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善使金鞭的旭天,身爲降靈族異術者的羽並不會那些華麗外露的攻擊技能。但比起旭天,他的手段更加陰毒,也更加隱蔽。
和賽菲爾一樣,羽也會精神異術,而且由於浸染死靈力量多年,又曾潛心鑽研族中禁術,他的招數總透着種詭異陰森,令人不寒而慄。
於是,在一陣毛骨悚然的陰風過後,所有人都目睹被繃布包得有如木乃伊般的格魯皇儲大張着嘴站在臺上,一動不動表情茫然,雙手卻像打擺子般抖個不停。
約瑟就這樣呆呆站着,既不攻擊也不防禦,空洞的雙眼裡一片虛無。沒有人知道他的大腦中正在呈現怎樣慘烈的畫面,沒有人明白他的精神正在遭受何種可怕的折磨!只是,周圍的騎士們感受着空氣中流動的陰森寒意,似有漫天的怨靈幽魂尖嘯飛躍而過,不由得後背發涼,不寒而慄。
馮克早就發覺不對勁,然而擂臺上的兩人都是不言不語,沒有任何動作,讓他連認輸的藉口都找不到,只能在臺下乾瞪眼白着急。
時間慢慢流逝,這靜止的畫面在觀戰衆人眼裡,似乎已經停頓了許久許久。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羽忽然乾笑一聲,右手輕輕一抖,木乃伊般的皇儲殿下便重重摔到臺上,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他叫得那麼響亮那麼突兀,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但隨即他便躍了起來,跌跌撞撞朝着羽發起攻擊。可他的動作笨拙緩慢,連不入流的武士都不如。羽身子微微一錯,他便再重重摔到臺上。
又是一聲悶悶的慘叫,但他重新爬了起來展開攻擊,動作迅速卻無力,被羽輕易躲過。他再度摔了個狗吃屎。
一次又一次,約瑟重複着爬起、衝擊、跌倒地動作,一次又一次,他都在用最差勁的攻擊方式,展示最難看的摔倒姿勢。沒人知道他幾乎是在羽的操控下做出種種滑稽可笑的攻擊,彷彿牽線木偶一般身不由己地被對手玩弄。
繃帶上的鮮紅色漸漸增多,約瑟身上的傷口早已迸裂,但他肉體上的疼痛似乎抵不過精神上的凌遲,只能瞪着空洞雙眼一次次摔倒。
“啊喲。我好心疼……”血女巫趴到擂臺邊,捂着胸口嬌聲叫道,“約瑟,約瑟,你還好吧?早知道你這麼容易被榨乾精力,前天晚上我就不會縱容你的瘋狂了,哎,沒想到過了兩天,你還沒恢復體力呢……男人啊,都是這麼沒定力。大事當前也不知道收斂……”
周圍傳來低低的鬨笑聲,聖達加騎兵們個個擠眉弄眼,笑得不懷好意。格魯騎士們則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裡滿不是滋味。格魯的勝利與氣勢,騎士的榮耀與驕傲,皇儲地勇武與自信,似乎在這一天的比試中被毀滅殆盡!
約瑟本是國中出名的戰士,年紀輕輕就達到六級騎士水平。身在軍營的經歷和粗豪大氣的性子很受格魯士兵們愛戴與喜歡,但這一天的比試卻讓周圍騎士再也生不出尊重之心。說到底,輸得如此狼狽的皇儲,無法在尚武風氣濃重的格魯國得到承認!
馮克氣得青筋直暴。偏生加德還在一邊幸災樂禍的嚷道:“啊,血女巫大人對約瑟真是一往情深啊!真奇怪,你們格魯國爲什麼不誠心誠意的邀請她呢?血女巫大人對格魯皇儲地那片心意……嘿嘿,你該知道的嘛……”
“我們認輸!”馮克再也忍耐不住,高喊道,“約瑟殿下傷勢太重,無法堅持下去。我們輸了!”
羽眯了眯眼。見可憐的皇儲殿下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這才手一鬆。將他遠遠拋了下臺。若不是比凌事先再三囑咐,令他不可就此取了約瑟小命,他一定會將這尊貴的皇儲殿下玩成弱智不可!
這一天,傑西彌城中央廣場的擂臺上,格魯皇儲殿下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這一天,所有觀戰的騎士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爲什麼呢?爲什麼每個對戰者都喜歡狠狠折磨那位可憐的約瑟殿下?“哎喲!哎喲!”呻吟聲無可抑制地從口中溢出,雖然經過了精心治療,但約瑟仍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無一不痛。饒是他那樣強悍的回覆力,也忍不住痛呼連連,只覺那劇烈而綿延的疼痛感幾乎讓他瘋掉!
