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成看着女式道袍沉默了一下，開始往身上套，只是手不停的抖着，好像承受不住道袍的重量。
“好了麼？”背過身的莫清塵催問。
安靜了一瞬，羅玉成的聲音傳來：“我穿不上，你幫我穿吧。”
莫清塵身子都僵了：“羅道友，你在開玩笑？”
羅玉成閉了閉眼，又睜開，滿是無奈：“我真的希望只是一個玩笑，莫道友，你再不幫忙，人就過來了。”
見她還是揹着身，鬱悶道：“莫道友，要玉成求你麼？”
“你受了傷？”
迴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莫非煙和莫染衣的氣息越來越近了，莫清塵咬牙轉身，大步流星的衝過來，別過眼接過道袍，愣了愣：“這不是我的衣服麼？”
羅玉成咬牙：“你才知道，快點！”
自己的道袍，還要親手給他穿上，怎麼想怎麼彆扭，莫清塵只敢把視線落在對方臉上，憑着感覺給他穿衣，手抖得厲害。
羅玉成嘆氣：“你再抖下去，她們就能欣賞到你給我穿衣服了。”
莫清塵嚇得肝都顫了，九姐也就罷了，要是讓十姐看到這幅情形，她該怎麼想！
豁出臉面狠下心，超常發揮給羅玉成飛速穿好，身子往前一躍想要保持距離，卻沒注意在胡亂給對方穿衣服時一角衣裙壓在了對方大腿下。
羅玉成那句“你先別動”就喊了半截兒，刺啦一聲響，羅裙倒是結實的沒有裂開，莫清塵腳底正踩着光滑鵝卵石，反作用力下直直的被拉回來栽倒在羅玉成身上。
撲通一聲，兩人一起滾入了水中。
就聽一個女子怒斥聲傳來：“登徒子，快放開我十六妹！”
在水中的莫清塵看着被壓在身下的羅玉成。絕望的閉上眼：“跟她說，我死了……”
羅玉成凝視着莫清塵，忽然低聲笑起來：“怎麼就慌成這樣。”
能不慌麼，那是我十姐，你是我前準姐夫！
莫清塵默默把臉扎進水裡。
這樣就可以不用出去了吧。
羅玉成似乎猜到莫清塵心中所想，神情一滯，隨後低聲道：“你打算一直趴在我身上麼？”
莫清塵猛然躍了起來，這一刻，她最慶幸的是衣服有防水功能。
看着在水中一動不動的羅玉成，認命的把他拉起來。緩慢轉身，灰頭土臉的打招呼：“九姐，十姐。”
莫非煙目光冷冷落在羅玉成面上。直接化成了錯愕。
莫染衣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大怒：“羅玉成，你無恥，佔我十六妹便宜！”
羅玉成身上沒有半點力氣，整個重量都靠莫清塵支撐着。臉上卻恢復了雲淡風輕，淡淡道：“二位姑娘好久不見。”
一條紅色綢緞從莫染衣衣袖中飛出，打向羅玉成。
莫清塵忙化解了紅綢攻擊：“十姐，你誤會了！”
莫染衣看着被莫清塵緊緊抓住的紅綢，恍然大悟：“天，難道你們是兩廂情悅？那。那落陽真君怎麼辦？”
莫清塵嚇得把羅玉成一推，只聽悶哼聲傳來，忙認命的把他拽回來。
莫非煙臉色更冷。審視的盯着二人。
莫染衣眨了眨眼，終於看清：“羅玉成，你個小白臉，竟然還穿女人衣服！你，你這樣的怎麼能和落陽真君比。十六妹，你昏頭了？”
“羅道友穿的好像是十六妹的衣服。”莫非煙好心提醒道。
莫染衣不可置信的望着莫清塵。
莫清塵尷尬的笑：“剛纔是個意外。羅道友受傷了——”
“那他怎麼穿你衣服，他的呢？”莫染衣撇嘴。
“他的——”莫清塵頓住，看向羅玉成，“你的呢？”
羅玉成深深看了莫清塵一眼：“和人打鬥除了本命法寶以及當時放出的傀儡，都毀壞了，這個答案滿意麼？”
莫清塵怔了怔，忽然就想起小角說過的話。
當時她被妖帝滅殺後，阮靈秀想要靠近，護住她屍身的就是羅玉成。
後來師父來了，他就掉頭離去了，這一走，就是四十餘載沒有消息。
難道說——他當時去找了妖帝！
這樣的話，他的傷是爲了替自己報仇麼？
和師兄成親的那日，羅玉成不辭而別，留下五行傀儡作賀禮，莫清塵是隱約猜到他的心意的，只是她不可能也沒有資格給什麼迴應，只希望再見時還是摯友。
想到他孤身一人去找妖帝，莫清塵心情陡然沉重起來。
世間之事皆跳不出因果輪迴，欠下這樣的情債，她下輩子是不是要做牛做馬來還？
“你想太多了，回頭我會把所有損失記下來，把賬單給你的。”見莫清塵忽然沉默，羅玉成淡淡道。
“當真？”莫清塵眼睛一亮。
當真是想多了麼？
羅玉成眼底深處的光芒黯淡下去，平靜道：“當真。”
靈獸袋裡的火烏鴉揪了揪小角尾巴。
小角委屈的看來：“無月姐姐，你揪我尾巴幹嘛？”
