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石階側壁上的光亮陡然一暗,隨即就又亮了起來,雒斌恰巧心裡想着事情,注意力不是很集中,故此也沒怎麼看清楚,只感覺光亮中好像有奇怪的東西晃了一下,隨即就消失了。
雒斌擡頭看了眼父親,父親此時已經昏了過去,想要問也是不可能了。雒斌停下腳步將目光鎖定在那片光亮中,等待它再次發暗,希望能夠看清楚燭光前頭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做鬼。然而靜靜地等了片刻,那黑影卻始終不再閃現,雒斌心裡就有些毛躁,心說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下去一看便知。然而就在雒斌準備踏步步子的時候,黑影再次一閃而過,這一次雒斌似乎看到是一個墓碑一樣的形狀,就那般平平的一掠而過,沒有一絲聲響。
雒斌雖然年紀輕輕,卻是打孃胎裡出來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氣概,至於鬼怪之事,雒斌經常聽人們說起,尤其在晚上,大家都是談鬼色變,然而不知道爲什麼,雒斌打心眼裡就不怕鬼,認爲鬼這種東西整天藏頭縮尾的,比那水裡的王八尚且不如,自己幹嘛要怕他?有一段時間雒斌對鬼產生了極大地好奇,就想親自見見這鬼到底長什麼樣,於是雒斌孤身一人跑到北崗子上的死人谷裡待了一晚上,眼睛睜得大大,唯恐漏過任何一絲機會,然而令雒斌大感失望的是整整一晚除了幾隻夜鳥貓頭鷹之類的,其他的什麼也沒見到,於是雒斌打心眼裡瞧不起鬼,認爲即使有鬼那也是膿包!故此,此時在石階上發現怪異之後,雒斌反倒有了強烈的一探究竟的興趣,於是雒斌堅定不移的擡起了步子,沿着長長地石階往下緩緩行走,同時小心在意,唯恐將手中的父母一個不小心,在石頭上磕着碰着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整個空間靜悄悄的,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幽幽迴盪,雒斌一邊往下走着,一邊注意着石階側壁光亮,眼看着再下四五個臺階就能看到大廳中的東西了,忽然就感覺眼前光影強烈的晃動起來,自己根本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忙定睛低頭去看,就見一張乾枯萎縮就像橘子皮一樣的大臉陰慘慘的突然出現在眼前,逼的那樣近,以至於大臉上皺巴巴的鼻子都要貼在自己胸膛上了。
饒是雒斌膽氣豪壯,竟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大臉嚇得夠嗆,猛吸了一口氣,發出低沉短促的驚叫,身形往後斜了開去。
“你個臭小子又幹什麼壞事了,一見我就嚇成這樣?”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隨即響起。
雒斌微眯着眼睛看到這個聲音是從大臉的嘴裡邊發出來的,竟然吃驚的叫道:“劉嬸,你……你怎麼在這?”
“看把你小子嚇得,我有那麼可怕嗎?”劉嬸將手中的燭臺舉高一些,裝作慍怒的神色怒了努嘴,那滿臉的褶子宛若黃土高原地表的溝溝渠渠,立時更加錯綜複雜的顯露出來,雒斌看了無可奈何的笑道:“劉嬸,我很少見你笑,你這一笑可真夠嚇人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空蕩蕩的地下室。”
“哼哼,我不笑,我不笑,誰說我不笑。”劉嬸端着燭臺晃晃悠悠朝裡走去,突然嘎嘎的怪笑起來,聲音就像深山中的老鴰突然抓住老鼠的時候發出的興奮叫聲,她看着雒斌將雒中河和長孫鈴放在白玉牀上,忽的就停止了怪笑,問道:“他兩又出去幹什麼去了?”
雒斌緩了口氣,擡眼瞅了下燭光下的劉嬸,此刻她愣愣的站在地面,背駝着,看起來還真像墓碑,雒
斌不由得吐出一口氣,淡淡的笑了笑,道:“我說劉嬸你這背怎麼突然就駝成這樣?”
