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朝廷準備與清廷談判的事情乃是機密。
這則消息最多也就是在高層之中流通。
像是宋康年這樣的底層官吏,是接觸不到這樣的機密的。
所以,在得知大唐準備向關外移民的消息之後,宋康年的第一反應就是唐軍準備要再次對清軍用兵。
宋詩將手中拎着的年禮放回了桌子上,宋康年來到桌邊坐下,目光環視一圈,沒見到自己兒子,開口詢問道。
“詩兒,你弟弟呢?”
“叔父今天帶回來的這些是今年朝廷下發給我們這些官吏的年禮,裡面有好些糖果零嘴,你叫學文出來,你倆一起吃吧。”
說話間,宋康年打開了一個精緻的禮盒。
禮盒中裝着的是一顆顆用單獨的油紙包好的糖果,有果糖,也有混了牛奶的奶糖,甚至還有幾顆西洋來的巧克力。
都是稀罕玩意。
宋詩聞言,一邊拎着茶壺給宋康年倒熱水喝,一邊開口回道。
“回叔父的話,弟弟他今天被齊夫子留堂了。”
“說是等您回來後,讓您親自去學堂領人……”
大唐在山東賑災,不光是簡單的發糧食,還在着手恢復地方的生產力和秩序。
這其中,大唐朝廷撥款了相當一筆資金,用於扶持教育發展。
嗯,這筆資金的來源是大唐抄孔家所得。
用孔家的錢來辦教育,李奕琢磨着這也算是專款專用了。
孔夫子若泉下有知,應當也會感到欣慰。
正因爲有了朝廷的這筆資金,最近山東境內雨後春筍般辦起了好些學堂,書院,甚至還有一座綜合性大學,就在濟南。
宋康年自從當官之後,手上便有了些閒錢,自然會選擇送自家兒子和侄女去上學堂。
可惜的是,自家兒子貌似不是讀書的那塊料……
這不,又被叫家長了。
宋康年按捺着心思,開口對自己侄女說道。
“丫頭,叔父去學堂一趟,將伱弟弟領回來。”
“你一個人在家便先規置規置這些年禮。”
“這裡面有三匹花布,一罐燈油,還有些臘肉,糧食,蔬菜,罐頭什麼的雜物,你給好好規置一下。”
“對了,把那三匹花布給例外拿出來。”
“馬上要過年了,回頭叔父尋人給你和學文都做兩身新衣服……”
宋詩聞言,只是用力的點着小腦袋。
宋康年點點頭,然後便冒着風雪又離開了自家的窩棚。
他走在道路上,道路兩側隨處可見一頂頂亮着燈火,冒着炊煙的窩棚。
路邊的窩棚中,偶有歡聲笑語傳出。
下工回家的災民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大聲談笑。
雖今年山東遭了災,但幸而大唐賑災得力,災區的民生,已經開始逐漸恢復。
一種名爲希望的東西,正在所有人心底裡沉澱,等待着開花結果。
……
濟寧府!
行轅。
茶室內茶香嫋嫋。
李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對面的一箇中年,一個少年。
“孤聽聞張卿之所以選擇歸我大唐,乃是受孝達所勸,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李奕笑盈盈的詢問自己對面的張鍈,說話間,他舉杯示意張鍈也喝茶。
張鍈舉杯喝光了杯中的茶水,神情十分坦然的說道。
“微臣空活了大半輩子,卻還不如一個小兒輩明事,實在是讓王上見笑了……”
李奕擺擺手說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年輕人自然該有年輕人的風采。”
“張卿後繼有人,這有什麼好笑的?”
一旁的張之洞聞言,連忙起身對李奕行禮道。
“微臣慚愧,不敢當王上盛讚。”
李奕擡手示意張之洞平身,然後接着說道。
“卿家年少成名,僅十四歲便中得舉人,隨後更是追隨張卿身邊參贊軍務,數年磨礪,可見年少鋒芒,卻也不乏老成持重,可謂殊爲難得。”
“孤有心徵召卿家入孤之秘書處,隨行王駕,時時磨礪,以待將來可託付大任,不知卿家是否願意?”
很明顯,李奕之所以選擇在濟寧召見張鍈,張之洞便是他的主要目的。
至於說張鍈自己,其實只是順帶的。
若沒有張之洞,李奕是不會特意召張鍈前來御前見面的。
他沒那麼閒!
李奕將張之洞收入秘書處,便是對他培養的第一步。
等他在秘書處中鍛鍊上一段時間之後,李奕自然會將他外放地方爲官。
嗯,之前的,左宗棠,李鴻章等人都是如此安排的。
先進秘書處鍛鍊,鍛鍊一段時間後,再外放做官。
張之洞聞言,先是一愣神。
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來,在李奕面前下拜道。
“微臣謹遵王命。”
“謝王上恩典!”
