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季李家族地深處,恢弘的殿宇裡,在太一門擔任長老、峰主之位的許多族人都趕了回來。
當今的李家家主,名叫李青都,是個五官俊朗,氣度隨和的中年男子,錦袍繡緞,衣袍上繡着花鳥圖案,束冠帶發,並沒有一方聖人世家家主的威嚴,反而像是凡俗間的學士,飽讀經書。
他是李冉的二子,也是姜瀾母親李青姝的二哥,在兩人上面,還有一名大姐,名叫李青娉。
李青都貴爲家主,常年醉心於修行,家族大事也很少過問,凡大小事務,都是交給其餘族老處理,直到如今也未曾婚娶,沒有子嗣。
而作爲大姐的李青娉,早年因爲某些緣故,和父親李冉鬧矛盾,兩人意見觀念不合,一氣之下,她便離開了李家,自立門戶,改姓爲季。
此事在李家之中,一直都是諱莫如深、不能談及的禁忌。
姜瀾也是最近從母親李青姝的口中,才知道這件事情,一直以來,他都以爲自己只有一位舅舅。
“上一次見瀾兒,還是十多年前,這一轉眼閉關的功夫,已經這般玉樹臨風、丰神俊朗,頗有我年輕時的幾分風采。”
李青都身爲家主,卻絲毫沒有任何架子,說話的時候,臉上總帶着灑脫自然的笑容,給人一種親和感。
他此時打量着姜瀾,連連誇讚着,眼裡倒是看着親外甥的溫和。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年輕時候,哪裡比得過瀾兒?”
李青姝也在殿內,聞言頓時橫了他一眼,李青都頓時訕訕一笑,對於這位妹妹,他又是疼愛又是無奈。
父親李冉老來得女,自然是對其寵愛得不行,不過相比以前,現在李青姝已經收斂穩重、成熟多了。
要知道她年輕之時,可曾被太一門許多弟子、長老,冠予小魔女之稱,比之帝都時候的姜瀾,還要囂張跋扈。
“我這不是感慨嘛,瀾兒能有如今的修爲實力,我是萬萬沒想到的……”李青都感慨一聲。
李青姝頓時不滿,打斷道,“瀾兒有這樣的實力,那才正常。”
上次鳳君大典結束後,她就趕忙回到了李家,李家當代雖然出了聖人,但是中青代卻有些青黃不接,使得許多事情,她也不得不親力親爲。
盛極必衰,天道講究平衡制約,這是不變的道理,李冉成聖從某方面也消耗了李家世代積攢的氣運。
這一輩如果沒有李夢凝在,恐怕李家連聖女之位也別想染指,只能眼巴巴看着姬家和王家爭奪。
大殿之中的一衆族老,對於李青都和李青姝兩人的談話習慣,早已習以爲常,並不見怪。
更多的人都在打量着殿內靜靜站立的姜瀾,他一身月白色長袍,連衣袖都纖塵不染,墨發隨意束着,並未帶冠,身形修長,面如冠玉,清俊無儔,眸子澄澈,飄逸而脫俗,整個人像是自成一片天地,僅僅是站着,就給人一種瀚若深海的感覺。
此時此刻,原本對於李冉太上突然間要舉行聖子大典,還有些費解不明白的長老族人,也紛紛反應了過來,心中無比震動。
所有人都未曾放在心上,沒有太在意的姜瀾,已然成長到這般不可思議的地步。
一時間,他們也分不清楚,大夏帝都中關於姜瀾的諸多傳言,到底是真是假。
他這些年是真的無法修行,還只是韜光養晦?
當然,這種事情,肯定涉及到姜瀾以及相國府的秘密,大家都識趣地沒有多問。
姜瀾這自然是故意爲之,李家這樣的聖人世家,素來講究弱肉強食。
想要家族傾倒資源,全力培養,那就必須有相應的實力。
外公又是當世聖人,一言可決天下,除了血仙教傳承和自身的一些重要秘密,不易展示外,修爲什麼的,又有什麼好遮掩顧忌的?