“心情不好渾身就沒勁,你不要管我,你爹媽出去幹什麼又受傷了?你說他兩這都什麼年紀了,也不好好過日子,三天兩頭出去打打殺殺,幾乎每個月都會血淋淋的回到這裡,就像死人一樣一趟,讓我來照顧,我照顧也沒什麼,可是,整天這樣怎麼成!”劉嬸嘮嘮叨叨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雒斌也不願與她多說,因爲雒斌深知一旦說起來劉嬸可就沒完沒了了,就像以前在山裡打了一隻梅花鹿拉回來給劉嬸吃,劉嬸一見血腥之物,立時驚得魂飛天外,頓時將雒斌叫到屋裡訓斥了整整一個晚上,雒斌聽着訓斥躺在炕上都睡着了,睡夢中依稀能聽到劉嬸在佛前祈禱,說什麼孩子還小不懂事,饒過雒斌,我一個女人苟延殘喘,那鹿要尋仇就讓她尋我吧,是我沒把孩子看管好。雒斌一宿醒來,卻沒想到劉嬸躺倒在蒲團上暈倒了。雒斌這下可慌了神,找了鎮上的郎中把了脈,說是悲傷過度所致,開了幾服藥就走了。後來幾經調養劉嬸纔好轉過來,雒斌小小年紀,跪在劉嬸面前一個勁認錯,劉嬸見此竟然就哭了,哭的很悲傷。雒斌從那時候開始,也就不再殺生,雖然在山裡頭稱王稱霸,卻對每一隻動物都是很友善。
雒斌盤腿坐在父母的頭前,平心靜氣將療傷真氣緩緩凝聚在掌心,隨着一陣陣吐納的進行,真氣變得金光燦燦,純淨異常,然後在劉嬸的注視下緩緩翻轉過來按在父母的額頭上,通過百會穴緩緩將真氣送入體中。金光一疊疊的閃現,就像是一道道美麗的光圈從雒中河與長孫鈴的身體上掠過,每一次掠過,那本來因爲失血過度而慘白的皮膚就產生些血色,傷口位置也是逐漸收縮,結痂恢復。
“這小東西出去了幾天回來就這般厲害,真是太詭異了!”劉嬸站在白玉牀便若有所思的盯着雒斌從腳底看到頭頂,又從頭頂看到腳底,嘴裡發出嘖嘖稱奇之聲,然後又仔細看一遍,再誇讚兩句,簡直就像欣賞古董一樣,直到雒斌完治治療,收回真氣,長長吐出一口黑乎乎的濃煙,側頭看向了劉嬸,見她還在觀摩自己的壯碩身段,就感覺有趣,就不經意對劉嬸說了句更加有趣的話:“覺得我一表人才,是不是心動了?”
“恩,好一塊修煉的材料!”劉嬸好像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自言自語的道:“稍加培養,必然是天下翹楚,二姐看來不用愁了。”
“二姐,什麼二姐?難道你給我找了門親家?”雒斌依舊自得其樂的調侃,話剛說完,就見劉嬸凝滯的神色陡然間變得悲苦起來,滿臉的皺紋就像被什麼揪着往嘴邊撕扯,整個臉擰成了一疙瘩,她竟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口裡斷斷續續的道:“我的孩子,你死的好慘,娘沒有爲你報仇,娘死有餘辜啊……”
雒斌立時緊張起來,因爲劉嬸可從沒有這樣在他面前大哭大叫過,每一次她看起來有些神色不正常的時候,她就會自動出去,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現在想來他肯定是來到地下大廳,望着她那枯瘦的身體雒斌心裡也不是滋味。雒斌從白玉牀上站起來伸手做勢要挽住劉嬸的手,卻突然被對方的一聲尖叫給嚇得慌忙縮了回去。
劉嬸歇斯底里的抓着自己花白的頭髮不住嚷道:“是我不好,是我不能爲你報仇,你要打就打我吧,不管她的事……”
雒斌見
她一雙乾枯的眼睛瞅着前方某個地方好像再對某個人說話。頓時吃了一驚,急忙朝那邊看去,除了牆壁什麼也沒有,於是朝劉嬸叫了聲道:“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回事?”