李奕笑呵呵的再次擡手示意張之洞起來,然後說道。
“不必拘謹,孤最喜歡提拔有能力,有才幹的年輕人了……”
晚清四大名臣有三個爲他所用,李奕現在心中可謂是相當得意,頗有一種集郵完成之後的爽感。
一旁的張鍈見此,也是連忙起身向李奕行禮,感謝李奕對他兒子的看重。
李奕只是依舊笑着說道。
“呵呵,卿家不必多禮。”
“反而是孤要謝謝卿家父子能幡然醒悟,棄暗投明,來爲我大唐效力。”
兩人聞言,齊齊口稱不敢。
就在這時候,伴隨着一陣敲門聲,李奕的侍從室主任張泰從外邊走了進來,來到李奕身邊,俯身彙報道。
“啓稟王上,清妖方面派來的使已至濟寧,不知我大唐這邊如何安排?”
李奕聞言,先是沉吟一下,然後詢問道。
“是嗎?這次清妖派來的談判使團,是何人領隊?”
張泰聞言,開口回道。
“回王上的話,根據我軍軍情處的探查,這次清妖派來的談判使團,領隊的乃是滿清軍機處的軍機大臣寶鋆和沈桂芬兩人,其中寶鋆是正使,沈桂芬爲副使。”
李奕瞭然的點頭,然後說道。
“先在城內驛館中安排清妖使團住下。”
“然後,再安排外交司的談判團隊出面,同清妖使團談判。”
“切記,此次不是和談,只是停火。”
李奕的態度很明確,是停火不是和談
停火,隨時可以再開火。
可要是和談,你沒個合適的理由,還真不好意思撕毀和約。
現在大唐確實打不動了,所以,李奕可以和滿清談判。
但所謂的談判只是暫時停火,給雙方一個喘口氣的機會。
而不是和談!
李奕也不可能和滿清和談。
張泰聞言,當即神情一凜,抱拳應下,然後轉身離去。
而李奕則是繼續同張鍈父子說話。
……
寶鋆騎在馬背上,與一旁的沈桂芬並轡而行。
兩人走在濟寧城內的街道上,感受着四周百姓隱隱投來的仇恨的目光,心中皆是悵然。
因爲他們明白,大清在關內,是真的沒希望了!
本來,他們對於大清炸黃河大堤所產生的影響還只是簡單的人心淪喪。
可當他們真正抵達災區之後,才明白無誤的體會到,何止是人心淪喪。
整個災區的百姓,現在對大清都是恨得牙癢癢。
受這些百姓影響,山東,北直,很多地方都開始對大清離心離德。
即便沒有唐軍北伐,地方上也絕對會爆發起義。
這麼多人都敵視大清,大清在關內,站不住了!
懷着凝重的心情,兩人對視一眼,繼續催馬向前。
很快,隊伍便來到了濟寧城內的驛館外。
負責帶路的大唐官員引他們進入驛館,便轉身離去了。
驛館內外,被一名名唐軍士卒給裡裡外外包圍了起來。
嗯,這麼做不只是簡單的監視清廷使團。
更是一種對清廷使團的保護。
李奕敢保證,如果他不把驛館派遣軍隊駐紮保護,那憤怒的山東百姓,是真的會把滿清的使團給活撕了的。
沒讓寶鋆等多長時間,僅僅只是第二天,大唐外交司的官員們便在濟寧府衙內約見了清廷的談判使團。
當然,李奕並沒有出面。
和滿清談判媾和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李奕這人太在乎顏面,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出場。
大唐外交司兩位副司長之一的莊遠道帶着隨從來到了濟寧府衙的偏廳,和清廷使者寶鋆等人分列桌子兩側坐下。
侍從們上前來奉茶,負責會議記錄的書記官也是安排到位。
莊遠道目光環視一圈,然後徑直開口詢問道。
“清國遣使來我大唐,目的意欲何爲?”
“還請使者明言!”
寶鋆聞言,神情坦然的說道。
“本官今日代表大清皇上前來,是爲了和平,爲了安定而來。”
“自咸豐元年起,唐國與我大清便是頻開邊釁,征伐不斷,數年征戰下來,不管是唐國還是我大清,都是士民疲敝,軍無戰心。”
“就當前的情況,戰爭若再繼續打下去,不管是對唐國,還是大清,都有益無害。”
“大家進行和談,暫罷刀兵,與民休息,方爲上策。”
寶鋆的話說的很客氣。
嗯,主要是以滿清現在的國力,他也只能客氣。
一旁的沈桂芬也是開口說道。
“寶鋆大人所言不錯。”
“兵者,兇器也,不得已而爲之,若能和談,不管是對大清,對唐國,還是對天下的黎民百姓,都乃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