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莫清塵睜開眼，映入的便是顧離平靜的面容。
“清塵，你醒了？”顧離收回手，平靜無波的道。
莫清塵心中一虛，相處了這麼久她怎麼不知道，每當顧離這樣子，證明他已經怒火中燒了。
二人的對話落入其他三人耳中，山陰真人與子汐真人不約而同的收回了氣勢，大步向莫清塵走來。
方搖真人暗暗鬆了口氣。
“清塵丫頭，你醒得正好，快告訴我們，田園小子是不是你殺的？”子汐真人問道。
莫清塵看了看顧離和子汐真人，又看了看一旁一臉爲難的方搖真人，目光最後落到山陰真人那裡。
只見山陰真人面色陰沉，白眉之下眼睛半眯，卻遮不住赤裸裸的殺機。
只這一眼，莫清塵就明白，他定然是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不然像他們這種結丹修士，斷不會毫不留餘地的當着同階修士如此行事。
只是此刻，她卻來不及想明白到底是哪裡流露的破綻了。
修士的本命元神燈不但能反映修士的生死，還能通過燈芯燃燒的旺盛與否看出這修士的身體狀態，所以本命元神燈是修士最隱秘的事物，輕易不會示人的，甚至一些修士進階元嬰後會抽出燈中那絲元神，不燃此燈。
所以絕大多數修士根本沒有機會見過本命元神燈，對元神燈的瞭解也只限在能顯示修士生死的認識上，並不知道追魂香的作用。
莫清塵同樣對此不太瞭解，她翻了能見着的典籍，也只是大致瞭解到此燈的存在。至於更詳細的卻無從得知，更不敢去問旁人，包括師父。
最壞的結果，就是別人知道田園是她殺的，但絕不能讓別人看出一點端倪是她故意設局。
“大師伯。田園是清塵殺的。”莫清塵垂下眼簾，語氣淡淡的說道。
“啊！”子汐真人掩嘴輕呼，心中腹誹道。這倒黴孩子，也忒實在了吧，就和小師弟一樣。平時看起來挺機靈的。有時候卻特別呆。
山陰真人白眉一抖，冷笑道：“好，好，丫頭，還算有點膽氣，既如此，掌門師弟，我也不讓她受罪。就以最痛快的方式讓她伏法吧。”
向來長袖善舞的方搖真人急得團團轉，心中暗道，怎麼一碰到這丫頭的事就這麼棘手呢。今日之事到底如何善了？
“掌門師弟——”山陰真人一字一頓的喊道。
身爲厚德峰實力數一數二的結丹修士，山陰真人對方搖真人的影響力還是不小的。
聽到他再次發話方搖真人不好再裝聽不見。乾咳兩聲道：“山陰師兄，事情的來龍去脈，總要問個明白，你看呢？”
山陰真人衣袖一甩，沉聲道：“那丫頭已經親口承認是她殺的田園，還要問的多明白？掌門師弟，莫非你身爲掌門，卻要包庇肇事弟子？”
心中暗恨道，這個方搖，就算包庇，你也該包庇咱厚德峰的啊，莫非是見首座太上長老壽元無多，青木峰流觴真君又進階元嬰後期，動了別的心思？
不行，看來哪日見到師尊，自己要好好說道說道。
顧離卻不理山陰真人的咄咄逼人，淡然問道：“清塵，你爲何殺了田園？”
莫清塵低頭沉默片刻，緩緩擡起頭來咬着脣，一字一頓的道：“清塵殺他，自然是因爲他該死！”
“啪”的一聲，子汐真人下意識的拍了一下掌，見衆人望來，卻身子一挺，理直氣壯的道，“看吧，我說的沒錯吧？”
“子汐，你個老妖婆，別仗着流觴真君寵愛就爲所欲爲，太不把我厚德峰看在眼裡，別忘了首座太上長老還在呢！”山陰真人火冒三丈的喝道。
聽到“老妖婆”三個字，子汐真人猛地跳起，雙手叉腰怒罵道：“山陰，你個老妖怪，也不拿鏡子照照，有誰像你一樣頂着張少年公子的臉，卻偏偏一對白眉的？老黃瓜刷綠漆不要緊，咱們這些活了幾百年的哪個不是如此，可像你這樣刷了半天還沒刷上，簡直就是笑死人了，虧你有臉出來！”
“你！”山陰真人氣的一句話堵在喉嚨裡，寬大的衣衫鼓了起來。
子汐真人丟了個白眼扭過頭去，看着呆愣愣的莫清塵道：“哎，這些話可憋在我心中幾百年了，如今總算說了出來，哈哈，真是爽快，說起來還是丫頭你給的機會啊。”說着伸出手毫不客氣的捏了莫清塵臉蛋一把。
“掌門師弟，你就這麼看着麼，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他們青木峰可是毫不把我們厚德峰看在眼裡！師尊呢？你若是不敢得罪人，我就請師尊出來做主。”山陰真人白眉抖的都快掉了下來。
