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澤淡笑道:“怎麼說?”
“一來,離間三皇子與皇后,讓三皇子以爲是皇后所爲,即便沒有證據指向當年之事,卻還是讓皇后‘不打自招’。二來,讓皇后無從查到棲霞宮身上,便只能引火至六皇子了。嘖嘖,好陰險的人吶!”
Wшw ▪тт kдn ▪C O
容舒澤挑眉道:“所以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別哪天被賣了就是了,嘴巴不要太大,話不要太多。”
柳殷直怏怏地住了口。
“無殤,你先陪我去看看寧飛吧。”容舒澤起身輕道:“他應該是會想你的。”
“纔不是,他跟着我好吃好玩,想冰塊臉幹嘛?本來天就這麼冷了!”柳殷直說着來勁但心裡不免打了個寒顫。
夜無殤依舊沒理會他。
回到岸上,摯兒替柳殷直脫下了外衣,又換了一身新的袍子:“湖上涼氣重,又沒個打傘的,一路淋了雨,快趕緊換上。”
柳殷直道:“呀,你家主子在這兒,倒先伺候起我來了。”
摯兒笑道:“公子向來不愛有人侍奉,柳公子也不是外人。”
柳殷直驚訝道:“醫尊大人,沒想到你的無風閣還有這般善解人意的妙人兒!”
摯兒深深一笑,未做回答,只是朝容舒澤行了一禮,默默退下了。
柳殷直跑到容舒澤前邊去,兀自往桃花林跑去,可到了林外,卻又躑躅着不敢進。
“你可以試着叫他一叫。”容舒澤擒着笑意道。
“切,你喚他出來,我可不想像之前那樣進去了又被打出來。我家餘速可沒帶在身邊呢。”柳殷直不樂道。
容舒澤但笑不語,率先踏進了桃花林。
“嗯?”隱處一道濛濛的沙啞聲響起,似乎是剛被吵醒的孩子的咿呀。
可是驀然,一道寒咧的劍光盤旋刺來,曲折蜿蜒,幽若游龍。
容舒澤身後被柳殷直緊緊扯着也不閃不躲,定定地看着黑衣少年劍尖直刺他的眉間。
而就在不到一寸的距離時,來者瞪圓了眼珠子急忙收了劍鋒,連連退後了丈許開外。
“公子……”寧飛嘟囔着搓着自己受傷的腕子,可憐巴巴地望着容舒澤。而當夜無殤自其身後出現時,寧飛頓時變了臉色:“師、師父也來了?”
夜無殤冷冽的眸中隱隱透着些許溫暖,但說話仍是拒人千里之外之外的氣息:“你沒有好好練習。”
其實寧飛的天賦很強,與別人花一樣的時間卻可以得到雙倍的效果,所以夜無殤看來,他的進步沒有達到他的預期。
寧飛似被看透了去,當下重重沉下了透頭:“師父不在……”
“我不在你便要更努力地練習。”
“公子……”寧飛擡眸對上容舒澤似笑非笑地面容:“公子……”
“你師父說地對,是該好好罰的。”
“公子……”寧飛聽罷,心裡已然失去了念想。
“噫,他騙你的!”柳殷直瞧他模樣,想起了自己年輕時揹着父親練武的時光,只是一個偷懶一個偷學,但那心情他甚是瞭解。
“柳公子!”寧飛終於聽到一個替他說話的人,頓時覺得可親。
柳殷直道:“你晚點就可以收拾包袱,隨你家公子回去了……”他轉而看了看四周:“就不用再天天躲着桃花林裡,那裡沒有姐姐的!”
他眼中滿是狡黠,但寧飛單純地什麼都不懂,只曉得趕緊收拾了細軟,一塊兒離去纔好。
“你這樣騙他不好。”容舒澤道。
“我哪兒騙他了,他可是自己說的,荊羽是男人……”柳殷直話到一半突而笑將起來:“等會兒送他過去不知荊羽什麼表情呢,哈哈,咱們快走吧。”
馬車內,紫檀木香爐中隱隱飄出嫋嫋輕煙,氤氳着寒冷的薄霧。
柳殷直問道:“這次夜無殤離開要很久?”否則也不會調寧飛出來了。
容舒澤頷首,閉目輕聲嘆了嘆,道:“是,感覺一些事情比我想象中快得多,該提早準備了。”
柳殷直難得陷入沉靜,一路無言。
容舒澤回到府上,雖才傍晚時分,但已經是籠罩着朦朦朧朧的細雨綿綿的暗幕了。
邢翌茹和寧躍坐在廳裡,巴巴地等他回來。
容舒澤剛一踏進門,眼角不由揚起,咧嘴道:“等我?”
“醫尊大人都開了金口,我哪裡有不等的道理?”邢翌茹沒好氣地說道,但瞥見其身後的寧飛,不由樂了:“哈,你今日怎的換了一個小的了?”不過她話剛出口,隨即感覺不妙:“夜無殤呢?”
容舒澤卻未答話,只朝寧飛指了方向,笑着道:“喏,坐她旁邊。”
“大哥。”寧飛卻兀自往寧躍一旁坐去,大眼睛汪汪地看着容舒澤:“公子……”
邢翌茹好笑道:“吼,敢情你在柳園裡的那氣勢只對我使的啊?”但她頓了一頓,對容舒澤橫道:“寧飛不是一直跟着柳殷直嗎?怎的?夜無殤走了,你樓中樓再找個來便是,幹嘛非得是他?!”