他如今也沒有什麼不可力敵的大敵,需要蟄伏隱藏,扮豬吃虎。
索性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展露實力,如今大殿之中衆多族人長老紛紛閉嘴,也都是這個原因。
“瀾兒,你如今已經凝練天地法相了?”
這時,殿內傳出聲音,一名眼眸很亮,但顴骨有些突起,身形較爲魁梧壯碩的灰袍老者出聲問道。
姜瀾已經通過母親的介紹,知道此人的身份,當即露出微笑,頷首道,“回三爺,剛凝練天地法相不久。”
得到他的肯定答覆,老者臉上的笑意更深,周圍的諸多長老族人,臉上也是紛紛流露振奮之意。
在這個年紀,不管實際戰鬥力如何,凝練天地法相,突破七境,便已然是驚世駭俗的事情。
要知道如今太一門的一些外門長老,也只是堪堪六境的修爲。
像是各大頂級仙門道統的年輕一輩佼佼者,很多也都才五境修爲,也只有李夢凝這樣能爭奪聖女之位的最核心頂尖天驕,纔是六境修爲。
光憑藉這一點,姜瀾就已經遠超無數年輕天驕了。
“好……”
灰袍老者哈哈一笑,而後臉上笑容忽然消失,整個人的身影也若鬼魅一樣,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下一刻他憑空出現在了姜瀾的身前,宛如蒲扇一般的大手,泛着土黃色的寶光,符文閃爍,簡直像是一方厚重的大地在壓迫墜下。
澎湃恐怖的氣機,如同浪潮滾滾,鋪天蓋地,衆多族人長老面容都是一變,情不自禁朝着後面退去。
一些跟隨長輩,來到殿內的年輕族人,更是不堪,面容頓時漲紅,差點喘不過氣來。
一瞬間,大殿之中銘刻的陣紋被激活,一枚枚古老符號浮現,神光交織,要進行抵禦。
姜瀾似猜到灰袍老者會出手,面容神情不變,身形更是佁然不動。
他同樣擡起了一隻手,以同樣的姿態拍擊而出,掌心發光,很是緩慢,就像是隨意的一掌,但落在很多族人眼中,卻變得高深莫測起來,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不少年輕族人,更是難過得想吐血,急忙將目光移開,不敢再看,心中震動驚駭至極。
砰!!!
兩人這一掌,在半空之中碰撞,可怖的音爆聲響起,一層層氣浪掀飛,若非這是在李家殿內,恐怕虛空都會被撕裂。
下一刻,率先出手的灰袍老者,察覺不對勁,輕咦一聲,他這一掌竟然佔據不到任何上風,反倒是感覺虎口有點發麻。
隨之他加大力度,掌心如一畝渾厚黃土,沉壓過去,姜瀾手掌也同時發光,演化一片碧綠如湖般霞輝,如水利萬物而不爭,浩大無垠的氣息承載這一厚土,牢牢將之接過。
他本人身形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連衣袍都未曾被掀飛。
灰袍老者似有些不信邪,這一掌斂去,五指再度發生變化,像是一頭兇獸撲來,化作一頭頭可怕虛影,撲殺而至。
只是姜瀾依舊不爲所動,只是震指,一道道劍雨發出,鏗鏘作響,若凝實一樣,將那些虛影剿滅,崩潰瓦解於虛空當中。
隨着這一術破解。
他轉守爲攻,一種世界般浩瀚磅礴的氣息,在他掌心間傳來,隱隱間他身後顯化一尊模糊的天地法相,面孔和他一般無二。
眨眼間,這尊法相就延展拔高至和殿宇齊高,金光燦燦,猶如不朽金身,探出大手,似乎要震落日月星辰一樣,主動朝着灰袍老者一掌拍落。
轟隆一聲,殿宇搖顫,各種符文爆閃,灰袍老者見此一幕,不得不狼狽退避,後退數步,接着施展天地之力,擊潰了這一掌。
只是袖袍在碰撞聲中炸開,化作一片片碎片,灑落在地上。
“三爺,還要試探嗎?”
