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府公子、當代夏皇的夫婿,被立爲鳳君的姜瀾,親臨飛仙島一事,很快就如長了翅膀一般,飛快地在各大道統仙門、門閥世家間傳來。
老實說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在許多人的認知裡,姜瀾畢竟身份尊貴,這般輕易冒險,屬實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不少人開始猜測,這其中會不會有相國的另外安排。
亦或者別的原因?
就在各方猜測議論之際,姜瀾已然在四王的帶領下,往安排好的府邸而去。
接風洗塵宴席上,四王極盡阿諛,若非當今姜瀾身份特殊,已然是夏皇夫婿,不然他們都打算安排族中的妙齡女子在旁作陪奉酒。
在宴席上的時候,四王都在談論飛仙島的風土人情,並未提及魔淵一事。
姜瀾也並不急着過問,本身他來飛仙島,也不是真的打算調查魔災一事。
魔災會爆發,這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
就算是曾經的遠古三聖再現人間,也不可能阻止這一切,積攢了漫長歲月的魔氣,早已達到了一種恐怖無比的地步。
魔淵深處更是連通着異度位面,其中的魔族生靈,難以計數。
如今的魔淵,相當於是江河的堤壩處,早已裂開了一道口子,之前遠古三聖通過諸多手段,將那道口子縫補封印堵住,這才解決了魔災。
而隨着漫長時間過去,那道缺口周圍,已經浮現了更多的裂紋,擴大蔓延更深層次的時空位面,在決堤潰散的剎那,裂口只會遠超從前。
魔災爆發的規模,遠超遠古三聖所在的那個時代。
誰來阻止都沒用。
蠻族破不破壞,其實對最後的魔災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只是這些話,姜瀾肯定不會和夏皇說的,畢竟他還要以身涉險,刷好感,順便將魔淵深處的那方自在古符奪取到手。
這場酒宴,自然是顯得賓主盡歡。
結束之後,忠王表示明日將魔淵這段期間以來的記錄變化,都整理出來,讓姜瀾過目。
姜瀾微微頷首,並不着急。
他本以爲這幾人會陽奉陰違,自己可能會遇到一些阻攔麻煩之類的,但自離開戰爭飛舟,看到四王帶着大量人手親自相迎之時,他便看出來了……恐怕四王是被人給威脅震懾過。
至於會是誰,那其實不用腦袋也猜得出來。
姜如仙應該已經自夏皇那邊得知了他的去向,所以跟了過來,但以她如今深不可測的修爲實力來看,撕裂虛空,在自己前面先到,那其實很簡單。
眼下姜如仙就在這座府邸裡。
“大人的寢居,我已經吩咐人安排好了。”
宴席結束後,已經是寅時以後了,四王也就恭敬退下了,並不打攪姜瀾的休息。
至於敖尹、孔璇等人,則被安排在另外方向的院落廂房裡休息。
這一路他們都顯得很是沉默寡言,姜瀾不主動吩咐事情,他們也不會主動提及詢問,主打一個心高氣傲。
當日見面的時候,雖然以武力威懾住了他們,但他們心底裡其實依舊不認可他。
對此,姜瀾壓根也不在意,他有的是時間慢慢調教,讓他們聽話的。
尤其是龍人族王女敖尹。
“大人,請跟奴婢們來。”
一名身段婀娜的宮裝少女,手持金燈在前帶路。
一旁跟隨着幾名同樣打扮,髮髻挽着的妙齡少女,手裡或是端着香爐,或是拿着衣物浴袍、果盤蜜餞茶水。
寢宮很大,裝飾奢華,描金花紅,牀榻四周,垂幔更是宛如雲霧一般。
深處還有一方青石開鑿的浴池,水霧蒸騰,一片迷濛,顯得宛若人間仙境一般。
姜瀾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忠王的意圖,不過也不在意,該享受的時候,自然得享受。
這些也都習以爲常了。
在幾名少女的服侍下,他很快換了身浴袍,便泡了進去。
水池上飄蕩着一些帶着清香安神的花瓣,倒令人很容易放鬆。
他雙臂放在池沿,趴着一樣地靠在那裡,腦袋撐在小臂上,微闔上了雙目,這幾日奔波,思忖後面的諸多計劃,倒也有些傷神疲倦。
幾名少女脫去外袍,只着一件貼身小衣,也滑入了水池,在他身後爲他輕柔地捏着肩膀。
看着他宛如玉石般白皙晶瑩似帶着瑩瑩光澤的後背皮膚,幾人都有點小臉發燙,泡在池子下的雙腿,略微夾緊了些。
以仙胎造化露重塑了根基,姜瀾的肉身早已達到了一種堪比先天的純粹無暇程度,宛如上天最完美的傑作,時刻散發着道韻自然的清香。
他的血肉,若是讓普通人吃一口,都能夠延年益壽。
幾名少女修爲尚淺,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只知道眼前的姜瀾,是她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
只是盯一眼便忍不住臉色發紅,只能說怪不得會被大夏女帝立爲鳳君。
不過她們也很識趣,沒有姜瀾的示意,不敢有任何大膽的舉動,也不奢望被寵幸,都規規矩矩的。
幽兒一身黑裙,像是一團陰影那樣藏在暗中,眼眸緊緊地盯着池裡,似乎只要幾名少女有所不軌的動作,她就要去阻止。
姜瀾雖然不是苦行僧,但對這幾名少女,也確實沒什麼興趣。
不過她們的揉捏力度,倒也合適,放鬆下來,整個人也有點昏昏沉沉想睡覺的感覺,不知是心神鬆懈下來,還是這池水中的花瓣緣故?