子汐真人聞言毫不示弱的道：“呦，剛說過的話就忘了？什麼叫首座太上長老還在，你這意思是覺得首座太上長老早該不在了吧？嘖嘖，真是其心可誅！掌門師弟，首座太上長老呢，子汐這就去請他老人家出來理論理論。”
可憐方搖真人已經石化，左被山陰真人拉一下，右被子汐真人扯一下，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如此一來顧離和莫清塵反倒呆在一旁事不關己的看起熱鬧來。
瞥着顧離雲淡風輕的臉，莫清塵暗道，師父啊，大師伯一定是您特意帶來的吧，一定是吧？
“清塵，你還敢笑！”顧離掃到莫清塵眼角的笑意，終於忍不住傳音斥道。
莫清塵忙正襟危坐，回道：“清塵不敢。”
顧離嘆口氣，又傳音道：“清塵，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是乖巧，怎麼年紀越大，越膽大包天了？”
“師父，看來您是嫌清塵總給您惹禍，後悔收清塵爲徒了？如此也好，等會兒掌門師伯處置清塵時您就不要管徒兒好了。若是，若是掌門師伯把清塵逐出門派或者處死，正好不用當您徒兒了。”莫清塵撒嬌的語氣已經盡得子汐真人真傳。
顧離一滯，心中升起的怒氣卻在見到莫清塵明眸中的似水柔情與無可奈何時化作慌亂，匆忙別過眼去。
莫清塵垂眸暗笑。
“首座……太上長老閉關了，不過我已經……請了其他幾位太上長老前來……”在山陰真人和子汐真人的拉扯中，方搖真人氣若游絲的道。
話音剛落幾道驚人氣勢直奔大廳而來，他頓時鬆了口氣。
“掌門師弟，處置區區一個築基弟子，你居然驚動了諸位太上長老，我看你這個掌門當的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山陰真人面色陰沉的道。
首座太上長老閉關，其餘四位太上長老中流觴真君必然是站在青木峰那邊，其餘三人就算不站在那邊，恐怕也不會站到自己這邊，山陰真人越想越氣。
方搖真人臉上笑笑，卻暗自翻了個白眼，區區築基弟子？
清塵師侄是築基弟子沒錯，可她師父是瑤光派天資最出衆的和光真人，師祖是僅位於首座太上長老之下的元后修士流觴真君。
最可怕的是，一旁還有個極爲護短、和若水峰若曦真人並稱瑤光派最不能惹的兩大女修之一的子汐真人。
更何況，據說清塵師侄可是天源師侄的心上人，不管是真是假，對以給天源師侄做媒爲樂的玄火真君來說，恐怕早把她當成了葉家媳婦候選。
若是自己真不聲不響的把清塵師侄處置了，恐怕青木峰還沒反應，玄火真君先用他那把破蒲扇把自己敲成滿頭包了，這掌門之位恐怕也做不成了。
方搖真人越想越覺得此事棘手，正琢磨着那幾道驚人氣勢已經落到大廳之中。
“怎麼回事？”流觴真君瞥了衆人一眼，沉聲問道，說着走到廳中一個椅子坐下來。
其他三位真君在流觴真君下手坐下，玄火真君開口道：“怎麼啦，怎麼啦，你們這些孩子，多大點事啊，弄得這麼興師動衆的？”
多大點事兒？山陰真人氣的身子一抖，施了一禮道：“啓稟四位真君，我的後輩田園被和光師弟的弟子滅殺，山陰懇請四位真君主持公道。”
涉及到青木峰之事，流觴真君沒有開口，如玉真君淡淡道：“山陰師侄，殺害同門可是重罪，不能亂說，不知你可有證據？”
山陰真人從衣袖中拿出一個水晶油燈，恭恭敬敬的高舉過頭頂道：“請四位真君過目，此乃我那後輩田園的本命元神燈。今日族中小童打掃暗堂時，恰好看到此燈熄滅。山陰通過此燈尋到後輩殞身之處，後輩殘魂點燃此燈激發追魂香，山陰順着追魂香追擊，就擒到了和光師弟的弟子。”
如玉真君一招手，水晶油燈緩緩飛落到她手上，只見她眼睛微閉復又睜開，這纔對其他三人點點頭。
山陰真人見狀一喜，忙又施一禮道：“證據確鑿，請四位真君做主。”
如玉真君看了三人一眼，三人示意由她出面。
如玉真君嘴角牽起，淡淡道：“按說此事應由方搖師侄決斷——”
方搖真人手一抖。
如玉真君語氣一轉：“既然我們已經到了這裡，那也不好袖手。山陰師侄你先退到一旁，本君要問一問犯事弟子。”
“真君？”山陰真人喊了一聲。
如玉真君面色微沉：“山陰師侄，自古斷案，沒有不給被告一方辯解的道理。”
山陰真人訕訕的退到一旁。
如玉真人這才瞥了莫清塵一眼，喜怒難測的道：“丫頭，你近來似乎惹禍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