姜瀾收手而立,露出微笑,神情自若隨意,連大氣都沒有喘一下。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灰袍老者怔住片刻,然後低頭看着自己破碎的袖袍,以及露出的手臂,不僅沒有任何惱羞成怒,反倒是開懷大笑起來,聲音中氣十足,滿是暢快、振奮。
殿內的一衆長老族人,也都被剛纔這番交手,震動得說不出話來。
沉寂了片刻,一下子變得落針可聞。
反應過來,陣陣振奮、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一衆長老族人面上都難掩欣喜和不可思議。
不少人更是滿臉通紅,無比激動。
李青都眨巴下眼睛,而後伸手撫摸了下不存在的撫須,道,“你說的對,我確實不如瀾兒,他這也太生猛了。”
李青姝一副得意神情,自傲道,“那當然,你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瀾兒天資卓越,驚才絕豔,有至尊之姿。”
李青都認同道,“怪不得父親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三叔剛纔動用七境的實力,完全奈何不了瀾兒,最後迫於無奈,動用了八境實力,調動天地之力,這還吃了個小虧……”
“本以爲我李家這一代,青黃不接,但天可憐見,這是先祖庇佑我李家,此世天命在我李家。”
很多長老族人都心潮澎湃,很久沒有這樣振奮、激動的情緒了。
李家內部雖然也有各種派系,但對外的時候,都一致團結。
年輕一輩也都是憑實力說話,姜瀾今天所展現的實力,足以打消他們心頭的所有顧慮擔心以及質疑。
灰袍老者笑聲收斂,也恢復了過來,道,“我本以爲瀾兒是靠着取巧方式,才早早凝練天地法相,可誰知你根基深厚,世所罕見,怕是大哥他年輕時候,也遠不如你,你這些年可真是隱藏得深啊,把我們騙的太慘了。”
他並不認爲姜瀾是在這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就有了如此根基和修爲。
只能說他確實是在韜光養晦、自污藏拙。
“三爺過譽了。”姜瀾此時倒是表現得很謙虛,他也沒有解釋,而且解釋也不會有人信。
在這個世上,誰的拳頭大、實力強,那不管做什麼,那就是對的。
爲何曾經李青姝年輕之時,在宗門內囂張跋扈,也沒有人說她什麼,因爲她本身天資非凡,實力冠絕同輩。
入關之後,自有大儒爲我辯經,這個道理也是如此。
他現在有這樣的修爲實力,那他以前的諸多所爲,自然有人爲他辯解圓上。
“這一次聖子之位、聖女之位,我李家都要了。”
“有瀾兒你和夢凝在,保我李家未來數萬載輝煌繁盛,那不成問題。”
灰袍老者臉上笑呵呵的,他出手很闊氣,此時心情很好,怎麼看姜瀾都怎麼順眼,大手攤開,一個還帶着碧綠葉片的葫蘆出現,葫蘆紫瑩瑩,內部似乎還縈繞着一些混沌霧氣。
他將這個葫蘆遞給了姜瀾。
同時,他也沒有厚此薄彼,取出一口銀光燦燦的長劍,給了李夢凝。
見此一幕,很多族人長老都很是羨慕,灰袍老者名叫李鼎,乃是李冉的弟弟,在族中輩分很高的,他身上奇珍異寶可不少。
那個紫色葫蘆,名叫斬神葫蘆,內部蘊養着一口斬神劍氣,威力強絕,在李冉手中,還有一物,名叫捆神繩,兩者配合,可爆發出成倍的威力。
當然,這兩件異寶,都是古老傳聞中有着原型的,並不是正品。
“多謝三爺。”姜瀾自然是來者不拒,李家的這些長老、老一輩人物,家底可是深厚得很,能薅一點算一點。
