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光結晶般皎潔清冷的銀髮出現在視野時,芙羅娜琥珀色的眸子頓時放出光來。但下一瞬,她便迅疾垂下眼瞼,將眼中情緒盡數掩蓋在長長的睫毛覆蓋下。
“約瑟呢?”比凌大步走入,面色鐵青,連問安和禮節都省略了,這樣憤怒的銀髮少年還真是罕見。
“他,他在休息。他說,任何人都不許打擾他。”芙羅娜擡起眼,聲音帶着一絲沙啞。比凌瞄了她一眼,不覺嚇了一跳:“你怎麼……”
芙羅娜嬌柔娟美的面容上,兩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滑過面頰,泛紅的眼眶令她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惜。側過臉,她搖搖頭:“沒,沒什麼。”
比凌皺起眉,“是約瑟對你不好嗎?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或許我能幫到你。”
低頭沉默許久,芙羅娜終於擡起頭,悽然道:“請……救救我!”
比凌目光一閃,盯緊了開始低泣的王妃殿下,聽着她哽咽的聲音輕輕響起:“約瑟他,最近的脾氣越來越大了,行事也十分古怪。他最近天天痛罵你的那位金髮同伴,我勸了他幾句,他就將我趕出房間。”
“約瑟對旭天老師生氣,竟然會遷怒到你身上?”比凌瞥了一眼紫發女子,似乎不太相信,“我看他平時對你寵愛有加啊。”“他在人前人後的表現簡直是天壤之別!”芙羅娜掩面而泣,“他說,說那個旭天害死了娜娜公主,他早就對他恨之入骨。”
“娜娜公主?”比凌愕然,又重複了一遍,“因爲娜娜公主?”
芙羅娜擦着淚點頭:“他,他似乎依然對娜娜公主抱着近乎變態的愛意。我甚至覺得。他會娶我,疼愛我,只是因爲他將我當作娜娜公主的替代品。今天他又逼着我,一定要我將頭髮染成黑色。說這樣一來。我生下的孩子就會是黑髮。這是多麼可怕的病態!我真的受夠了……求求你。救救我……”
比凌靜靜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芙羅娜,一句話也不說。半晌,他才黯然長嘆:“沒想到他竟然對娜娜公主迷戀到這個地步!連精神都變得不正常起來。”
芙羅娜心中一喜,眼巴巴看着銀髮少年,但他接下來地話卻令她失望了:“既然這樣,你爲什麼不告訴格魯的國王陛下?”
“我,我怎麼敢說?我害怕。約瑟他會殺了我!請你幫幫我,帶我走吧。只要遠離那個瘋子,去哪裡都行!”芙羅娜猛然抓住了比凌的胳膊,身體同聲音都在劇烈顫抖。她那副倉惶的模樣很像某種受驚地小動物,柔弱失措地表情更加楚楚動人。幾乎能打動所有男人地然而比凌卻絲毫不爲所動般:“你是有夫之婦,還懷着孩子,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親……”他的語調溫柔,然而話語中的拒絕之意卻十分明顯。
“而且,我有心上人了。”他說,臉上閃過一絲溫柔的羞澀,“我不想令她誤會。更不願讓她擔心。很抱歉。我是個自私的人。私自帶走一國皇儲妃地事情,我還做不出來。”
芙羅娜瞪大了眼望着他。身體中漸漸泛起冷意。銀髮少年的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脈脈溫情是裝不出來的,他沒有說謊!芙羅娜確定了這一點,一時間只覺天旋地轉,爲什麼除掉一個賽菲爾,卻又來了另外的女人?
“請善待自己。”比凌深深望了她一眼,“向國王和王后求助吧,他們會幫你。”
銀髮少年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連多餘的目光都吝嗇給她。芙羅娜怔怔望着那道背影,彷彿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這是她孤注一擲的冒險,聚齊了全身力量的決定。從百般糾結中好不容易做出選擇,決心放棄自己的大計,她就只能得到這種答覆麼?她其實要得不多,只是想跟他走而已……
她的心撕心裂肺一般地疼,彷彿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然而當她低下頭,看到尖銳地指甲上帶着的一絲豔紅時,她忍不住低笑起來。她原不打算將奼血用在這完美少年地身上,但她終於經受不了這種極度的誘惑,在哭訴時悄悄刺破了他的皮膚,將奼血放入他的體內。
其實在嫁給約瑟以後,她所執着的只是追求一份得不到的愛而已,但從再度見到比凌的那刻起,她就清楚的知道----她不甘心!如果沒有心愛之人的陪伴,那她即使得到一切又有什麼意思?如果連靠近都無法做到,那她的悲歡苦樂與得失離合又有什麼意義?
來找我吧,來愛我吧。她的目光森然,卻又含着淺淺的笑意,彷彿在喃喃自語,又像在暗暗祈求----你必定會屬於我!胳膊上刺了一下,弄了點血,會不會有事啊?”銀髮少年一回到驛館就像變了個人,像小貓小狗一般黏着賽菲爾,絲毫沒有比凌應有的氣度風采。
“你又不是人,擔心什麼?”賽菲爾輕描淡寫的說着,隨即誇獎道,“你的表演很不錯呢!”
