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世界一片死寂,他孤零零的佇立其間。
這是什麼地方?他在哪裡?心中一片迷茫。
似乎有一頭怪獸的影子在黑暗中閃過,眼瞳是血一般的深紅。亮光一閃,它忽然向他奔來,又突兀的停住。它只是張大了嘴,猙獰的望着他,利齒的寒光分外懾人。
見他沒有動作,怪獸慢慢低下頭,對着腳下的某樣東西晃動着頭顱,開始大口咀嚼起來,“嘎嘣嘎嘣”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它在吃什麼?
他謹慎的弓下腰,認真的望過去,立刻將那處的景象全部收入眼內----很少有人知道,格魯王室血脈沿襲着一雙能在黑暗中視物的眼。
不出數秒,他便已經反應過來,原來,那頭可怕的大傢伙是在進食!渾身一個哆嗦,他甚至辨認出了對方腳下的事物----那是人,那是人!
陡然間,怪獸高高仰頭尖嘯一聲,扭過頭,帶着鮮血染紅的下半張臉,衝着他貪婪的獰笑起來。
不好!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覺,下一個瞬間,那怪獸竟已撲倒他的面前!
好快,好近,他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怪獸呼嘯而來。他甚至能看清,那鋒利的齒間嵌着的一塊殘餘皮肉,血淋淋的,帶着一叢深色毛髮,伴隨着怪獸的跑動,依稀辨認出皮肉上聳拉的眼珠和高挺的鼻廓----這分明是怪獸從那人身上撕咬下的血肉殘片,連頭皮帶臉孔一起吞噬到那張血盆大口中!
一陣噁心,他幾乎要吐出來----從未見過如此真實、如此血腥地吃人場面!但隨即。一股深深的驚恐情緒在體內迅速彌散,他情不自禁的戰慄起來---因爲下一個會被怪獸吞入血口的犧牲品,就是他!
利爪劈頭蓋臉的揮來,他能感受到對方心中那種等待品嚐大餐的迫切。我要死了!我要被吃掉了!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它會撕碎我、噬咬我,將我吃得一乾二淨,只剩一副殘缺的骨架。然後,我那殘存的血肉皮毛,會像前一個人一樣,掛在它的牙齒上,顫顫巍巍、鮮血淋淋。帶着頭皮和眼珠……
“嗷!”血盆大口迎頭咬下,生生撕掉他胸前的大塊皮肉,鮮血激射而出,濺得怪獸前腿都是豔紅。
慘叫一聲,他痛得眼前發黑,一骨碌滾倒在地,抽搐着掙扎。然而眼睛閉合間,他卻發覺四周圍攏了更多地怪獸。它們垂涎看着他,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他的傷口上。血肉翻飛的胸口散發出新鮮的氣息---美味的食物在向飢餓的它們招手。於是它們埋下頭,毫不客氣的撕咬大嚼起來。
吞嚥咀嚼的聲音就在耳邊迴盪。他躺在血泊裡,身體被一塊塊撕咬剝離身體,每一下都是那麼深入骨髓的劇痛,猶如凌遲一般可怖地酷刑。
被一羣怪獸分而食之。這就是我的結局?他幾乎不能思考,只覺全身血已流乾、肉被吃光,死亡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啊!”約瑟驚恐大叫着翻身而起,聲音幾乎刺破寂靜的夜空。
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擔憂地問着:“殿下。你還好吧?又做噩夢了嗎?”
夢,幸好,只是個夢啊。約瑟只覺自己快要虛脫,滿頭滿身全是冷汗。
那麼真實而可怕的夢境啊,約瑟情不自禁的縮了縮脖子。他總覺得,即使醒來,自己的身體依然在隱隱作痛。這延續了半個月的噩夢啊,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呢?明天就是迎娶王妃地喜慶日子,他爲什麼還會被噩夢纏身呢?難道是因爲最近老是惦記蘇迪的安危?
蘇迪那傢伙。自從去了北大陸就一直沒消息,連重金請來的利亞蘭也一去不返,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唉,明天就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可那傢伙卻不在。婚禮上缺了那個從小一道長大的損友,他總覺得怪彆扭的。
見約瑟面色越來越差。熟知他性情的內侍趕緊上前。擠眉弄眼道:“殿下,等你明天抱美人入懷。一定不會再做噩夢啦!”
