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蒜一聽說是老家來的人,也很開心,動作麻利非常,很快就端菜上桌了!
“我靠啊!老陳你真是找了個好地方呀!”大馬看着桌上的菜,說話竟忽然變得有些哽咽起來。
“炒地瓜葉,紅燒芋頭,酒糟土豆……”每上一道菜,大馬就跟着唸叨着。
陳晉笑道:“沒什麼葷菜,別嫌棄啊!”
“我嫌棄你一臉哦!”大馬喊道。
這時老蒜又燒好了兩個葷菜,自己端了出來。
“黃粿燒冬筍?”大馬雀躍道。這黃粿,是他們老家特有的一種吃食,拿高粱面用人力捶打無數遍而成。不管是切條,切塊,還是切片,無論是煎炸煮烤哪一種燒法,都是非常好的食材。他們那個地方的人,多的是不愛吃這個不愛吃那個的,可就是沒有不愛吃黃粿的。在家鄉,素來就有“黃粿燒一切”的說法!
而冬筍,又是另一個種特產。他們老家漫山遍野都有竹林,是竹木產地。這冬筍就只有冬季纔有,無論配什麼主料,都是清脆可口,久煮不爛,一切都可以配冬筍!
當兩種絕對百搭的食材碰撞在了一起,幾乎就是他們整個童年對於食物的回憶了!自己打黃粿,自己挖冬筍,回家讓大人燒上一鍋,再扔些臘肉進去,便是至尊的享受了!
這還不算完,隨後老蒜又返身從廚房裡拿出一個玻璃瓶擺到了桌上,笑道:“今天難得都是老鄉,來,這瓶酒算我送的,我跟你們喝一杯。”
大馬當時就愣住了!
“青梅酒?”他看着透明瓶子裡泛着淡青色的液體,驚訝道。
老蒜點點頭:“我自己拿土燒泡的,大半年了。用的青梅都是老家的。還有這冬筍也是今天剛託運過來的。”
他說着,打開瓶子給幾人倒上。大家一起舉杯,氣氛很是歡愉!
只不過大馬一口就悶下去一整杯,隨後苦着臉,雙眼竟然就溼潤了,說道:“老陳,我可是小半年沒吃上這些了!沒出來之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以前天天都能吃到的菜,竟然這麼香!平時也沒覺得想,但是一吃起來,是真他孃的對胃口啊!”
“你這不是屁話麼!吃了十幾二十年的東西,哪能忘得了呢?”陳晉道。
他和陳悠也被大馬的情緒感染,露出了一臉的懷念神色!
是啊!現如今多少人都在過着少小離家之後,就算老大也難回的生活!交通是越來越方便了,聽說過兩年連他們那個小縣城都要通高速了,可不知道爲什麼回鄉的路卻反而越來越漫長了!
許多人,真的等到再返鄉的時候,鬢毛衰是一定的。鄉音卻未必無改了!
特別是像陳晉陳悠兄妹,還有馬岱這樣返鄉卻無家的人,真是不知那鄉是何年呀!
可儘管是這樣,也依然有許多人不再會“笑問客從何處來”,而是隻盼着我也能到你處去。
“嗨……你們幾個小年輕,搞的好像比我歲數都大似得!”老蒜舉杯道:“咱們濛洲人,哪那麼多話?喝就是了!”
他一句話,氣氛瞬間就變了!也是,一般人的二十郎當歲,哪來那麼深的感慨!
只不過老蒜媳婦在廚房門口背過身偷摸抹了一把眼角,被陳晉給看到了。
幾杯酒下肚,話匣子也就打開了。大馬對陳晉問道:“老陳,你現在乾的什麼行當?穿得跟個男公關似得。”
“我公關你個卵蛋哦!”陳晉笑罵道:“老子是房產中介,賣房子的。”
大馬皺了皺眉道:“那你這好好上着班,問我要人幹嘛?有人欺負你了?本地人?”
他也算出來一陣子了,一下子就猜到了核心問題上。
陳悠立刻緊張道:“哥,出什麼事了?我就知道,你喊大馬哥來,肯定不會只是吃飯喝酒的!”
