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不安?”莫清塵自認道心足夠堅定,可是離結嬰已經是臨門一腳了,心中就是沒來由的不安。
莫清塵緩緩擡起了頭,望着和她相伴了漫長歲月的夫君,哪怕是過了這麼多年,當初悸動的心也沒有淡下來,反而隨着歲月的沉澱,更加濃厚。
她把頭慢慢靠到他的肩膀上:“顧大哥,我覺得這一切太過美好了,美好的就像一個夢,夢一醒,這些就灰飛煙滅了。”
是的,她自幼生於修仙家族莫家,莫家雖不是大家族,她一出生又沒了父母,卻有爺爺的疼愛,兄弟姐妹的友好相處。
十多歲時被大名鼎鼎的瑤光派選中成爲瑤光弟子,家族中人無不豔羨。一番機緣又得以拜在子汐真人門下,成了她目前唯一的入室弟子,一時之間風光無兩。
後來她築基了,卻偶然遇到了一個令她心跳砰然的男子,顧離,也是瑤光派的和光真人,她的師叔。
這沒有什麼,數十年後她進階金丹,便不用再稱呼他師叔,而是師兄。
也許是天定的緣分,看起來淡然出塵的和光真人竟然同樣傾心與她。
同樣的出類拔萃,同樣的風姿無雙,二人的結合被傳爲美談,得到無數人的祝福。
後來相扶相伴,歷練時不是沒有遇到過危險,修煉時不是沒有遇到過瓶頸,可這些都走過來了,事到如今,她到底在不安什麼呢?
“清塵。你來聽一聽。”顧離輕柔的把莫清塵拉到他的胸前,“聽到了什麼?”
莫清塵微微紅了臉:“顧大哥,是你的心跳聲。”
顧離的下巴抵在莫清塵頭髮上輕輕摩挲:“傻丫頭,不要再亂想了。這不是夢,我的心一直在跳,爲你而跳。”
說到最後四個字聲音已經低了下去。帶着點磁性,撩人心絃。
莫清塵揚起了臉:“爲我而跳?”
顧離笑了,寵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是啊,爲你而跳。我已經是元嬰修士,壽元可達兩千歲。你若是不結嬰,我該怎麼辦?”
看着顧離有些憂傷的眼睛,莫清塵心中一痛。
顧離拉着莫清塵站了起來。溫柔的爲她整理有些凌亂的髮絲:“清塵,不要再不安了,快去吧,我等着你順利結嬰出來。爲了我們能永遠在一起,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顧離所指的石門。彷彿有無窮誘惑,召喚着莫清塵進去。
莫清塵站在那裡,定定的望着顧離的面龐,神色悲喜難辨。
“怎麼了,清塵?”顧離有些疑惑。
“這不對。”莫清塵緩緩搖了搖頭。
“什麼不對?”顧離更加納悶,隨後伸出手拍了怕莫清塵,“傻丫頭,你又亂想了,怎麼從小就是這麼機靈古怪。一直沒變過。”
莫清塵後退一步,深深看了顧離一眼,才笑道:“清塵真的是想永遠和你在一起的。”
顧離笑笑,上前一步。
“不要過來。”莫清塵再次後退,明明是笑着,看起來卻無比哀傷。“可是,我不是爲了我們能永遠在一起而修仙!”
顧離一愣。
莫清塵的笑容更淡:“應該說,我不是爲了任何人、任何事而修仙,我只是遵從自己的心,去探索那條艱險卻神聖的修仙路。或許爲了你,爲了爺爺,爲了摯友,當你們遇到危險時我會捨命相救,但這不是我停下修仙腳步的理由。反之也是一樣的,所有的人和事也絕不會是我踏上修仙路並繼續前行的理由。”
說到這裡莫清塵頓了一下,目光溫柔的望着顧離:“清塵相信你也是一樣的,你說對不對,師父?”