其實邢翌茹還是很在意寧飛的那句話的,雖然扮男裝久了自己也無所謂,但畢竟是從一個孩子嘴裡說出來的,總覺得與平時不同,但哪裡不自在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怎麼來了?”邢翌茹卻聽到一旁的寧躍歡喜地拉着弟弟左右噓寒問暖,恨不得從頭到腳關切一番,當下便都將怨氣撒向容舒澤。
容舒澤坐在她對面,四人圍着一小桌子仿如一家子般,他很是受用但邢翌茹卻覺得有點尷尬。
只聽容舒澤的話裡盡是毫不掩飾的揶揄之氣:“他倆兄弟,你忍心拆散?”
邢翌茹卻道:“我倒以爲是柳殷直整我,他的我就算了,沒料到竟然是你使的詭計。”
容舒澤夾了一塊肉放在寧飛碗裡,又夾了一道給寧躍,而後自己再一塊放進嘴裡,方不疾不徐道:“真不是我,是殷直向我借人。”
邢翌茹纔不相信他這大鬼話,但又對他無法,便只得憋着氣想着趕緊吃完飯纔好。
“阿飛對你也不排斥。”
邢翌茹忍着。
而對面的男子似乎胃口極好:“這段時日,阿飛會一直跟着我。”
邢翌茹依舊氣得沒有說話。
容舒澤瞧着她埋頭吃飯,而瞥見頭頂上的木簪子時他忽而挑了挑眉,眼中蒙上了一層看不清的神色。
今夜這頓飯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爲了什麼,思及此容舒澤只是暗自長喟,有些人事竟不由他控制,卻硬生生入了局,倒成了他作繭自縛,畫地爲牢了。
“我吃飽了。”邢翌茹當下筷子,看也未看容舒澤,起身便往自己的舞秋閣走去。
“嗯。”容舒澤心裡應了一聲,繼而吃飯。
寧躍瞧着邢翌茹走得遠了,方低聲道:“師父,今早來信了。”
“哦?”
“我未取下。”
“好。”容舒澤一時竟沒了食慾:“我也吃好了,你們慢慢吃,阿躍,給你弟弟整理一間房出來。”
“好的!”
聽着寧躍歡快的聲音,容舒澤一掃方纔之陰鬱,走向藥廬子。
信鴿乖乖地停在藥廬園子的木門上。
容舒澤在乍一看到的時候便不由迷起了眸子。
再瞧了條子上的字後,他不由舒了口氣,這次竟是他大意了,而字條上寫着三個疏狂大字“求我啊”。
“果真人如其字,沒有半點兒姑娘該有的模樣。”容舒澤獨自喃喃着,眼角飛舞而不自覺,眸子卻轉到了舞秋閣方向。
這邊,邢翌茹剛一推開房門便覺得異常:“誰?!”
隨而,一股雄厚的掌風迎面襲來,邢翌茹側身躲開,再反手出拳,狠狠正中來人腰部,但那人卻一躬身,自其手下溜了開去,飄飄然落到椅子上:“你叫我來的,還打我?”
“方大哥!”邢翌茹笑着來到桌前,點上燭火,嗔怪道:“你來也不點燈,這兒又沒人。”
方於安笑道:“試試你,身手有沒有退步,還好還好!”
邢翌茹斜倪道:“你今兒個去哪裡了?我等了你半天不見人影。”
“進宮了。”方於安仰頭悶下一杯熱茶:“那個人傳我和小適。”
“怎麼了?”
方於安眯眸道:“倒沒什麼……不過我聽說丞相大人出事了,那個人念他操心國事,放他假,無期限的。”
“只是這般?”邢翌茹蹙眉憤憤道。
“這般卻已然掀起了朝廷的大風浪了……”方於安低聲道:“上次你呈上去的奏摺可有見效?”
邢翌茹心頭一顫,卻又自嘲一笑:“這事倒比那個更有殺傷力?也不知皇后一黨究竟犯了何事,不想一個拼了血命換來的城池竟都比不上……”
方於安嘆了嘆道:“據我所知,此次壽宴上的事還真不簡單。”
“說來聽聽。”
“我進宮時聽得旁邊閒言碎語七七八八的,不甚瞭解,但多少知道些前因後果……”方於安頓了頓,又道:“這鳳舞九天可不是一般人跳的出來的。”
邢翌茹想到那夜情形,點頭道:“的確。”
“這舞,是二十多年前,一個妃子跳得的,也只有她跳的了。”
“妃子?”邢翌茹恍然:“所以,那個人給賜字的時候,那羣朝臣竟不顧一切地反對?”
方於安頷首:“就是這樣。”他忽而眼神迷離起來:“但就是不知這妃子是怎麼沒了的,不過我看來,皇后一黨脫不了干係。”
邢翌茹突然想起一事:“鳳舞九天?”她忽地憶起件事,說道:“我在宮內一破舊大院子的廳上看到掛着的一尊燒破了的匾額,隱隱看到半個字來,以爲是“桀”,沒想到竟然是個是舞”,當時不及細想,現下看來,該就是鳳舞九天四個字纔是。”
“看得出,這個妃子在那個人心裡分量是不輕的……”方於安道:“否則,皇后也不會那般失態……哦,對了,那個人邀我入宮,是給我踐行。”
“你要走?”邢翌茹吃了一驚。
方於安略顯無奈:“走與留哪裡是我們選擇得了的。”
“可……”
“這次有驚無險,就不知道日後又會怎樣。”
邢翌茹愁道:“我一日沒看到孟祥瑞付出應得的代價,我便一日不好入睡……方大哥,我上次走得急,都忘了告訴你,丞相府私養軍隊。”
“竟有此事?!”方於安大駭。
邢翌茹蹙眉道:“我沒有證據,並且我也沒真正看到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方於安緊緊握着拳頭恨恨道。
“方大哥,我想……”邢翌茹附耳說了些話,方於安面具憂色,思量了許久,方沉沉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