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選了哪個?”
比爾吉沃特已經華燈初上,大雨過後的空氣總是分外的好。
推開窗戶吸了一口飽含着濃郁海腥氣的夜風,烈酒與火藥裡,格雷夫斯倒了一杯酒推到了坐在他對面的陳森然面前。
“你說呢?”陳森然一口氣將那杯酒喝了下去,將杯子重新推了回去。
這是他今晚喝下的第五杯酒了,產自德瑪西亞西海岸的梅林酒莊今年新釀的葡萄酒,汲取了近十年來最好的陽光和雨露,正宗的好酒。
好酒總是適合慶祝。
“要我說,當然是一條船好啊,自己當老大多過癮,想殺人就殺人想喝酒就喝酒,哈哈哈哈哈哈,對不對?”坐在另一邊的德萊文皺着眉頭喝了一口葡萄酒,又哈哈哈大笑着說起來瘋癲的話。
也幸好他今天沒有帶那兩把奇型的斧子出來,否則他怕是又要開始瘋狂耍雜技了。
“是嗎?”陳森然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句,頭微微朝着德萊文的方向偏了偏。
像是看了他一眼。
儘管陳森然根本看不見,但德萊文還是在這一眼之下停下了笑聲,他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左右看了看都忽然不說了的大家,勉強笑道:“不對嗎?”
他似乎是又要哈哈大笑着出來,但看着沉默的大家,他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場面有些古怪,就好像大家都明白了什麼東西,但都沒有說破。
“不對嗎?”冷場的最後,還是一直咕咚咕咚喝着蜜汁特調酒的小魚人解了圍,“傑克,你沒有要一艘船嗎?嗝……你要是有一艘船,我們就可以出海打魚了。想吃多少條都可以,哈哈,嗝……”小傢伙顯然是喝的有點撐。一邊說話一邊還在打着嗝。
“老實說,還真是挺可惜的。你知道一條船值多少錢嗎?我們可是爲你幸苦了一個晚上,你總要給點獎賞吧?”格雷夫斯像是有些抱怨的,笑着給陳森然又倒了一杯酒,“尊敬的普朗克陛下就沒有賞賜點金子什麼的?對吧,德萊文,有金子我們就可以去玩小妞了。”
“啊……是啊。”德萊文愣了一下,他像是在猶豫什麼。但隨後他還是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對,傑克老大。總有金子吧,我們還要去玩小妞呢,哈哈哈哈哈哈。”
“沒有,什麼都沒有。”陳森然搖了搖頭,他也像是忘記了之前的一點點小小的尷尬。像是默認了德萊文就是那麼傻,“要想玩小妞,自己出錢吧,不過我可以推薦你應召女郎,那邊我熟。有優惠的。”
“等等,也就是說,嗝……”小魚人還在打着嗝,“傑克,你真的什麼都沒要?你不是在開玩笑?”小傢伙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
“恩,當然,我可是對親愛的普朗克船長忠心耿耿呢。”陳森然笑了一下,舉起了第六杯酒。
忠心耿耿?
陳森然忽然響起了之前自己和普朗克之間的對話。
“傑克,告訴我你的選擇。”
“我選第二種。”
“確定嗎?”
“是的,我的船長。”
“……好選擇。”
普朗克最終只說了那麼一句,沒有再多說別的。
不知道是讚賞,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傑克。”格雷夫斯忽然打斷了陳森然的沉思。
“怎麼?”陳森然有些奇怪地應了一聲,將手裡的酒杯放了下去,他沒有再喝,近十年來最好的葡萄酒散發着濃郁的香味,瀰漫在空氣裡。
“有人找你。”格雷夫斯的話語裡帶着一絲深深地調侃。
那種調侃的意味很接近於一羣人去妓院的時候,最當紅的頭牌邀你共度良宵,你的好朋友看你的那種眼神。
曖昧。
帶着點小小的無傷大雅的嫉妒。
“找我?”陳森然摸了摸鼻子,在嘈雜的人聲裡掃描到了一個熟悉的能量反應。
艾瑞莉婭?
很奇怪嗎?
爲什麼要用那種語氣?
“是……是啊,傑克。”小魚人像是狠狠嚥了口唾沫,“是艾瑞莉婭小姐,她……她,好漂亮。”最後幾個字小魚人幾乎是用別人完全聽不到的聲音發出的。
因爲,艾瑞莉婭已經走了過來。
“傑克。”她叫了一聲陳森然現在的假名,不知道爲什麼,陳森然竟感覺到了一絲微微的……媚?
見鬼,這是平常絕對不可能發生的,要知道從艾瑞莉婭的聲腔裡發出來的,最柔和的,也最多是不帶刀尖鋒利的那種平常,而絕不可能是現在這種……
難道這就是異常所在?
