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山脈,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無以爲報,送上自釀靈酒聊表心意。”
留訊符不過寥寥數句話,白衣修士卻一下子明白了這是何人所留,掃着“無以爲報”那四個字,嘴角不由牽起,不知爲何忽然想到似乎有不少女修對他同樣說過這四個字。
不過她們說的是“妾身無以爲報,願以身相許報答公子之恩……”
想到這裡,白衣修士打了個寒顫,把小袋子拿了起來。
神念微動,桌子上瞬間出現七八個酒葫蘆,白衣修士目光頓時落在了銀灰色的酒葫蘆上。
良久,白衣修士伸手把酒葫蘆拿了起來,打開酒塞輕抿一口,緩緩吐出一口氣。
那丫頭莫非是——顧兄的寶貝徒弟?
隨後白衣修士把暗粉色的葫蘆拿了起來,手中出現一個玉杯。
月白的酒液緩緩流淌出來,酒波盪漾顯出幾分妖嬈的暗粉色。
白衣修士端起酒杯放到鼻前輕嗅,頭輕輕搖了搖,美酒沾脣,嘆道:“居然是落梅白露!”
落梅白露是傳說中的美酒之一,釀製方法早已失傳,市面上根本見不到,他和顧離半道出家不同,乃是天生好酒,曾有一個女修以數種極品美酒爲由,邀他品酒,其中就有落梅白露,儘管他知道那女修醉翁之意不在酒,爲了傳說中的美酒還是去了。
爲此還引出許多麻煩來,可每當回想起落梅白露的美妙滋味,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顧兄啊,你可真是有口福啊!”白衣修士摩挲着手中玉杯,不時端起淺啜一口,待一杯酒飲盡把玉杯猛地往桌子上一放,憤憤道,“不行,看來是該尋個機會去找顧兄把酒言歡了。”
半空中。幾個修士坐在月牙狀的飛行法器上,不急不緩的向前飛着,就在這時,迎面飄來一葉古怪的小舟。
只見船尾好大一棵桃樹成了天然的半邊船篷。數十隻碧色蜜蜂圍繞桃樹嗡嗡飛着,一隻黑不溜秋身材向圓球發展的烏鴉老神在在的蹲在枝頭閉目養神。船頭坐着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白衫少女,一手託着腮似乎在想着女兒心事。
灼灼桃花,粉面佳人,構成了一道如詩如畫的美景。
“王兄,王兄,別看了。再看你就從法器上掉下去了。”一個藍衣修士拽了拽旁邊之人的胳膊。
那人這纔不舍的回過頭來,口中嘖嘖有聲道:“人面桃花相映紅,嘖嘖,今日才知道御器飛行還能這般瀟灑的。”
“哼,王師兄,小妹看你是書生氣又犯了,桃花雖美,佳人在哪裡?”一個碧色衫子的女子冷哼道。
王姓修士搖頭輕嘆道:“佳人之美。在於自然灑脫之趣,無關形貌爾。”
“王兄,你不是說離山多年的周師叔帶着徒兒返回門中了麼。想來見到那位小師弟,你就有了知音了。”藍衣修士笑道。
王姓修士面帶喜色的點點頭,一行人不由加快了速度向前飛去。
莫清塵就這樣駕馭着小舟一路向東北方向飛去,偶爾遇到御器飛行的修士交錯而過,面對旁人投來的詫異目光越來越淡定。
一連飛了十多日,方諸山脈終於遙遙在望了,莫清塵面色一喜,猛地加快了速度。
站在枝頭半閉着眼睛昏昏欲睡的火烏鴉猛地被甩了下來,一屁股摔到了船面上。
“主人!你加快速度就不能吱一聲麼?”火烏鴉伸出翅膀,氣憤的質問道。
莫清塵不好意思的笑笑:“下次。”
火烏鴉翻了個白眼。又飛了上去,把桃枝壓得一晃一晃的。
“無月?”莫清塵喊道。
“啊?”火烏鴉勉強掀開眼皮。
“我覺着,你該少吃點了。”莫清塵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火烏鴉轉轉眼睛,隨後低頭看看自己圓胖的身子,猛地尖叫一聲。
莫清塵抿脣偷笑,緩緩把小舟降落了下來。擡頭仰望着山門喃喃道:“到家了,無月,我們走。”
走了幾步卻發現火烏鴉沒有動靜,回頭一看,只見火烏鴉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嘴中唸唸有詞:“完了,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了。”
不用走近莫清塵已經聽出它在念叨什麼,走過去把火烏鴉拎起來道:“好啦,不要無病呻吟了,你就是想嫁出去也要找得到合適的烏鴉啊,要不,我和師父提提,把你許配給大花?”