“青璇,你有時間,倒是要和瀾兒學學,和他多走動走動,他出生時,你還抱過他呢,如今反倒是生分了。”
李鼎看向殿內族人中的一名女子,衝她伸了伸手。
“是,父親。”
女子看起來只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但卻很空靈,一身雪衣,無世俗氣,像是一直與世隔絕,明淨如月。
李鼎娶妻很晚,這名女子是她的小女兒,名叫李青璇,年紀也只比姜瀾大不了幾歲。
不過一直以來,對修行不怎麼感興趣,倒是喜歡鑽研陣法、煉器、丹藥等奇門左道。
姜瀾記憶裡對這名所謂的小姨,倒是沒什麼印象。
“姜瀾……”
李青璇突然看向他,露出笑容,貝齒潔白,嘴角兩邊顯露淺淺的梨渦,能看見一對小虎牙。
“小姨?”姜瀾也露出微笑,禮貌打招呼。
“我和蕭盈月關係很好,也挺熟的……”李青璇笑意吟吟,梨渦動人,但目光裡卻帶着些耐人尋味之色。
姜瀾已經很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李青璇冷不丁提及,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兩人還挺熟的?
蕭盈月乃藥王谷太上長老,一手醫術無人能及,獨步天下。
在編著《百草經集錄》時,免不了要走南闖北。
而她對於丹器一道也涉獵頗深的,會和李青璇有所交集,也能夠理解。
“那挺巧的,我和她應該也挺熟的。”姜瀾回以笑容。
李青璇似乎知道不少他和蕭盈月間的事情,不過也沒有在這殿內提及。
而後對於七天之後的聖子之位大殿,各長老族人,也都商議爭論起來,覺得在這之前,隱瞞姜瀾的修爲,讓他到時候當一匹黑馬,橫空出世,一舉碾壓所有人,什麼姬家、王家的年輕一輩,都將被他踩在腳下。
在這之前,不要有任何的風聲傳出。
很顯然,幾乎所有長老族人都認同了這個決定,並且有些暗暗振奮、激動,似乎很想見到那天到來,各方觀禮來賓,大跌眼鏡的一幕。
李青都有些焉壞,提議讓李家族人趁機去開盤拱火,等到下注那天,狠撈一筆,這可是不要白不要的橫財。
許多族人都心動了。
至於李家的其餘幾名真傳弟子,如李道一、李少秋、李秋娥等人,已經沒太多族人去關注了。
他們的修爲實力比起李夢凝來,差不止一截,指望他們爭奪聖子之位,不可能有任何希望。
倒是李道一,心中隱隱有些不甘,爲了聖子之位爭奪,他前些時日冒險前往一處古老遺蹟,在其中歷經諸多危險,終於得到了不少機緣造化,還有一部名叫霸決的奇功,修爲實力都增漲許多。
他本打算在此次聖子之位爭鬥戰上,一舉揚名,洗清上一次險些敗於姬明軒手中的恥辱。
可誰知姜瀾會突然橫插一手,並展露這般不可思議的實力,要知道上一次在紫霞真君的秘境中,姜瀾還是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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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這邊,滿是振奮激動,等待聖子之位大典的開始,太一門各大山峰中,也是沸反盈天,一片喧譁熱議。
姬家這一代光華最爲耀眼的,自然當屬姬明軒。
他的年紀比起其餘真傳弟子,都要小數歲,修爲也落後於他們,但在這種情況下,依舊後來居上,甚至於以弱勝強,逆伐其上。
要知道太一門的真傳弟子,放在外界去,絕對稱得上是同輩無敵的存在,一般同境散修,連和他們交手的資格都沒有,一掌都接不下。
