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我應該喜歡你!
林誠被孟曉梵教育的一時無語,看了她半天接不上後面的話,其實他是不太會跟女孩子鬥嘴,碰到孟曉梵這種思維按自己模式,行爲也按自己模式,經常說出一句話把你氣個半死的,林誠就更是接不上來。
他接不上來還有一個原因,他突然覺的她也許說的是對的,自己確實不喜歡交響樂,但他還是買了滿滿一大箱子,聽過的很少,只有幾個聽了一半,但是在一段時間裡他只要一進音像店就會忍不住的買,買了只是很認真的看那些簡介然後把它很整齊的碼放在箱子裡收起來,心裡有種踏實的感覺。
林誠喜歡買交響樂,是在他上初中一次文藝匯演的時候,看見任夢在表演大提琴,他覺的那時候所有都很安靜的看着臺上那個拉着大提琴的女孩,也許並不是琴聲讓人聽着多麼陶醉,只是看着那個人和她拉琴的樣子才讓人陶醉。
他覺得任夢是在真心實意的跟他交朋友,雖然那時候家裡生活狀況是越來越好,可是那些覺的他是鄉下人的初中同學始終對他是一種態度,總是有事沒事的嘲笑他,他也只是低着頭不說話。
放學的時候他會和任夢同路一段,任夢都是走路上下學,他騎自行車。有時候林誠會推着車陪她走,有時候會騎車帶着任夢,任夢也從來不拒絕,一路上都跟他有說有笑的。他甚至曾經想過也許任夢是喜歡自己的,那時候她總是坐在後座上跟自己說:“林誠,有一天我也許會去德國,或者是維也納,如果到那天我們還是朋友的話,你跟我一起去吧?”
林誠那時候總是心裡甜甜的說:“好。”
“我要成爲首席大提琴,我要在很多人面前表演海頓、表演德沃夏克、表演柴可夫斯基的羅可可。到時候你一定要來看啊!”說完就是任夢銀鈴般開心的笑聲。
“不管我在哪,我都會去的。”林誠騎着車帶着任夢聽着她的笑聲心裡覺的特別幸福,可是任夢說的話他卻一句也不懂,從那時候起他就開始買交響樂了,買很多的資料很多的介紹,他那時候想也許某一天在世界的某個舞臺上,任夢在表演的時候,他坐在臺下看着她,應該很清楚的知道她演的是什麼。
林誠不再買交響樂是因爲任夢結婚了,他想也許她再也不會表演德沃夏克、表演柴可夫斯基了。那些塵封的CD他也再沒去動過一張,後來他搬過許多次家,只是看着那個箱子被安全的擡上車,知道它不會丟好好的在那就行了。
林誠站在音像店裡看着那些CD發呆,孟曉梵看着他的樣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他從恍惚中叫回來。
“你怎麼了?傻了?”孟曉梵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林誠看着孟曉梵笑了笑:“你說的是對的,你有你喜歡的東西我不該強迫你,其實我確實也不喜歡聽交響樂,只是我原來沒意識到,我一直以爲自己是喜歡交響樂的。”
林誠指了指筐裡的CD:“那你是真的喜歡這些嗎?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借給你聽啊。”
孟曉梵看着他點點頭:“嗯,還不錯,排在第三喜歡吧。”
“那你最喜歡什麼啊?”林誠帶着滿眼笑意,用十分真誠的目光看着孟曉梵。
“幹嗎啊?你這眼神怎麼那麼慎的荒啊?你不會又說要送我吧?幹嗎今天老沒事獻殷勤啊?”孟曉梵看着林誠撇了撇嘴。
“你看看你咱們朋友間互相聊聊天啊,你怎麼老跟防着我似的啊?”
孟曉梵看着林誠帶着點抱怨的表情,覺的自己好像是有點故意跟他劃清界限的想法,起初是因爲林誠是老哥介紹,開始只是爲了跟老哥故意對着幹。
後來林誠給她的感覺讓孟曉梵覺的自己就是那個冬天裡賣火柴的小女孩,自己躲在牆角里哆哆嗦嗦的盼着人來買火柴,忽然有個男的站在面前嘆着氣,向你伸出了善良的邪惡之手:“走,跟叔叔回家!”孟曉梵一看那臉,就特想點根火柴把他眉毛全燎了。說實話孟曉梵倒是不討厭林誠,有時候覺的他爲人和善,偶爾冒出兩句話還挺有意思,對誰都客客氣氣的,當然除了提到韓翼的時候。
“我是怕你說出來,你笑話我。”孟曉梵有點不好意思的低着頭。
“嗬,還有你怕的事情呢?我怎麼覺的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沒事你說出來我聽聽,你只要別又提什麼潛艇航母的就行。”
孟曉梵帶着笑跟着林誠一起緩慢的往收銀臺走,極小聲嘀咕着:“我喜歡,相聲和京劇!我特喜歡那銅錘花臉,一叫起來特帶勁。”說完看着林誠嘿嘿的笑了兩聲。
林誠看着孟曉梵表情僵持了許久:“銅錘花臉?”
