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什麼的,只是七兒見着四姐姐今兒個回來,就覺得其實時間過得挺快的,不過約莫一年的功夫,三姐姐和四姐姐便相繼嫁了出去,而且還都是好親事……七兒想着想着便和元哥兒憶起了以前的事兒。”錦瑟笑着答。
大太太點了點頭,道:“時間本來就過得快,你們幾個只是一晃眼幾個月過去,或者幾年過去,而我卻是一晃眼幾十年過去了。”
幾人說話間便到了慈園,都入了屋子,大太太卻是叫丫鬟來鋪了個大大的榻子,錦瑟幾人坐好後,大太太卻是皺着眉擺手道:“你們都坐過來些。”
錦瑟幾人對大太太這突如其來的要求有些錯愕,大太太平日裡都不會主動讓他們幾人與她的距離有多親近,想來應是因自身性子的緣故,又或者是那種自然而然形成的長輩和小輩間的疏離感。
不過大太太這麼一說,錦瑟、元哥兒和四姐姐三人便把身子往中間湊了湊。
四人坐得近了些。
難得的近距離讓錦瑟可以清楚的看見大太太的樣子,竟是帶了些疲憊的神色,整個人顯得有些蒼老了。平日裡與大太太近距離的時候極少,而大太太的樣子又讓旁人覺得較難接近,所以無人察覺到時間早已經在大太太身上刻下了痕跡,即便發現了,在蘇府裡,也不會有人多嘴的去說什麼。
所以大太太現在算不算是孤獨的?
錦瑟眯起了眼,在她坐着的方向剛好可以看見門外,外邊本來刺眼的陽光柔了不少,門外是園子,園子裡的小石子路上隨着陽光的照耀泛起了柔和的光。
在錦瑟徵神的這會兒,大太太不知聽元哥兒說了什麼,倒是笑開了。
“母親,七兒見這會兒外邊的陽光真真好,不如一齊坐到園子裡去吧。”錦瑟提議道。
四姐姐一聽便皺起了眉頭,還不待大太太回答便斥道:“七妹妹你瘋了不成?外邊現在是熱得緊,我可沒看出來什麼陽光真真好了,你說話怎麼就這麼酸人呢?”
錦瑟看了眼四姐兒,道:“四姐姐火氣還真旺盛,心靜自然涼,現在不過是六月底四姐姐就覺着這麼熱,那要到了七八月的盛夏之時,四姐姐該怎麼過呢?”
大太太認同的點了點頭。
元哥兒從錦瑟和他說了那些話後便沒怎麼出聲,錦瑟便拿了塊塌子中間擺放的糕點給元哥兒,元哥兒卻是搖了搖頭。
四姐姐一臉的心浮氣躁,傅媽下一會兒便忙叫了個幾個丫鬟過來給主子們打扇。
除了四姐姐以外,其餘幾人都搖搖手,傅媽便只留了一個丫鬟,專門給四姐兒打扇。
四姐兒心安理得的坐在塌子上,丫鬟老老實實地一下下的搖着手裡的扇子。一陣陣微微的風吹過來,四姐兒才覺得全身浮起的燥熱有些散去。
大太太突然道:“聽七兒的,我們去園子裡坐坐吧。”
四姐兒纔剛覺得舒適些,大太太卻又提說要去園子裡坐坐,四姐兒不自覺的蹙眉,一臉的不情願。不過大太太開口,四姐兒便不敢提出什麼異議,側過頭訓着那給她打扇的丫鬟道:“你怎麼做事兒的?風一下子有一下子沒的,罷了罷了,你越搖扇我越熱”
元哥兒站起身子道:“七妹妹的話說得挺對的,四姐姐你該收收脾性了,難不成嫁去陳府的那幾**都是這般對待別人的嗎?”
四姐姐卻是撇撇嘴,道:“自然不是的。”
大太太也站起了身子,道:“你們這幾人一湊在一起就說個沒完,倒是愈來愈忽視我了,看來是嫌我年紀大了不是?”
錦瑟三人相視笑笑,大太太便領着他們走出了屋子,園子裡在一個月前把亭子給重新修葺了一番,就是爲了馬上到來的盛夏而準備的。
大太太四人走入了亭子裡,現在的陽光本來就不那麼灼熱了,再加上一入亭子裡便有種說不出的涼爽感,四姐兒也便沒有那麼浮躁了。
“四兒感覺好些了吧?”大太太坐了下來,招呼着錦瑟幾人也圍着亭子裡的石頭桌子坐下。
四姐兒笑着點頭,道:“這個亭子裡倒是意外的有些清涼之感,也不知是爲何?”