姜瀾的思緒,有那麼瞬間的昏沉,很快,他微闔上的眼瞼越來越深,倒似乎真的睡了過去。
幾名少女見姜瀾似睡着一般,互相對視一眼,有些猶豫,怕動作過大會將他驚醒,正在想要不要悄悄退下。
卻見水霧蒸騰的青石浴池邊上,似無聲無息般出現了一名白衣女子。
她的面容似被水霧所籠罩,看不清晰,但唯一可見的卻是一雙比星辰還要璀璨漂亮的眸子。
幾名少女大驚,從沒有見過這名白衣女子,以爲她是刺客,正要開口大喊。
卻見白衣女子玉手一揮,無形的波紋瀰漫傳開,她們便似被定在了那裡,除了眨眼之外,什麼事情也做不了。
下一刻,白衣女子再度一揮,她們便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卷裹着,無聲無息地飛出了浴池,落至寢宮外面,當場昏迷了過去。
不遠處的幽兒也是同樣如此,被一併順手給丟出至寢宮外面。
白衣女子五官如畫,黛眉似翠,容顏若仙,冰肌玉骨,恍若自廣寒宮中走出的謫仙。
世間任何的言語,形容她的美麗,似都會顯得黯淡失色,難以描繪其萬一。
正是姜如仙。
她靜靜地走到浴池邊,然後便在一旁坐了下來,雙手放在腿前,側着腦袋,看着姜瀾,晶瑩纖巧、秀美白皙的赤足,浸泡在池子裡,任由池水將自己的裙袂給打溼。
“便是睡夢中,眉頭也是緊皺着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的,需要時時刻刻提防謹慎?”
姜如仙輕輕一嘆,語氣滿是心疼,伸出手將姜瀾的眉心,輕輕撫平。
姜瀾此時似陷入睡夢中,對此毫無察覺。
原本時刻緊皺的眉頭,隨着姜如仙的手指輕撫而過,也慢慢放鬆下來,整個人的神態,變得有些安寧平和。
姜如仙一直看着他,手指順着眉心,撫摸着那張臉龐,似是想到了什麼,澄澈似月的眸子裡,顯露幾分水霧般的迷離。
“阿瀾……”
她輕聲呢喃,用手輕輕幫他揉捏着眉心,就如幼時他遇到煩惱,需要自己安慰那樣。
可惜那樣的時光,已然回不去了。
下一刻,思緒發散,有些略微發怔的姜如仙突然一驚。
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掌,一把抓住了正在其眉心間揉捏的纖細柔夷,明明那力氣並不大,卻攥緊得似不願鬆開一般。
姜如仙看着姜瀾這下意識的動作,嘴角浮現一抹無奈又溫柔的笑意,輕聲道,“還是和以前一樣,非得抓住我的手,這樣你才放心嗎?”