“滾你的!”約瑟笑罵一聲,腦中閃過那張嬌俏美顏,不知怎的便心神恍惚起來,方纔血淋淋一幕帶來地驚怖也減輕不少。只是,經歷完一場可怕的噩夢,他今晚怕是又無法入眠了。
“嘻!”伴隨着一聲幸災樂禍的輕笑,墨色蒼穹之上有道人形輪廓漸漸成型。一眨眼,那道身影閃到屋頂,神采飄逸的銀髮男子蹲在尖塔之巔,目光中閃過厲色。
管你是什麼身份,既然少主討厭你,那我就叫你沒好日子過!魂渣回想着自己讓皇儲殿下噩夢連連的傑作,得意洋洋的躍下屋頂,在城堡內穿梭如入無人之境,反正有人來他就散形隱身,誰也不會發現他。
調查,調查……去調查一下那個即將成爲皇儲妃地女人。魂渣輕鬆躲過護衛,闖入戒備森嚴地吉斯小姐住所。
“比凌?”一聲突兀的低呼令銀髮男子陡然止步,警惕地掃視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不會是被發現了吧?魂渣心中一緊。下一個瞬間,銀髮男子從當地憑空消失,寬闊的庭院中只剩下滿地月華。
“是,是他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城堡露臺上現出一道妖嬈身影,面容嬌媚的女子在月光銀輝中露出半張臉,光影交合處隱約可見眸中似有癡色。那俊雅的面容,那高華的氣度,那無雙的風姿,那怎會不是比凌?!
死死咬住下脣,女子眸色陰沉下來。彷彿在責怪無法壓抑的那聲驚呼,又像在懊悔錯失相見的瞬間。
沉默片刻。夜風陡起,女子只覺心中冰涼一片。到了如今,她已經沒有資格再喚起那個名字。她想要地東西,容納不了愛情,自然也無法包含那個他。
她早已堅定心志,立下血誓,要將當日身受種種悉數歸還,要將昔日宏圖大志盡情施展,她要攀上這西大陸權力的頂峰!她以爲,重獲新生以後。她便不會再有心,不會再動情,可爲什麼一見到那個皎皎如月華的男子,她會失控到叫出他的名字?
或許,那日大變當前,她會那樣選擇,也是因爲心內仍然存有一絲希望吧。只是,這希望太過渺茫,太過無稽。到了婚禮前夜,那人的突兀出現。幾乎是在譏諷她的癡心妄想。
眸光變幻,掙扎幾許,心中種種終究化爲一聲幽幽嘆息,仿若那遍地的悽清月光。
待魂渣追上自家少主時。賽菲爾乘坐的海船已經過了自由聯盟領海,接近了南大陸北部。又行了數日,海船靠岸,衆人終於踏上南大陸的土地。
靠岸處是一個小小的港口,碼頭上盡是從事遠洋貿易地大商船。賽菲爾不一會兒就發現了好幾艘自家島上的商船。看起來,這裡雖是南大陸的港口,居民卻以人類居多,此處的土著們並不會出現在這裡。
補充了食物和水,衆人也不歇息便一路往西南前行,那裡是如同原始森林一般的廣袤林地,彷彿沒有盡頭一般。
有土生土長的精靈帶路,賽菲爾等人自然不擔心迷失在這片無邊無際的森林中。只是越往前走,空氣溼度越大。到了後來衆人眼前都是霧濛濛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無法視物。但秋凌兮卻變得情緒激動起來:“回家了,終於要回家了。”
白色濃霧籠罩着一切,遮蔽了所有視線。賽菲爾看不到破破懷裡的米麗夫人,看不到喜歡東張西望的桃花眼,就連揹着她一路前進地精靈永恆。她也只能看清近在咫尺的玉般脖頸同透明長耳。
“好大的霧……”她剛剛嘀咕了一聲。眼前景色陡然一變。白色盡褪,綠意入眼。顏色交換得太快,竟讓她情不自禁的閉了眼。
好半天,她纔回過神,慢慢睜開眼,燦爛地綠意頓時映入眼簾,強烈的衝擊着她的眼瞳!
這裡依然是森林,可又不太像森林。濃郁的綠色充斥着天地之地,淡綠、白綠、蔥綠、翠綠、藍綠、碧綠、深綠、黃綠、灰綠……任何人類能夠想象到的綠色,在這裡都能找到蹤影。放眼望去,樹枝藤蔓、喬木灌叢、野草香花、瀑布溪流,竟然全部是綠色地!走得近了才發現,那是森林的綠色映到水中,將瀑布溪流也染成了盎然綠色。
但這般奇特的綠,卻絕不刺眼,絕不詭異,只有柔和幽婉,細膩秀美,寧靜空靈,一派生機勃勃。加上林木挺拔、玉石奇秀、薄霧嫋嫋、鳥語花香,有如仙境。這是真正的夢幻之地啊!同行者都情不自禁的發出讚歎,桃花眼笑得眼都彎成了月牙。
“這是綠海,精靈的家園。”清冽的聲音淡淡響起,賽菲爾注意到,永恆的透明尖耳在微風裡輕輕顫抖着,看起來輕靈可愛。賽菲爾抿嘴笑了,想來,能回到故鄉,他也是很激動、很期待的吧?
往前走了數裡,兩名精靈突然停下來,似在等待着什麼。
“遠道而來地客人們,歡迎來精靈族做客……”驀的,柔美而不失威嚴的聲音在每個人耳邊迴盪。面前的樹林倏然枝葉招展,隨風搖曳,似乎在作出種種迎客之姿。
賽菲爾心中一驚----她素來對靈力反應最是敏感,但這會兒她沒有感受到任何靈力波動,這些樹木怎麼就突然動了呢?似要解答她心中的疑問,兩名精靈一齊撫胸行禮:“女王,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