一旁伺候着的傅媽躬身答道:“這個亭子是大老爺一個月前就吩咐修葺好了的,主要是怕大太太會覺得夏日裡太過炎熱,到時候聽說道盛夏時,大老爺還會要人從別處運些冰塊兒來。”
大太太臉上漾出了幸福的笑意。
四姐兒忙道:“冰塊兒?我記得的,之前每年的盛夏都是用這個來避暑,丫鬟們站在冰塊兒前拿扇子一搖一搖的,那涼風便真一陣陣的吹到身上,真是舒服極了。”
大太太記起了什麼似的轉頭對傅媽道:“今年那些冰塊兒還是存在後院的地窖裡,後院本身就陰冷,常年都不怎麼見陽光。”
傅媽點頭應着。
“府裡的一些事兒我都吩咐給你了,你就一件件的辦好,你的能力我還是信得過的,事兒都辦完後與我說聲就行了。”大太太又道。
傅媽面露喜色的道:“老奴一定會辦好的。”
“什麼事兒啊?”四姐兒好奇的插話進來。
大太太卻是不答話,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亭子裡的四人幹坐了會兒,此時太陽已經移到了接近西邊的地方,剛好陽光都斜斜地從亭子的柱子中間映照在錦瑟和元哥兒身上。。
大太太看了看,不覺笑開了,“七兒剛好被陽光照着,整個人看上去還真是溫溫柔柔的。元哥兒也是,這樣看上去倒是儒雅得很。”
錦瑟和元哥兒都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太太又輕咳了聲,開口對着元哥兒道:“元哥兒該給我個回覆了罷,一週前與你說的事兒。”
元哥兒一愣,繼而又想了起來,一週前大太太把他單獨叫到慈園去,元哥兒一路還納悶會有什麼事兒。結果去了慈園才知道,大太太是看中了平甯伯家的四小姐。
元哥兒是見過那個四小姐的,不過腦子裡竟是毫無印象,只能說那四小姐太過平淡,沒有什麼能讓人記住的地方。
不過印象中平甯伯家的四小姐還是不錯的,只是……
元哥兒心裡突然一陣酸。
四姐兒又問:“母親,什麼事兒啊?”
大太太耐不住的斥道:“你給我閉嘴,問東問西的就沒消停過,你看你七妹妹問了嗎?還老說她沒規矩,你自己想想,究竟是誰沒規矩?”說罷竟是狠狠滴一拍石桌,卻一下子被石桌弄疼了手,傅媽忙走上去給大太太揉着。
大太太突然的怒氣讓錦瑟三人都很詫異,最詫異的便是四姐兒了,她多久沒見大太太這般與她說話了?
“母親,怎麼現在越來越喜歡兇四兒了?我到底該怎麼做母親纔沒得閒話說?”四姐兒的話裡透着委屈。
大太太卻絲毫沒理會四姐兒的討饒模樣,繼續怒道:“我說你閒話了?白養你了這麼跟母親說話?你只要閉嘴,閉嘴我就沒得‘閒話’說了”
錦瑟和元哥兒對望一眼,兩人都覺得有些尷尬,大太太和四姐兒現在的關係倒是挺緊張的,其實也不是突然這麼緊張,在爲四姐兒張羅婚事的時候兩人就吵過不少次,不過大太太也只有在對着四姐兒的時候纔會這般不冷靜。
大太太被四姐兒氣得不輕,四姐兒卻是一臉的莫名其妙,“母親你這是在哪裡受了什麼氣?每次都往我身上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要這樣與我吵,大不了四兒以後不回來了”
四姐兒說罷竟是怒氣衝衝的走了,頭都沒回一下。
傅媽本想去攔着,卻被大太太制止了,“由着她去。”大太太道。
四姐兒走後,錦瑟和元哥兒都沒說話,等着大太太自己梳理好情緒。
過了一會兒,大太太便開口,聲音裡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淡語調,“讓你們倆看笑話了。”
傅媽給大太太、錦瑟、元哥兒三人重新沏了壺茶,大太太也不顧着茶燙,吹了幾下便喝了一口。
錦瑟看了眼大太太,大太太眉頭都沒皺一下。
“其實四姐姐現在嫁去了陳府,也是難得回來一趟,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還真是說不準,四姐姐的性子其實大家都清楚,母親也不要與她太過認真,笑笑就過去了。”錦瑟勸慰道。
大太太頓了頓,道:“你也瞧見了,她那個樣子,叫我怎麼忍得下?”
錦瑟微微的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哪裡有什麼忍不忍的,不過四姐兒倒確實是過分了,母親是長輩,無論錯在哪邊她都不能對長輩任性。”
大太太嘆了口氣,道:“都是我給慣的,你看你和元哥兒多懂事,就是那早幾個月嫁出去的三兒也比四兒好得哪裡去了。”
錦瑟這回卻是沒有答話,聽見三姐兒被人提起就讓她心裡升起不快。
大太太再次開口卻是沒有再說四姐兒的事,倒是提起剛剛問元哥兒的事兒,“元哥兒你還沒回答我的,考慮得怎麼樣?”
元哥兒沉着嗓子答:“再過兩天吧,這次賞花宴不是平甯伯家的四小姐也會去嗎?我剛好去看看,心裡也有個數。”
大太太笑了笑,元哥兒這麼說就已經是答應了的意思。
如此便又了了樁事情,大太太頓覺輕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