“放心吧,我不會走的,好好安心睡一覺吧。”
她知道姜瀾不會醒來的,這只是他睡夢中下意識的舉動。
可也只有在夢中,他纔會這麼真實地將心中的想法和動作,展露出來。
明明在現實裡,他對自己無比厭棄痛恨,要和自己劃清一切界限,不惜將七竅玲瓏仙心挖出,還給自己,不再和自己有所瓜葛。
可在夢中,他卻依舊不願意鬆開自己的手,反倒是攥得比什麼時候都要緊……
“其實你心裡也很掙扎無奈,這些我都是明白的……”
“都是因爲我,是我的錯。”
“但我相信,終會有冰釋前嫌,重歸於好的一天。”
姜如仙看着姜瀾,輕輕地側過身,彎下腰,換了個斜靠般的姿勢,然後輕擡起他的腦袋,讓其靠在了自己腿上,這才露出心滿意足的笑意。
大夏鳳君親臨飛仙島的消息,早已在島嶼上的各大家族中傳來,三大守護家族也不例外。
此時在澹臺家族的小世界內,數名長老正齊聚於會議大殿內,商議着事情。
“大夏皇朝重視魔淵,這是好事,四大王侯平日裡根本不會露面,今天卻都齊齊前去現身迎接,這倒是古怪。”
“四大王侯早已對大夏皇朝,沒有了以往的尊崇重視,我猜測四大王侯也只是纔得到那姜瀾要來飛仙島的消息不久,所以才匆匆忙忙地前去迎接……”
“呵呵,他們並不是給大夏皇朝面子,而是給相國府的面子。”
“若不靠相國府在商貨價格上的照應,光憑他們所佔的那些資源,早已沒資格在飛仙島立足,哪有和我們三大世家並稱的資格。”
“相國府和我澹臺家,也有商貿上的諸多往來,我族開採的陽炎金礦、赤火銀礦這些,九成以上都是和昌隆商盟直接交易,省去了運輸去中天州的運費和損耗,但相國府壓價太狠,運送去給中天州那些煉器宗門和世家,轉手賺了幾倍。”
“靠着這幾條商道,相國府這些年,簡直賺的盆滿鉢滿,不然也養不起那麼多的門客供奉。”
“我澹臺家的商會,倒是多虧有明兒的運營,這幾年已經完全壓住了公孫家和赫連家的商會……”
在這座大殿之中,還站着一名年輕男子,錦衣繡緞,五官俊秀,身形挺拔,腰間別着摺扇,頗有幾分風流之意。
聽到幾名長老的誇讚,他急忙擺了擺手道,“這一切還是得靠姐姐她的指點和背後謀劃,可非我一個人的功勞。”
年輕男子名叫澹臺明,正是澹臺傾的弟弟,一母同胞,言語間盡是對姐姐的欽佩。
幾位長老聞言,倒是並不否認,紛紛感嘆道,“傾兒不僅修行天賦驚人,商業頭腦也極爲厲害,明兒你得傾兒的指點,以後我澹臺家的商會,就交給你了。”
澹臺明拱手道,“孫兒定然不負各位長老的厚重器重。”
“姐姐她已經得知了相國府公子姜瀾來到飛仙島的事情,並叮囑我明日找個合適的時機,親自前去拜訪交好一番。”
“眼下和相國府交好,對我澹臺家有利無弊,所以孫兒今夜前來,是想讓各位長老應允孫兒去族中寶庫裡挑選幾件貴重物品,明日作爲拜訪禮物帶去。”
聽到這話,幾位長老點頭道,“看來還是傾兒考慮周到,相國府家大業大,又掌控着飛仙島和內陸的所有商道。”
“那姜瀾乃相國府未來繼承人,投其所好,結個善緣,或許我澹臺家也能從其手指縫中,得到一些利益,日後獨佔飛仙島……”
“此事我等允了。”
澹臺明頓時露出笑容,隨後告辭退下。
只是他心中卻是想着姐姐特意交代的幾件重寶,除卻其中兩件外,另一件要給她送去。
不過,此事他並未在長老們面前多提。
澹臺世家乃聖人世家,家大業大,盤根錯節,派系衆多。
即便她姐姐天賦異稟,實力已經追趕諸多長老,但也無法輕易張口索要族中寶庫中的寶物,不然難以服衆。
很快,澹臺明便化作一道流光,往族中寶庫所在的山峰而去,打算挑選禮物。
雖然他沒有將姜瀾放在眼中,但他姐姐卻傳訊警告他,讓他不可小覷對方。
白天跟隨在姜瀾身邊的那幾名年輕人物,都是北海那片地界赫赫有名的年輕至尊,可橫掃一方無敵的存在。
這些年輕至尊會臣服跟隨於姜瀾,很顯然是有原因的。