但事實上,異常絕對不僅僅是這樣。
今天的艾瑞莉婭,可以稱得上,非常異常。
如果是換做她的那些遠在艾歐尼亞的士兵看到了今天的她,絕對會狠狠揉着自己的眼睛大喊,天哪,大家快來看,我看到了什麼?將軍她穿女裝了?還是她其實有個妹妹從來沒告訴我們?
是的,艾瑞莉婭穿女裝了。
雖然她平時那套衣服也不算太過男性化,基於艾歐尼亞濃郁的藝術氣息,她那件鎧甲也被設計的像是舞臺劇上的道具般華麗,大紅,紋路密佈,但卻還是掩不住一股勃勃的殺機。
鋒利。
穿着那身鎧甲,即使艾瑞莉婭本來長得極爲精緻美麗,也會被那滿身的鋒利掩去,只剩下一聲傲骨。
而今天,此刻,她卻是破天荒的換上了一身長裙,是的,那種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穿的長裙,白色,簡約,柔和,甚至於她整個人都因爲那身白裙而變得溫柔靜謐了起來。
如果說從前軍裝的艾瑞莉婭是一把刀,她現在就是一朵花。
一朵在昏黃的魔法燈下幽然綻放的蘭花。
所謂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其他三個人,包括還算是小朋友範疇的小魚人都看的幾乎呆了,那種常年收斂着的美麗一旦綻放開來。真是無法抵禦。
可惜,陳森然是個瞎子。
他什麼都看不見。他只是覺得四周圍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古怪。
“發生了什麼事嗎?先生們,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陳森然皺着眉頭問道,他實在討厭這種不能掌控的節奏。
“咕咚……”就算是號稱情場殺手,已經混跡了風月場所多年的格雷夫斯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甚至興不起吹口哨這種老流氓慣用的手段,那種美麗,讓他有些不敢冒犯。“是的,我敢說,你錯過很重要的東西。”
“非常重要。”德萊文也不哈哈大笑了。
“傑克,我真希望你能看得見。”小魚人的語氣有些傻傻的。
“傑克。我想出去走走,你能陪我一起嗎?”艾瑞莉婭像是有些害羞地說着,輕輕地捋了捋自己被風吹得有些亂的黑色長髮。
這個看似簡單地動作,卻是瞬間秒殺了三顆脆弱的男人之心,三個圍觀的傢伙再一次狠狠嚥了口唾沫。只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唯有陳森然一個人覺得莫名其妙,散步?
是要繼續討論一下談判的細節嗎?
可憐陳森然縱橫一世,卻是瞎了眼睛,看不清少女心啊。
“我說,真的沒問題嗎?”陳森然再一次疑惑地問。
三個人卻是沒人再說話了。因爲他們知道這件事他們不需要參與,艾瑞莉婭僅僅只是爲了陳森然,她剛剛害羞也好,別的也好,一直都只是看着陳森然。
如果說艾瑞莉婭真的是一朵花,那麼她今夜就只是爲了陳森然而盛放。
“好吧,走吧。”陳森然得不到回答,有些鬱悶地摸了摸鼻子,站起了身開始往外走。
臨行前,他還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這句話可是惹了衆怒,三個年齡不一的男人都憤憤的不平地朝着陳森然豎了一箇中指。
中指,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鄙視的意思之一。
不過隨後,他們又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格雷夫斯更是大聲吹起了口哨:“你們說,今晚我們的傑克老大能不能終結他的純潔的處男之身?”
“我賭能,賭十個金幣。”小魚人篤定地說。
“我賭一百個,他已經不是處男了。”德萊文陰險地笑。
沒有聽到自己那幫狐朋狗友的陰損言論,陳森然帶着有些莫名的心情陪着艾瑞莉婭走在海風微起的岸邊。
不知道爲什麼,今夜的海風也是出奇的溫柔。
“那麼,艾瑞莉婭小姐,您找我出來,是要商量些什麼嗎?”陳森然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他們已經走了快十分鐘了,艾瑞莉婭快一直遲遲地沒有開口。
“嗯……其實。”艾瑞莉婭愣了一下,其實她剛剛一直沉浸在某種自己的想法裡無法自拔。
這樣靜謐的夜晚,海邊,自己還穿的這樣……
哎呀,到底自己是怎麼了?
算了,不管了,總之,要是能一直和他走下去就好了。
“叫我艾瑞莉婭好不好?”從女武神蛻變成女孩的艾瑞莉婭語氣近乎撒嬌。
“好吧,艾瑞莉婭。”陳森然一愣,他就算是再遲鈍,也終於是感覺到了點什麼,“你……”
“噓……別說話好嗎,聽,起風了呢。”艾瑞莉婭在風裡閉上了眼睛,輕聲說,“我小時候最喜歡聽風的聲音了……”
她的聲音有些飄渺。
“我跳舞給你看好不好?”
ps:
第一更。
以後都會在白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