火烏鴉歪着頭道：“我就是納悶，怎麼遇到這方面的事，主人智商就下降到和你一個水平線了呢？”
“纔不是呢！”小角一副被侮辱的表情，走了。
莫染衣聽得雲裡霧裡，皺眉道：“你們打什麼啞謎呢？不對啊，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莫姑娘，先等一下再審問可以麼？”羅玉成嘴角掛着嘲弄的笑，臉色卻蒼白的嚇人，看向莫清塵，“莫道友，麻煩你把我扶到那塊石頭上再好好和你姐姐解釋吧。”
莫清塵看出羅玉成的不對勁兒，把他扶到大石那裡緩緩躺下，伸手按住手腕，神識探了進去。
剛一進去，臉色微變：“羅道友，你的傷怎麼會如此嚴重？”
他身爲元嬰修士，經脈亂成一團不說。丹田中的元嬰更是萎靡不振，看起來竟像是隨時要斷氣似的，虧他面上看起來還那麼風輕雲淡。
她終於明白他爲何連穿個衣服都沒力氣了。
沉默良久，問道：“你……當時怎麼會到了這裡？”
躺在石頭上，羅玉成臉色好了許多，很平靜的道：“因爲妖帝在這兒。”
妖帝？
莫染衣和莫非煙對視一眼，狐疑打量羅玉成：“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怎麼又和妖帝扯上了關係？”
羅玉成嚴重的傷勢讓莫清塵沒了窘迫的心思，道：“十姐，等我問完吧。”
莫染衣還想說什麼。莫非煙看她一眼：“別鬧了，聽正事兒。”
莫染衣這個氣啊，氣的不說話了。
姐妹三人一起看着羅玉成。各有心思。
“那時，妖帝已經離開數日了，你如何知道它在此處？”莫清塵艱難開口。
羅玉成露出慣常的自信笑容：“很簡單，妖帝魂魄合體，正是神魂不穩之時。又接連遭受你和靈獸的重創，只得離開療傷。越是修爲高的越惜命，他那種狀況不敢亂走，又是妖族在尋常靈地不利於傷勢恢復，這極陰之地的初陽之所就成了最合適的地方。”
莫清塵倒是知道什麼叫極陰之地的初陽之所。
所謂物極必反，每一處極陰之地。西北盡頭就到了極陰頂點，那麼就會轉化出初陽之氣，這地方。便是初陽之所。
極陰和初陽交界處，是療傷的聖地。
“你以前來過這邊？”莫染衣忍不住插言。
羅玉成搖頭：“並無。”
“那怎麼看出這山脈中有極陰之地的？”莫染衣瞪大了眼。
羅玉成淡淡一笑，竟懶得解釋。
莫染衣氣急：“你這光長心眼不長肌肉的小白臉兒，得意什麼！”
羅玉成笑容收斂，擡眸看了莫染衣一眼：“莫姑娘。如今你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在下不認爲。有遷就你的必要。”
“誰需要你遷就了！”
羅玉成嘲弄笑笑：“那麼，你有何憑仗這樣對本君說話呢？”
莫染衣咬脣，瞪着羅玉成。
莫清塵嘆口氣，她知道這二人互相沒有什麼心思，卻沒想到竟糟糕成這樣。
只是莫染衣這話，確實過分了。
鑑於自己剛纔的不良表現，也不敢多說，岔開話題道：“羅道友，你和妖帝就是在此處打起來的？”
“嗯。”
“那妖帝——”
羅玉成笑笑：“逃了，他到底是相當於出竅期的妖類，我雖取巧，還是奈何不得，也幸虧在這陰陽轉化之地可以療傷。那阿青本是感應到妖帝氣息前來，倒是讓我有了個雜役。”
莫清塵心沉了沉。
這麼說，這四十餘載，羅玉成就一直躺在這塊大石上，不能挪動，時睡時醒？
“你何必如此——”莫清塵忽然覺得沒法再面對他，生出奪路而逃的衝動。
羅玉成嘴角翹了翹：“真的別多想，我就是好奇，妖帝重傷之下強行魂魄合體，會不會被反客爲主呢？這個事情太有趣了，就忍不住插手看看，也說不定，會改變將來修真界的格局呢。”
莫清塵心頭一震。
杜若，還有可能在？
隨後擡眼看着羅玉成眸中的淡淡笑意，心往下墜。
她再不多想，就真成了個沒心沒肺的傻子了。
“要是過意不去，把這四十年也記在賬單上好了。”
莫染衣二人聽的更加不解，忍不住問：“清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莫清塵想了想，就把事情大概說了一下，只是隱瞞自己曾經死去的事實，只說是受了重傷假死。
莫染衣二人聽完，才知道莫清塵這些年遇到這麼多事。
“清塵，你這次來，就是爲了尋到溫寧的骸骨，前去中琅？”莫非煙問道。
莫清塵點頭：“嗯，我們先在此處住下，等我煉些丹藥，羅道友傷勢恢復，就一起去。”
“他也去？”莫染衣下意識皺眉。
莫清塵老實道：“他不去，我們都去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