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塵愣了一下。
那邊傳來的分明是羅玉成的聲音，可說的話怎麼這麼古怪，這又是在鬧哪門子彆扭啊？
她正想說什麼，傳聲傀儡又傳來聲音：“呃，我想起來了，是去歷練的事吧？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完了再聯繫吧。”
話音剛落，竟然就把傳聲傀儡的聯繫切斷了。
莫清塵半天沒做聲。
“師妹？”葉天源喊了一聲。
莫清塵擡頭看着葉天源，神情古怪：“師兄，羅道友可能中邪了……”
二人一起趕往和莫非煙、莫染衣約好的地方，她們已經等在那裡，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個身穿藍衣的男子。
這男子濃眉大眼，器宇軒昂，卻是從沒見過的。
莫清塵看了一眼，訝然：“阿青？”
藍衣男子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一雙大眼緊盯着莫清塵：“你……你怎麼認出爺的？”
沒等莫清塵說話，就聽莫染衣冷哼了一聲：“你那副色樣，從以前到現在就沒變過，十六妹認不出纔怪！”
藍衣男子回頭，大眼睛眯成一條細縫：“母老虎，你說，我怎麼色了？”
莫染衣騰地站了起來，漲紅了臉：“你，你無恥！”
見莫清塵和莫非煙一起看來，忙坐下，彆扭的道：“你們不要搭理他，聽說我們要去中琅，非死皮爛臉的跟着，煩死人了。”
“阿青，恭喜你化形成功。只是，你才化形不久，應該需要閉關吧？”莫清塵問。
阿青臉色可疑的紅了一下，才道：“我們妖族和人類修士不一樣的。”
“十六妹，羅道友呢？”一直靜靜坐着的莫非煙開口問道。
莫清塵嘆了口氣：“他說有事走不開，中琅之行恐怕又要延後了。”
莫非煙皺了皺眉。
“不是吧，又要等！”莫染衣不滿的撇嘴。“對了，我想起來了，羅家似乎有什麼變故。”
見幾人看來，接着道：“我聽義母說，羅家幾年前忽然銷聲匿跡了，而且原本在太白域依附天魔門的羅家，似乎只是羅家一個極小的分支。莫非羅玉成走不開，是和這個有關？”
莫清塵拿出傳聲傀儡看了看：“既如此。也只能等羅道友主動聯繫了。”
另一邊，羅玉成收起傳聲傀儡，觸到對面老者探究的目光，面無表情的道：“是一位朋友。幾年前約好同去探險。”
老者緩緩開口：“不知玉成那位朋友，是男是女？”
羅玉成笑了：“是幾個人一起，有男有女。”
老者緊盯着羅玉成的眼睛：“我是問，有你傳聲傀儡的那位。”
這傳聲傀儡，可以把傳來的聲音控制的只有自己聽見，若是不控制，在一旁的人亦能聽到。
剛纔的傳聲，羅玉成就做了控制，老者只聽到羅玉成說話。聽不到那邊的聲音。
“是位女子，我們幾人中，她修爲最高，所以玉成把傳聲傀儡留給了她。原本幾年前就要去的，她道侶去秘境了，我們就等了等。”羅玉成不急不緩的道。
老者審視的目光落在羅玉成面上，羅玉成垂手而立。看不出任何情緒。
忽聽老者一聲叱喝：“玉成，你給我跪下！”
羅玉成愣了愣，薄脣抿成一線，一撩衣袍單膝跪下：“不知玉成何處做的不妥，請族長責罰。”
老者在廳中踱了幾步，驟然停住，憑空一聲驚雷炸向：“玉成，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動了情？”
羅玉成把頭垂下：“玉成不敢！”
老者氣急：“是不敢，還是沒有？”
見羅玉成垂首不語，長嘆一聲：“玉成，我們黃三十六支羅家雖式微已久，到底是天靈一族。自你嶄露頭角，我們這一支纔有機會得到這個任務。重現世間，暗暗引導各方進入密羅都天境。如今密羅都天境中渡靈玉髓已現，九州各大天靈境的交叉之地業已推演而出，想必不出數十年，人間界的修士便能尋到那裡。到時，人間界和靈界的橋樑重新搭上，就是我們功成身退之時。這些，你總不會忘了吧？還是說在世間歷練久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族長多慮了，玉成沒有忘記。”羅玉成淡淡道。
老者眼睛一瞪，聲音暗啞低沉：“既如此，你進階元嬰後就不知所蹤，歸來後前往本族接受傳承，爲何失敗？”
“族長——”
老者冷哼一聲：“我們天靈一族，之所以能和靈界溝通，便是因爲族中總會出現智慧通天之人，得到天靈傳承。你本是這一輩希望最大之人，一旦得到傳承，我們這一支就能重現榮光。可是，你竟然失敗了！你忘了，天靈傳承，除了修爲、心境和智慧，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不得動真情！”