可就是這樣同輩無敵的年輕存在,卻敗給了修爲實力都不如他們的弟子。
姬明軒便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在太一門一舉成名,連李家這一代男性真傳中最強大的李道一,也險些贏不了他。
“依我看,這一次的聖子之位,肯定就是明軒師兄的,他的實力有目共睹,天賦卓絕,古今罕見,據說明軒師兄體質很特殊,但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人能逼他展露自身體質。”
“他的強大,早已在各地傳遍了,其實你們不知道,前不久明軒師兄,便擊敗了問道古派的傳人,三掌便將之擊潰,最後還是問道古派傳人的護道者現身,將其帶走……”
“當初李道一和明軒師兄交手的時候,其實明軒師兄沒有施展全力,藏着許多手段,就是爲了等這一天。”
“李家不用想了,這一次聖子之位,肯定和他們沒關係,倒是李夢凝準聖女,很強大啊,明軒師兄似乎都對她避而不戰。”
“王家這次的幾位真傳師兄,修爲實力也都很強,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交過手,也可能只是沒有將交戰的消息,傳出來……”
內門三十六峰、外門七十二峰,無數的弟子都在爭論。
姬明軒所在的山峰,名叫孤絕峰,山峰如其名,孤傲高絕,聳立入雲端,頂部有皚皚白雪覆蓋,一片素裹,景緻瑰麗,雄渾壯闊。
一方青石上,一身紫色長袍、面容如玉,很是俊秀的姬明軒盤坐,似在吞吐天地靈氣,絲絲縷縷的薄霧,將他籠罩。
他看起來並無傳聞中的強大,反倒是像是個鄰家弟弟,氣質溫吞。
“主人,姬家那邊傳來消息,讓您回去一趟,說是爲了保證此次聖子之位,萬無一失。”一名奴僕打扮的少年,在姬明軒身邊垂手恭敬道。
姬明軒並未迴應,依舊閉着眼睛。
片刻之後,這片山峰突然劇震起來,那些素裹的白雪紛紛揚揚,飄灑入空,像是玉石沉降,柳絮紛飛。
一汪金燦燦的小湖,在姬明軒眉心前顯化,他元神所化小人,在當中沐浴,似要淬鍊不滅金身,隨着湖水浸沒,變得金光熠熠,熾盛奪目。
他呼出了一口氣,頓時化作一口匹練飛出,沒入前方的石壁,浮現一道縱橫數裡的可怖裂痕。
同時,姬明軒的元神歸位。
他睜眼道,“我修行的原始道解,告訴我,這一次聖子之位,我將遇到前所未有的大敵,若能將之戰勝,那我前路必將變得一片平坦,再無阻礙。”
“主人有無上氣運在身,未來必將承載天命,任何的任何仇敵,都將是主人的踏腳石。”奴僕恭順跪下,滿目崇敬。
姬明軒站了起來,一改剛纔的溫吞氣質,整個人鋒芒畢露,似一把出鞘的利劍,道,“王家王寰,聖人親子又如何?和我出生在同一世,那將註定是你的悲哀。”
太一門上下,都在爲接下來的聖子之位爭奪大典而準備。
許多在外歷練的弟子、長老,也都聞訊趕了回來。
一些距離較近的仙門道統,已經在派遣觀禮的人前來了,各地都能見到神虹一道道疾馳而過,還有一些趕路的飛劍、雲舟、戰船。
大夏帝都,承明殿內,雲紗般的垂簾後面。
夏皇斜靠在軟榻上,纖長白皙的手掌中,揉捏着一則信函,很快便將之揉做一團,然後隨手丟在面前的案牘書桌上,似頗爲煩躁。
在她的身邊,春蘭手捧一份玉簡,爲其念着上面的諸多內容。
“飛仙島原著居民的安置一事,基本上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夏錦將軍派遣幾位信任的副將前去護送,如今已經將第一批的居民,安然送至大夏境內……”