“主人,我嫁不出去對你有什麼好處!你,你居然用大花來侮辱我!這樣也好,到時候我成了瑤光派最難嫁出去的靈獸,正好和瑤光派最難嫁出去的女弟子作伴!”火烏鴉惱羞成怒的道。
大花怎麼了,人家好歹是五階的通天風虎獸,怎麼也比你一隻二階的烏鴉強吧,莫清塵暗自腹誹道,卻不敢再刺激它,徑直向山門走去。
到了山門前,拿出煙綠色的身份牌打出一道法訣,山門緩緩開啓。
走進山門,莫清塵對守門的弟子禮貌的點點頭。
守門弟子下意識的喊聲“師叔”,滿臉堆笑,直到莫清塵走遠才猛地回過神來,如夢初醒般拍拍額頭道:“天,她是,她是莫師叔!啊,莫師叔已經築基後期了!”
說完守門弟子開始原地打轉轉,掰着手指頭算起來:“二十二歲築基,是天元哪一年來着?啊,如今已經過了一十八載,莫師叔今年應該是——四十歲!”
“四十歲築基後期,四十歲,比葉師叔還早了……三年!”守門弟子說到這裡失魂落魄的坐了下來,隨後又猛地彈起,手中發出數道傳訊符。
莫清塵離山近五年,穿的又是瑤光派服飾,打扮低調,走在路上認出她來的弟子倒是不多,最起碼不像五年前那樣只要一在門中走動就人人注目了,不由暗暗感嘆這就是時間的魔力,任你再風光,除了那些真正的朋友或敵人,別人總會慢慢遺忘的。
走進執事堂,堂中所坐之人擡起了頭,卻不是她熟悉的面孔。
“執事師弟,這是我的身份牌——”莫清塵見那修士愣住,主動把身份牌遞過去。
這執事弟子不過築基初期,接過莫清塵遞來的身份牌不由多看了她幾眼。
莫清塵倒是不以爲意,整個瑤光派連同雜役弟子在內數十萬人,築基修士不過千人,而築基後期修士還不足百人。
那些結丹長老鮮少出現在普通弟子面前,可以說築基後期弟子就是普通弟子經常能見到的最高存在了,門中的築基後期弟子無一不被普通弟子視爲榜樣,恐怕每一人的名字、面容大家都認得出來,忽然多出自己一個生面孔,心中詫異也是人之常情。
“啊,我想起來了,你,你是莫師姐!”拿着莫清塵身份牌的執事弟子忽然失聲喊道。
見自己的身份牌差點掉下去,莫清塵暗暗抽了抽嘴角,笑道:“執事師弟,麻煩你幫我登記一下,我還有事。”
“好,好。”執事弟子一疊聲說着,開始登記身份牌。
“啊!你,你才四十歲!”執事弟子猛地擡起頭震驚的望向莫清塵,手中身份牌向下落去。
莫清塵手疾眼快的抓住自己的身份牌,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執事師弟——”
執事弟子面色微紅的接過身份牌,一邊登記信息一邊道:“莫師姐勿怪,莫師姐勿怪。”
總算登記完,莫清塵接過自己的身份牌,在執事弟子灼灼目光之中落荒而逃。
到了小竹峰,莫清塵四下看了看,放眼放去還是熟悉的竹海藥園,卻不見了總是在草地上懶洋洋曬太陽的通天風虎獸和悠閒踱步的雪玉靈雕。
師父不在!
莫清塵心中陡然升起這個念頭,快步向屋中走去。
推門而入,一道符籙忽然飛落入手中,莫清塵忙用神識一掃。
“清塵,你離山數載可還安好?若是尋到所求之物回到小竹峰,就靜下心來修煉一段時日吧。爲師受師門派遣,前往落霞門支援道魔之戰,短期之內恐怕不會回來,勿念。師,顧離留。”
莫清塵怔怔站立良久,失魂落魄的坐了下來,口中喃喃道:“原來他什麼都知道的……”
“知道什麼?”火烏鴉見不得莫清塵這般模樣,打岔道。
莫清塵神色莫名的笑了笑,定定望向火烏鴉:“他知道我這次離山是爲了什麼,難怪,難怪他放置玉簡的竹樓中,恰巧就有關於鬼道的訊息,他,他分明是對什麼都洞悉於心,卻從不言語……”
說到這裡莫清塵忽然想到了羅玉成,羅玉成多智近妖,聰明外露的令人忌憚,而師父,卻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主人——”火烏鴉拉長聲音喊道。
“嗯?”莫清塵望來。
就見火烏鴉抖抖毛道:“我忽然覺得真人這樣最好,若是羅玉成那樣的,顯得你太笨……”
就在這時,一道霞光忽然沖天而起,莫清塵所在的竹室都被照亮。
莫清塵臉色一變,浮光掠影施展而出奔出竹屋,就見流火峰所在方向,上空五色霞光匯聚,靈雀飛舞,彩橋環繞,一派仙家氣象。
“這是——有人結丹了!”莫清塵失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