羅玉成脊背挺得筆直，臉色有些發白：“族長——”
他想說，天靈傳承，其實他可以不要的。
只是，羅敷有夫，還君明珠，他堅持的反而是對方避之唯恐不及的，那麼，他還堅持什麼。
變得更強，走的更遠，看得多了，經歷的多了，一切也就隨風散了吧。
“你說吧，那個女子是誰，我不能讓她活着，影響你！”老者沉聲道。
羅玉成終於變了顏色：“族長，您何必逼我！”
老者哼一聲：“玉成，你這些年順風順水，可別忘了，族中真的想查些什麼，還是能辦到的！”
羅玉成平靜的站了起來，直視老者：“若是如此，玉成必將死在她前面。族長，您也別忘了，玉成從不妄言。”
咔嚓一聲，老者把椅子扶手摺斷：“好，好得很，若你不能得到天靈傳承，憑什麼能威脅我？”
“玉成願意斷情，接受傳承。”
老者語氣一緩：“你是說——”
羅玉成嘴角牽起，嘲弄一笑：“族中不是有秘法，可以抽去人心上情筋麼，玉成願意一試。”
無論是人是仙，又有幾個能做到毫無七情六慾。
天靈一族說到底依然是人族，無數代傳承，真的斷絕情慾的到底有多少，誰又說得出來。
秘法斷情，倒是專爲天靈一族準備的了。
“你可想好了？”族長嚴肅的問。
羅玉成笑笑，眸光深邃：“玉成從不是拖泥帶水之人，族長這就開始吧，完事後玉成還要和幾位朋友前去探險，回來後就接受天靈傳承，從此永不出世。”
“既如此，你隨我來吧。”老者說着轉身就走，留下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反倒是羅玉成面色平靜，跟着走了出去。
老者請來玄九支族長，在密室中一同爲羅玉成施展斷情秘法。
斷情秘法需要抽去人心上情筋，從此斷絕情愛，結果冷的令人窒息，過程更是痛徹心扉。
那一根根情筋攀附纏繞在心上，是心頭生出的最動人的風景，一點點被抽離剝去，痛苦就到了極致。
可是直到把嘴脣咬爛，羅玉成始終未吭一聲，嘴角甚至還帶着一抹笑意。
那笑意令老者心驚肉跳，秘法施展完，忍不住道：“玉成，你情筋已斷，就先去遊歷吧，等到身心狀態恢復再回族中接受傳承。”
“玉成遵命。”羅玉成淡淡一笑，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老者收回目光嘆息一聲：“也不知道我做得對是不對。”
另一位老者道：“我們這種家族，對與錯本來就說不清楚，既是那孩子自己的選擇，就隨他去吧。”
“秘法已施，只得如此了。”
那邊，莫清塵幾人剛安頓下來，傳聲傀儡就有了反應。
莫清塵忙把傳聲傀儡拿出來。
“你們在哪裡。”羅玉成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雖是羅玉成的，卻比之前的語氣還要古怪，到底古怪在哪裡卻說不出來，莫清塵眉頭下意識的一皺，把所在位置說了出來。
“那我這就過來。”羅玉成那邊傳來的話很簡潔，說完就斷了聯繫。
幾人面面相覷。
莫染衣道：“這人說話怎麼陰陽怪氣的。”說着歪頭看向莫清塵，“咦，該不會他弄混了，以爲這邊的是我吧？”
莫清塵哭笑不得：“十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莫染衣瞟她一眼：“實話啊，他平時跟我說話就這樣。”
莫清塵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聽羅玉成說馬上過來，也就不再亂想。
也許他是覺得師兄也在，要注意分寸吧。
幾日後，羅玉成趕來，衝幾人淡淡打了招呼，接着看向莫清塵：“莫道友，那我們這就開始吧。”
他的眼睛黑而清，眼波沒有一絲波動，彷彿看的不是活人，而是一樣物品。
並不是厭惡或者漠視，而是完完全全的沒有任何感情。
莫清塵臉色終於變了，仔細打量羅玉成：“羅道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羅玉成懶懶擡眼，掃了莫清塵一眼：“莫道友不必多慮了，玉成很好，我們還是辦正事吧。”
莫清塵終於肯定，在羅玉成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他既然不說，只能慢慢來，便壓下心中狐疑道：“好，開始吧。”
二人雙手相對，各自閉上眼睛觸動識海中的那團訊息。
那團訊息砰地一聲散開，如煙花般在識海中綻放四散，玄妙的穿透各自識海，漸漸融合在一起，構成一幅完整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