“那當然!”某僞裝比凌的渣洋洋得意,“眉毛以前經常叫我扮作凜去作弄人,我早就演熟了!”
“那就繼續吧!”賽菲爾好笑的看着魂寵自吹自擂的模樣,“記得你現在中了她的異術,要對她好一點。”兩人正說着,房門突然被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閃了進來。精靈一見銀髮少年扭着賽菲爾的胳膊不肯放、親親密密半摟着她的模樣,頓時臉色冰冷,目光不愉。
“放手,快放手!”賽菲爾急急掙脫魂寵,面上訕訕。見精靈的臉緊繃着,眼神有如千年寒冰,她竟然有點畏懼。趕緊將魂渣收回了事。
這是怎麼了?她奇怪的想着,爲什麼我在永恆面前會止不住的心虛?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屋內地氣氛有點詭異,靜得可怕。賽菲爾低頭揉着衣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過了許久。精靈才淡淡道:“爲什麼這一次會讓魂寵來當比凌?”
永恆終於說話了!賽菲爾長出一口氣。喃喃道:“因爲你來了……而我。我想當賽菲爾。”
這話的含義似乎很難懂,然而精靈卻領會了她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微微一愣,接着便目光灼灼的盯住了她。
可還沒等他說點什麼,房門再次被推開,本該是死人地那位金髮男子慢悠悠走了進來,望着屋內兩人狡黠一笑。
“你不好好在牀上當屍體。跑這裡來做什麼?”賽菲爾揚眉問道,臉上又恢復了平素地神態。
“嘿,我來確定一件事情。”旭天地笑容詭秘,看得賽菲爾一陣心驚肉跳,他要確定什麼?
在房裡繞了一圈。金髮男子滿意的點頭:“果然,我的猜想是對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
“剛剛比凌不是在這裡嗎,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旭天見沒人答話,開始不懷好意的打量兩人,“你們兩位的關係似乎大有進展啊,大白天就含情脈脈的對視,嘖嘖……果然是。小別勝新婚?”
“你……”賽菲爾漲紅了臉。側臉望向精靈,卻見他一臉困惑。顯然是不明白“小別勝新婚”地意思。
“嘿,小別勝新婚,你知道這是誰說的吧?”金髮男子笑得奸猾,曖昧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怎麼,你不承認這話了嗎,比凌?”
“旭天老師!”賽菲爾霍然轉頭,震驚的望着他,卻聽腹黑男悠悠說道:“賽菲爾,還要瞞我?你不就是比凌麼!”
見永恆和賽菲爾都錯愕萬分,瞪着他說不出話,他面上越發得意:“先前我就覺得比凌和賽菲爾很像,後來在安基島伯爵府裡,我偶爾聽到賽菲爾的兩個貼身侍女私下議論,說小姐胸口那道不好看地傷痕存在了七八年,現在終於消失了。侍女們不知道府裡那個賽菲爾只是替身,所以有此疑問很正常。但我在意的是,真正的賽菲爾竟然胸口有傷痕?這讓我聯想到曾經在比凌胸口見過一道可怕的傷口……”
“你見過比凌胸前的傷痕?”永恆目光一閃,冷聲問道,“你和他共浴過?”
“啊,當然沒有!”旭天連連搖頭,“在梵固學院時,我對來歷不明的比凌深懷戒心,就簡單搜查了一下。現在想想真是抱歉,撕破他的衣服才發現那道八級鬥氣帶來地傷痕……”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覺得自己犯傻了。永恆就在面前,他怎麼可以承認看過比凌地----胸口?而且還是抽冷子偷襲撕爛了他的衣服……
可是,爲什麼他會犯傻說出實情?旭天猛然擡頭,正好看到賽菲爾那張似笑非笑地臉,眸光晶亮而詭異,脣角在微微上翹。
來不及怒斥賽菲爾的壞心眼,屋內的氣溫似乎在瞬間降低到冰點以下,旭天渾身一個激靈,只覺一股逼人寒氣迎面而來。他不由得後退幾步,一邊擺手,一邊擠出燦爛而討好的笑:“啊,其實我什麼都沒看到……”
“唰唰唰!”瞬間便見屋內花草飆飛,藤蔓亂舞,可憐的腹黑男先是被扎得有如雞毛撣子,又被密密麻麻的草根包得跟大糉子一般。他越掙扎便束縛越緊,眼前還漸漸模糊起來,只覺自己正在步入一處光怪陸離的世界,面部肌肉開始不聽使喚,扭曲得幾乎沒了人形,不知道是中了什麼迷幻植物的毒。
在徹底陷入哭哭笑笑的瘋癲狀態之前,他在心中第一百次的哀嘆----賽菲爾的確是得罪不得的啊!
又有欠賬了,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