他自然不曉得,他此刻能清醒的慘叫出聲,那是羽手下留情,並未施術令他地心神崩潰。也是旭天手下留情,並未將他當真打個半死。他能好端端躺在牀上痛苦呻吟,說到底是託了蘇迪的福。要不然以比凌和羽的性情手段,有無數種方式令他悄無聲息的死去,或者雖然活着卻如行屍走肉,生不如死。
他叫得悽慘,匆匆趕來的芙羅娜還在門外就聽得心驚肉跳。一推門,一眼看到約瑟腫脹如斗的大頭,她便嚇得尖叫起來,險些絆倒在門口。
“殿下……”芙羅娜走到牀邊,看着丈夫的慘狀不覺淚如雨下,盈盈淚光更顯楚楚動人。
約瑟咬了牙,吸氣道:“我,我沒事,你別老待在這裡,驚了寶寶可不好。”
“約瑟,你別說話,我就在這裡靜靜陪着你,好嗎?”芙羅娜將臉貼到約瑟枕邊,定定注視他地眼。這樣一個動作卻令枕頭微微起伏,痛得約瑟呲牙咧嘴,卻又得強行忍住,實在難受無比。
但不知道爲什麼,有芙羅娜伴在身邊,他只覺身上地疼痛也漸漸弱了下去。正當他稍稍鬆氣時,就聽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聖達加地人想折磨你很正常,但我好奇怪,那位旭天老師爲什麼會對你下狠手?”
“呃?”約瑟這時痛感減輕,纔有功夫來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想到旭天那全然不留情面的金鞭狠擊,他不覺惱怒非常,低低咆哮道:“誰知道他在想什麼!故意當衆折磨我,他莫不是真想讓安基島自立吧?”
“你還說他心腸不壞,只是爲人狡猾呢……”芙羅娜嘟起嘴,忿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在有了權力以後都會變的陰險貪婪……”
約瑟心中“咯噔”一聲,忽然想起了那位曾經讓他深深戀上的娜娜公主。他曾經以爲那是天使一般純潔美好的女子,但最終被證明的只是她的野心,她的狠毒與殘酷,她那僞裝的清純嬌羞,只是爲矇蔽他的眼而已!
難道旭天老師也是這樣嗎?他不敢相信。金髮男子曾經爲保住他的性命而勞累奔波,他雖然嘴上不說,心裡還是記住了這份恩情。旭天和賽菲爾不一樣,他並不需要格魯國的好處,所以約瑟對賽菲爾的救命之恩不以爲然,但對旭天卻是一向暗暗感激的。可是芙羅娜的話聽來也有道理,人有會變的……
正在這般想着,他忽覺面上有熱氣噴來,嬌妻那張嫵媚的臉孔陡然湊得極近,蠱惑一般的話輕輕迴盪在他耳邊:“趁着他還沒把安基島全數籠絡在自己手下,我們……爲了格魯國,尋機把他暗殺掉吧……”
嬌媚的面孔和溫柔的聲音如暗夜幽香般飄浮在他身周,那琥珀色的眼眸似乎變成深不見底的幽黑,充滿了妖異詭譎。他腦中一嗡,隨即混沌起來,只能定定望着那雙眼,呆呆應道:“是啊,我們殺了他吧……”
眼見約瑟輕聲喃喃着,沉沉睡去,芙羅娜直起身子,面色陡然變得慘白。這種直接操控意識的術要比平日的影響手段耗費更多心神,她雖成功卻也極不好受。但是,這是值得的,她暗暗想着。
轉念又想,若不是靈寵在死前使了陰招,她現在也不至於落到這份上,早就把約瑟全部控制住了!咬牙切齒間,她不禁脫口低咒道:“芙羅娜,你這個該死的,害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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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出口她便驚覺不妥,若是讓人聽了去,她的身份肯定會遭人懷疑。急急起身推門四顧,周圍安靜無比,近處也沒人影,她才稍稍安心了些。只是她全然看不到,就在房內的天花板一角,一道肉眼無法察覺的透明人形正晃晃悠悠倒懸着,似在嘲笑她的小心翼翼。
“她又用了那血的力量。”正懶洋洋躺在牀上的血女巫陡然睜眼,朝着房中幾人嚷道,“喂,我耗費了許多靈力啊,你們可要補償我……”
“嗯,魂渣也傳來消息,說那位王妃正在慫恿約瑟殺掉某人……”比凌微笑着轉頭,向金髮男子笑道,“真沒想到,她最記恨的人會是你啊!我還以爲,她會先殺掉加德或者血女巫大人呢……”
“呀,那位美麗的王妃要第一個殺掉我?呃,我該感到榮幸麼?”金髮男子滿不在乎的聳聳肩,“其實有預言說我會早死,不過我可不想死在一個女人的手裡。”
“你瞧不起女人?”血女巫立刻忿忿叫了起來,對這英俊男子的好感一掃而空。
旭天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那麼,旭天老師,能麻煩你死一次嗎?”月光一般清冷的銀髮少年淡淡說道,面上露出一縷溫柔而神秘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