陳晉笑了笑,搖搖頭道:“沒什麼事,放心吧。喊他來只是防範於未然,不是一定出事。”
“不行。我不管,總之你不能有事!”陳悠正色道,又對大馬說道:“大馬哥,你既然都來東江了,我哥有事你可不能不管!不然我以後再也不見你了!”
“得!”大馬苦笑:“到底是親兄妹倆!我這乾哥哥就是不如親哥哥呀!”
陳悠一愣,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皺着個眉頭,不做聲,喝悶酒。
大馬見她這個模樣,笑道:“小悠,你哥辦事,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就沒見過他吃虧!他要是沒點雞賊本事,能把你拉扯這麼大?你是不知道後來他整那個小流氓的事情,把那貨一家人玩得跟孫子似得……”
“大馬,喝你的酒。廢話少說!”陳晉喝了一聲。
陳悠聽了出來,大馬說的就是那次陳晉拎着菜刀要剁人的事情,微微低下頭,也沒追問。
“你們都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知道得比誰都清楚!”她抿着嘴想着。
正是因爲知道陳晉爲了她都做過些什麼,所以陳悠現在纔會想着一些不該想的事情吶!
大馬笑了笑,他可以算是兄妹倆成長的見證者。他之所以把陳晉當親兄弟,也正是因爲明白陳晉爲了自己人,會變得多麼可怕!
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沒那麼多顧忌。但陳晉不同,顧慮太多。而正是有了顧慮,才讓陳晉爲了保護,而變得睚眥必報,變得陰險狡詐,變得肆無忌憚!
否則,貧困生那麼多,爲什麼學校的工作就給陳晉?
街道上特困家庭,殘疾人之類有的是,爲什麼就照顧陳晉?
那都是他幾次三番明裡暗裡,跟人鬥智鬥勇的結果啊!
可千萬別以爲社會的最底層,會因爲沒什麼好失去的就沒有了爭鬥!正是因爲什麼都沒有,反而爭鬥得更加激烈,你光是用上了拳頭還不夠,你得拳腳並用,必要的時候拿牙咬,用腦袋砸,才能爭出一條羊腸小道來,走出那個沒什麼好失去的境地!
現在的人都不知足,卻不知道,擁有可以失去的東西,就已經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情了!
這頓酒喝得痛快!大馬最後“威逼利誘”着,又騙了老蒜的兩瓶青梅酒出來安排乾淨,纔算滿意。就連陳悠都喝了個七葷八素的。
兩人一邊一個,攙着陳悠回了寢室拜託宿管阿姨扶她上去之後,又慢慢的往外走去。
“還是不抽菸?”陳晉自己點燃一根,對大馬問道。
大馬笑了笑:“抽菸傷肺,影響體力。我可不想哪天需要逃跑的時候卻跑不動了!”
陳晉點點頭,對於大馬來說,如果跑不動,只有兩個下場。
要麼被抓,要麼就是被……
“具體什麼事?”大馬問道。
陳晉這才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大馬聽完笑了:“你小子,就這麼倆慫貨都搞不定了?現在這麼廢?”
“你懂個屁啊!我動手,太明顯了。一個不小心就得丟工作!丟了工作,我拿什麼供小悠上大學?”陳晉道。
大馬笑了:“我又是背鍋的唄?”
“反正也不差這一口鍋了!你且揹着呢!”陳晉也笑了。
隨後他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錢來,數了4000,遞給大馬。
“這是幾個意思?”大馬站定,斜眼看着他。
“這是在東江,不比濛洲。你自己說的,沒錢誰幫你辦事啊?我暫時就這麼多,你先拿着。不夠的話,過陣子再給你!”陳晉認真道。
大馬癟癟嘴,沒接,說道:“這輩子你想要讓我拿你的錢,就一種辦法!嘿嘿……”
陳晉楞了,隨後怒不可遏的賞了大馬一個爆慄,罵道:“讓你他媽的瞎說!”
大馬摸了摸腦袋,滿不在乎的繼續朝前走去,裝作自己很酷的樣子。
陳晉看着他那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卻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收起了錢,因爲他知道大馬話裡的意思。
想要大馬拿他的錢,除非……燒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