話音剛落,就見眼前的顧離微笑着化作點點白光消散,而她的眼睛因爲強烈的白光不由自主的閉上了。
“清塵,你醒了。”一個溫和淡然的聲音傳來。
莫清塵眨了眨眼睛,有些遲疑的道:“師父——”
“你修煉時走火入魔了,現在雖然醒來,但還是要好好休養,先休息吧。”顧離拿起錦被自然的爲她蓋好,起身走了出去。
莫清塵慢慢坐起來,靠着一個墨色大引枕緩緩撫了撫心口,原來那一切都是在做夢啊,難怪那麼美好,美好的她都有些害怕了。
只是這心裡,怎麼空落落的。
莫清塵沉浸在那個美妙的夢中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對孿生侍女走了進來。
“小姐,您喝點粥吧。”美景靠着牀沿坐下,端起粥餵了莫清塵一口。
良辰嘻嘻的笑了起來:“小姐,粥好喝吧,這可是真人親自爲您熬的。”
莫清塵嗆了一下,臉有些紅了。
“良辰。”美景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望向莫清塵:“小姐,你趁熱喝,別理她,真人說了,多吃些靈粥,身子纔好的快。”
幾日後,莫清塵終於恢復了,穿好衣衫走了出去。
良辰和美景正在藥園中忙碌。
“師父呢?”莫清塵問。
“真人好像去厚德峰了,有位執事弟子帶他去的。”良辰道。
莫清塵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不多時顧離返了回來,面色有些嚴肅。
“師父,您怎麼了?”莫清塵問道。
“清塵,你收拾一下,我們要去鎮獸宗地界,妖族發動獸潮了。”顧離道。
莫清塵有些震驚,剛剛收拾完瑤光掌門就召集了衆人,隨後在玄火真君的帶領下出發,開始了長達十多年的殘酷戰爭。
“清塵,你看,那邊似乎有人在打鬥。”半空中,段清歌遙指着一處道。
莫清塵臉色微變:“好像是我師父。”
“呀,那我們快去看看。”
“嗯。”莫清塵與段清歌悄悄飛了過去。
眼前的情景卻令她們大吃一驚。
一個白色衣衫的女子手持一把素劍,飛揚在空中直直向顧離刺來,顧離卻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莫清塵二人還沒來得及出聲,那把素劍已經刺到顧離衣衫上,隨後叮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白衣女子嚶嚶的哭了起來。
顧離睜開眼睛,彎腰把白衣女子扶了起來:“冰藍,你不要再哭了。”
白衣女子擡起了頭,眉心的硃砂痣撩人心絃:“顧離,看到我還活着,你開心麼?”
顧離笑得溫柔無比:“當然,這些年我一直以爲你不在了,日日輾轉反側,如今你還活着,那是上天對我的垂憐。”
“你胡說,既然如此,爲什麼這十多年的獸潮,你如此心狠手辣?你心裡根本沒有我了對不對?”白衣女子輕輕咬着朱脣。
顧離牽起了白衣女子的手:“怎麼會,立場不同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你,一直在我心裡。”
白衣女子甜甜的笑了,忽然轉過頭,厲聲喝道:“什麼人?”衣袖一甩一道白練打去。
顧離手一伸攔了下來:“冰藍,這是我的弟子。”
莫清塵看了看二人,只覺心中五味陳雜,勉強笑了笑道:“師尊,清塵還有些事要向師祖稟告,就不打擾您和這位前輩了……您忙……”
說完此話,落荒而逃。
“清塵——”段清歌忙追了上去。
身後還聽白衣女子的聲音傳來:“顧離,你這個弟子,竟然和我還有幾分相像……”
莫清塵不知怎麼跑到了一個湖邊,坐了下來拿着小石子打着水漂。
身後傳來腳步聲,段清歌在一旁坐了下來。
二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段清歌開口道:“清塵,你是不是很難過?”
莫清塵的聲音有些低沉,卻字字清晰:“難過是自然的。清歌你也知道,這些年我……我心繫師父,一直在努力,想得到他的迴應……”
段清歌的聲音有些嚴厲起來:“清塵,你快醒醒吧。不說和光真人是你師尊,你們在一起世人難容,就是和光真人本人,對你也無意啊!他喜歡的是那個白衣女子。”
莫清塵目光有些清淡,投到段清歌面上:“我知道,早些年就聽子汐真人說過,那個白衣女子是師父的戀人。”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執着了,你沒看到那個白衣女子和你有些相像麼,和光真人他,他沒準就是因爲如此才收你爲徒並關愛有加的。”段清歌雖心有不忍,卻不願見她再鑽牛角尖。
莫清塵沉默了一會兒。
“清塵?”
莫清塵淡淡笑了:“我知道師父心繫別人,也看出我和那個女子氣質有些相像。但是清歌,我也知道師父早年收我爲徒,對我的關愛,絕不是因爲我的長相,而是因爲我是我。”
段清歌搖搖頭:“我有些不明白。”
“我小時候當壚賣酒被惡人掠去,就是被師父所救,後來被含章真人關押,也是師父收我爲徒,救我出去,之後悉心教導,關愛有加。而這期間,他是一直不知道我的真實模樣的。清歌,我看的清楚,不會因爲師父的戀人出現又和我有幾分相像,就否認了師父這些年來對我的好,那樣的話,我就不配做和光真人的弟子,師父他也絕不是那樣的人。”莫清塵緩緩說着,嘴角含笑。
段清歌臉色沉了下來:“就算如此,難道你明知道和光真人心中沒你,世人眼光不容,你還要繼續追求,撞得頭破血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