“另外四大王侯,也都打算撤離飛仙島,回到大夏,不過他們手下兵馬衆多,底蘊深厚。”
“鳳君在玉簡中提到,四大王侯只畏威不畏德,不可重用,倒不如趁此機會,推恩下令,劃分領地的同時,讓他們的所有後代也可以繼承封地和爵位,慢慢削弱,直至能完全掌握……”
玉簡之上,除了彙報解釋飛仙島此次的諸多事務外,還有就是姜瀾早早就準備好的應對安置計策。
夏皇根本不用花費精力思考,只需要按照姜瀾的意思,吩咐下去,就能將此事完全解決好。
甚至於連以後怎麼對待四大王侯的辦法,姜瀾也幫她想好了,事無鉅細,可謂是細心縝密到了極致。
魔災之患,暫且是緩解了,大夏也贏得了人心了,可謂是一舉多得。
此事解決得也極爲漂亮,哪怕夏皇自己親自想辦法,也絕對沒有姜瀾想得如此周到,也做不到他這麼完美。
一方聖人世家的叛變,想一想就頭皮發麻。
如果遇到這種麻煩,她甚至連解決的對策都沒有。
“如果沒有他,朕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還因此落入蠻族手中,遭了不少折磨。”
夏皇目光幽幽地看着垂簾外,心緒很複雜,感動安心之餘,就是一種連她都說不清的煩躁以及迷茫。
她迷茫是因爲,她也不知道爲何自己會開始對一個男子,如此記掛上心,以至於每天都要詢問身邊的侍女春蘭幾次他的消息和動靜。
得知姜瀾爲了兩名追隨者,甘願落入蠻族手中,生死未卜、消息不知的那幾天,她確實寢食難安,心神就沒有哪一刻安寧過。
大半夜在寢宮內閉眼修行,也無法入定。
若非當日乾元洞界內爲了幫自己,他也不會被蠻族給記恨上……
夏皇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飛仙島一事,塵埃落定,一切結束後。
她本以爲姜瀾會第一時間回來見自己,她當時還在想,他幫了自己如此大忙,解決了如此大患,自己該給他什麼樣的獎賞呢……
可他沒有回帝都,而是去了太一門。
夏皇帶着一些期待的情緒,瞬間落空,然後就有些煩躁起來。
尤其還看着調查中,姜瀾和澹臺世家的澹臺傾走得很近的各種消息,她更是心煩意亂,這幾天都以身體不適爲由,沒有早朝。
“這幾日朝中局勢趨於穩定,各大要事,也都交由內務大臣和九卿處理,朕其實在不在帝都,也不重要。”
突然,夏皇輕聲開口說道,似是在自語,又似是在告訴一旁的春蘭。
她另一手手,撫摸着懷中的白貓,有些英氣的美眸,略微眯了起來。
春蘭驚愕住,然後看向夏皇,低聲問道,“陛下,難道您想微服出宮?”
夏皇瞥了她一眼,自若道,“太一門身爲仙門魁首,聖子之位之爭,理應各方觀禮來賀,朕身爲大夏之主,按道理也應該前去捧場祝賀。”
“再者來說,李冉聖人在此次的飛仙島魔災一事中仗義出手,拯救了我大夏不知多少黎民百姓,朕不管怎麼說,也得有所表示感激,不然引人嘲笑,說我大夏不懂恩德。”
春蘭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心裡默默道,陛下您說的都對,希望您心裡真是這麼想的,不是想去見某人。
“備輦。”
夏皇此話似乎是說服了自己,當即便吩咐了下去。
雖然姜瀾身在太一門,但連她都不覺得,他能爭那聖子之位。
他雖然後來居上,修爲實力已經足以比肩一些年輕天驕,但太一門聖子,那含金量可截然不同。
在不少人眼中,那已經就是鐵板釘釘的中天州年輕一輩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