,心想他麾下有揚義都尉,要搞宣傳攻勢並不困難。那些羌氐兵卒一個個都挺窮困的,要不然也不會鋌而走險發動叛亂來劫掠涼州。要是許給他們牧羣和草場,他們中絕大多數肯定會更忠於他。
賈詡又道:“不過,難免軍中也有羌氐部落的首領,或者他們的親族、耳目。少主要仔細甄別出這些人,必要時可以直接動用殺伐,決不能讓消息走漏,並讓風波擴大。除掉他們,本身也是除掉羌氐叛亂的隱患。”
“還有呢?怎麼對付羌中那些首領?”
賈詡道:“如今少主方纔擊敗韓遂,羌中道路難行,應該還未曾知道這一點。即使知道,那些首領也猜不到少主會對羌中下手。他們絕大多數人恐怕會被少主的血統所迷惑,以爲少主應該會招安他們。少主可以趁此機會,發動突襲,出其不意地殺入羌中,以求快速制服整個羌中,把所有首領、頭目快速一網打盡,不給他們反應起來、結盟抗衡的時間。”
馬超知道,這一點是極爲正確且可行的。因爲他的兵力大多爲鐵騎,速度飛快,突襲戰只是小菜一碟。而且還有麾下衆多的羌氐,他們可以作爲嚮導。有他們指引方向,馬超可以很快鎖定羌氐的部落的所在。
賈詡道:“另外,師出不可無名。屬下建議,少主可以利用這些大義之名。第一,自然是以順討逆。少主乃朝廷冊封的神威將軍,主公更是涼州刺史、護羌校尉。少主可以直接以討伐韓遂同黨的名義,討伐那些羌氐部族的首領。以順討逆,自無不成。第二,就是爲故漢陽太守、壯節侯傅燮報仇雪恨。”
馬超有些驚訝,道:“爲何要這樣做?”
賈詡道:“少主不知,傅燮此人,乃涼地名士,爲遠近漢夷乃至天下人等深爲敬重。在任漢陽太守時,勤於公務,善待百姓,無數羌氐歸附之,傅燮劃分田畝,以使之屯田,得以安居樂業。
故涼州刺史耿鄙戰死後,叛軍圍城,傅燮不肯降。叛軍中有數千騎匈奴人,曾經受到傅燮的恩澤,知道傅燮此人正直,必不肯降,而韓遂又非攻城殺之不可。於是匈奴人紛紛在城下跪地大哭,請求傅燮投降。”
馬超聽了後,不禁肅然起敬,道:“想不到傅太守如此忠烈,是吾無知了。”
賈詡道:“傅燮之死,一直讓羌氐等族心懷慼慼。衆多羌氐仍爲他之死而怨恨韓遂,和那些曾經助韓遂爲虐的首領。若以爲他報仇爲名,那些首領便成爲了衆矢之的,誰還會聽從其首領之命?”
馬超點點頭,說:“還有呢?”
“第三,弔民伐罪。羌氐首領們爲逞私慾,爲北宮伯玉、韓遂、邊章、李文侯等人之羽翼,害死了多少無辜生民,犯下了滔天大罪。弔民伐罪,就是爲那些死在戰亂中的民衆報仇雪恨。以此理由,誰還有底氣反抗少主呢?”
馬超點點頭,說:“以順討逆、爲傅太守報仇、弔民伐罪,個個都是堂堂正正之理由,想來那些羌氐首領也沒有什麼理由和底氣,再來反抗了。”
賈詡又補充道:“除此之外,少主可不要忘了您的血統。在鎮壓時,少主也要強調您的羌人血統,這能讓羌氐們相信,少主是他們的同族,少主只會懲治那些首領,而不會對所有人造成威脅。少主又是馬伏波之後。有少主的這一層身份在,那些首領想煽動叛亂,恐怕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