“啊!”孟曉梵看着林誠點點頭:“你有空聽聽,跟搖滾差不多!他一哇呀呀喳喳的,聽的你血壓,蹭就上來了。”
林誠看着孟曉梵點了點頭:“嗯,我沒聽現在血壓都上來了。”
林誠在櫃檯結了賬,離去領小帥還有一段時間,他跟孟曉梵在街面上四處閒逛着,聊着他單位的工作,偶爾指指哪棟樓用的什麼材料,設計特點在哪,孟曉梵也給他講講律所的事情,她知道林誠不愛聽韓翼的事情,所以一句韓翼都沒提,只是說她怎麼跟曾律師打牌,跟那些助理相處的不錯,經常還跟實習學生打成一片,只是可惜實習馬上結束了,不知道是不是又該換批新人了。
林誠突然駐足看着她,想了一會,突然大喊:“糟了,糟了,我怎麼給忘了。”很緊張的大喊着:“走,走,走快跟我去郵局。”
孟曉梵跟着林誠衝進了附近的一家郵局,林誠一進去就從表格架裡拿了七八張匯款單,坐在那開始填寫東西。孟曉梵站在旁邊看着他添那些單子:“你要寄錢啊?”
“嗯。”林誠輕嗯了一聲。
孟曉梵把着眼睛看了看:“往哪寄啊?”
“老家!”林誠沒擡頭輕聲的回答着。
“你不是北京人啊?”孟曉梵好奇的詢問着。
林誠忽然擡起頭來看着她:“怎麼啦?”林誠的語氣裡突然多了很多嚴肅的質問,孟曉梵被這突然的眼神都嚇到了,很小聲的說:“沒什麼,只是覺的你也挺貧的。”
林誠的表情很快的緩和下來,“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來的。”
“你給誰寄錢啊?”
“村子裡的人,有好幾個是我小時候的玩伴,他們現在都生好幾個孩子了。”
“哎,你可以去銀行電匯,時時到賬。”孟曉梵在一旁給着林誠建議。
“我們村子沒有銀行,在山坳裡,特別偏遠。郵遞員給他們匯款單,他們得坐拖拉機、要不就步行,一直走好幾十裡地到縣城裡去拿。”
“哦。”孟曉梵看着林誠點了點頭。
“我們村子可窮了。”林誠看着孟曉梵趴在桌子上很認真看着自己填寫匯單的樣子,突然很想把自己的小時候告訴她,因爲他從孟曉梵的眼睛裡看出了她對自己的好奇。
孟曉梵眨巴着眼睛想聽他繼續往下說。
“水源也緊,不好種地。有幾家養羊,可是交通不好也不好運出來。我這幾個小時候的夥伴,家裡孩子也多,真的像電視演的得抓鬮上學。我不想讓他們抓鬮上學,他們都應該上學。我有時候想,如果我這些朋友像我一樣有機會離開那個山坳,沒準他們都比我強,我可真的什麼都不是。”林誠說完這些繼續低頭寫匯款單:“還有一個朋友出去本來是家裡的支柱,結果出去打工三年讓汽車把腿撞斷了,在家養兩年了,拄着拐也種不了全得靠她老婆支撐,我是沒孩子,如果我有孩子,我也不希望我孩子是因爲錢上不了學,你知道他們將來誰是科學家?誰是工程師?誰是藝術家?”
林誠自己一說起老家的事,就控制不住的越說越多,突然眼前冒出了小時候自己在村子泥地裡打滾的場景。居然陷入到自己的記憶裡還笑起來,眼神眺望到了遠處,思緒沉浸在回憶中依然面帶着微笑,意識收回來的時候忽然發現孟曉梵背轉着身很小心翼翼的往他寫完的信封裡塞着東西。
林誠一把把那信封拿過來:“你幹嗎呢?”打開一看,孟曉梵往裡塞了五百塊錢。
孟曉梵看着他嘿嘿的傻笑着:“我覺的你說的有道理,萬一他們成了大將軍和國家元首,我就能理直氣壯的跟他們說,快給老孃提成高院庭長!我這算早期投資,遠景回報很強大啊!”說完孟曉梵笑的前仰後合的,彷彿自己馬上就要提庭長似的。
林誠呆呆的看了孟曉梵一陣:“這是我的老家,你不用這樣。”
“啊?我就佔點技術乾股都不行啊?你也太黑了吧?有便宜就你自己佔啊?”
林誠沒有爲孟曉梵這句調侃的話笑出來,他只是很認真的看着孟曉梵帶着笑意的眼睛,看了她很長時間,把孟曉梵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許我真的是應該喜歡你的!真的應該!”
“哎呦!”孟曉梵的臉被林誠一下說紅了,十分不好意思的低着頭:“我就搞了點投資你就這樣啦?真是沒見過世面!你告訴他們好好學習我還等着他們提我當庭長呢,小林子,快點寫完接我兒子啦。”孟曉梵裝成很輕鬆的蹦蹦跳跳的跑到郵局外面等着去了,因爲實在是被林誠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