劉嬸突然撲上來,將雒斌一把推倒在白玉牀上,轉過身去,再次對着那出牆壁乞求似的道:“二姐,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纏住娘不放,可是……可是娘實在是沒有辦法,狗賊薛正欽身爲朝廷命官,娘根本奈何不了他。但是,雒斌是個練武奇才。我讓他爲你報仇好不好?”
雒斌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正感覺詫異之時,就見劉嬸一屁股坐到白玉牀上,伸出兩手護在雒斌身前就好像憑空有個人要殺雒斌似的。口裡不住叫道:“不要,不要……”然後就暈了過去。
雒斌此時感覺脊背有些發涼,他環顧四周確定整個地下大廳空無一人後,也就釋然的長出了口氣,搖了搖頭,爬起身替劉嬸把了把脈。知道她是驚嚇過度而昏死過去,並無大礙。心裡也踏實了許多。緩緩地吸了口氣。掌心中真氣隨即化爲一團金黃的光球,隨着雒斌手掌按在劉嬸額頭上將療傷真氣緩緩送入她體內。
一盞茶時間,劉嬸清醒了過來。她一睜開眼看到雒斌,神色立時變得驚喜起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勁,陡然坐起兩隻手就像鷹爪一樣死死的抓住雒斌肩頭道:“孩子,你在這太好了!我剛還給二姐說要你替她報仇,看來是有指望了。你一定要答應我,你快答應我啊!”
雒斌沒有說話,伸手把住她的手腕發現她脈搏跳動忽急忽慢,看來的確是精神受挫,產生了幻覺,手中真氣暗暗送入對方體內劉嬸很快就平復了下來。閉上了眼睛躺倒在雒斌懷裡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流。口裡竟然幽幽道:“你累了一晚上也去休息吧!不要管我了,我躺一會就好。”
“到底怎麼回事?我探過你的脈搏,看來有一件事一直纏繞着你。”
劉嬸半天只是流淚不語,臉上的神色也是忽喜忽悲,過了很久纔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睜開眼睛道:“你想知道我怎麼會來你們家嗎?”
雒斌點點頭道:“你說吧,無論如何我都會替你口中的二姐報仇。”
“謝謝你!”劉嬸欣喜的坐起身擦掉臉上的淚痕:“十五年前我家本在離長安不遠的清風鎮,也是事有湊巧那天正好是上元節,我帶着二姐在大街上觀花燈,看到一家酒樓前圍了好多人,我倆就上前看看,原來那家酒樓的主人出了一個燈謎讓大夥猜,猜出來的可以得到十兩銀子的賞錢,好半天竟沒有一個人能對上來。二姐自小聰明伶俐,很快就想出了謎底。上前說與那酒樓小二,那小二將她引進去領賞。好半天都沒出來,我想進去找二姐,可是被幾個店裡的夥計攔住,死活不讓進去,後來才知道二姐被酒樓老闆薛正欽看上,想要強佔她,二姐死活不從並將他咬傷,他一怒之下將二姐給殺死。她爹知道之後,便去找薛正欽算賬,被他手下那幫打手當街就給打死了,後來還要打殺我,幸虧你爹孃想救,我才活了過來。我央求你爹孃幫我殺了薛正欽,可是他原本是被貶在家,可是他在朝廷勢力極大,手下打手又多,你爹孃無論如何也不能將他怎麼樣,於是只能帶我回來,以後慢慢再說了。這十五年來,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二姐來找我尋仇,她說她死的好慘,要我幫她報仇,可是,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夠報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