只是對此,澹臺明依舊不太在意,覺得那些年輕至尊只是懾服於相國府的強大,纔跟隨在其身邊罷了。
傳聞之中,不過一紈絝二世祖而已,頂着一副好背景和皮囊,成爲了大夏鳳君。
夜深人靜,飛仙島的三角碼頭也不似白天那麼熱鬧,岸邊停泊着諸多貨船大艦,黑沉沉,燈火昏黃,如海中巨獸一般,唯有海浪拍擊在礁石上,發出轟隆隆的聲勢。
身着粗布麻衣、被人喚作狗牙的年輕男子,和諸多苦力奴隸同住商船的最下層。
此時他見所有人都睡着,才推開船板,走了出來,宛如一個幽靈般快速消失不見。
片刻後,他出現在碼頭不遠處的一處鎮子裡,萬籟俱寂,唯有幾個房屋還點着燈火,他身影如幽光般,幾個閃逝,進入了一間失修破敗、已經長滿了雜草的磚瓦房中。
磚瓦房內,還有着一口枯井,被野草和藤蔓給遮住,他一個跳躍,直接消失在了枯井之中。
這裡赫然是一處不知道何時就存在的傳送陣。
一陣天旋地轉後,年輕男子的身影,出現在一處不知名的地宮裡,甬道內點着鮫油燈,空氣並無海域的腥味,反倒是極爲乾燥。
在這座地宮的深處,有一方高臺,一名渾身都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靜靜地盤坐在上面,其身周充盈着一種龐大無極的氣息,壓迫得人似乎要伏跪下來,進行叩拜。
年輕男子到了這裡之後,才恭敬行禮道,“徒兒見過師尊。”
黑袍身影似乎睜開了眼睛,但衣袍下面卻似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似乎唯有精神波動。
但年輕男子知曉,這只是師尊的一縷意念分身,並無實體。
“文兒你白天傳訊告知於爲師的事情,爲師已經明白了,那姜瀾的父親姜臨天,正是爲師當年的大敵,也是讓爲師在魔淵深處蟄伏多年,默默舔舐傷口,以期恢復的罪魁禍首。”
黑袍身影開口,其話語聽起來有些儒雅,帶着磁性,似是一位學識淵博的智者,給人一種汪洋無際,可容納一切之感。
“那師尊現在要報復他嗎?”年輕男子問道。
“姜臨天明知我未死,還敢讓他兒子來到飛仙島,顯然是有恃無恐,並不怕爲師報復,相反,他很可能還打算讓他兒子爲誘餌,引誘爲師現身。”黑袍身影道。
年輕男子沉聲道,“這相國姜臨天,的確狡詐,甘願讓兒子爲誘餌,冒這種風險,我就說這種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年輕權貴,怎麼會來海外這種偏僻危險之地。”
黑袍身影搖頭道,“姜臨天這不是狡詐,是對他自己很自信,此外,你也別小看他兒子,畢竟是他和……李青姝的後代。”
說到這裡,他語氣似乎有了一絲停頓,似是想到了什麼,語氣略微複雜。
“那就放任其不管嗎?”年輕男子問道。
黑袍身影淡淡道,“我的仇敵是姜臨天,不是他的兒子,對其動手,並無好處。此事先不管,三大家族這幾日派遣年輕一輩,在魔淵巡邏,澹臺傾作爲當代年輕領袖,更是義不容辭。”
“這或許是你報仇的一個好機會。”
年輕男子聽到這話,眼裡頓時浮現刻骨的恨意,低聲怒罵道,“這個賤人……”
澹臺世家、公孫世家,以及他原本所在的赫連世家,作爲飛仙島三大守護家族,一直坐鎮此處,看守魔淵。
這一代澹臺世家出現了一名天資絕豔的女孩,名叫澹臺傾,降生之日,天顯異象,地涌靈泉,更有白鶴獻寶、靈猴送果,天邊彩霧綿綿,其中隱有宮闕樓閣,羣星閃耀,恍若古老天庭降世。
有修士更是直言,當日看到了玄女虛影,對着澹臺世家所在之地,微微一笑……
諸多種種,成就了澹臺傾,使她小小年紀便成爲飛仙島最引人矚目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