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摘要，末尾索引，鳴謝致辭……
這些玩意兒，有啥用？
喬安受羅爾斯大師的潛移默化，下意識把這些格式化的東西，都當成了花裡胡哨的形式主義，打心裡就不甚在意。
他看一篇論文，在意的只是乾貨。
立意，論證，結論，再加上實驗數據和計算過程。
其他那些沒啥營養的文字，一眼掃過就算了，沒往心裡去。
當他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準備好全部的寫作資料，梳理好了思路，自己動筆寫論文的時候，僅就寫作技巧而言，完全還是一個“門外漢”。
喬安花了兩天時間，就寫出論文的草稿。
在這篇將近兩萬字的文章裡，喬安詳細論述了地底世界若干種蛛形綱生物的生理構造、生活習性、棲息環境和族羣特徵。
喬安選取的研究樣本，都是自己親自打過交道的生物，包括變種蜘蛛、劍足蜘蛛、相位蜘蛛和變形蛛。
喬安將自己撰寫的這篇論文，命名爲《淺析幽暗地域的蛛形綱生物》。
喬安自己把草稿修訂潤色過後，從頭看了一遍。
最初很滿意，然而，很快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隱隱有些不安。
他是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論文寫作教育，但他畢竟已經看過上百篇相關領域的論文。
這些論文的作者，不乏奧法行業內的權威大師，每一個名字都是金燦燦的，閃閃發光。
所有這些學術權威和他們的論文，在喬安潛意識裡留下烙印，共同形成一種雖然不夠清晰，卻有着強烈存在感的寫作範式。
學術圈公認的範式，好比清規戒律。
你可能從理性上不認同，但是在感性上，你不得不承認對其心懷畏懼。
敬畏業界權威，屈從約定俗成的規則，這是正常人都會有的心態。
喬安同樣懷有這樣的心態。
他又不是傻子，把自己的論文拿來跟權威的大作一對比，就會發覺在寫作格式上存在差異，缺少了很多“花裡胡哨”的東西。
問題是，這種程度的“叛逆”，算不算嚴重呢？
理性的聲音在喬安心頭回蕩。
你只是一個毛頭小子，無論學歷還是資歷都不值一提。
你在學術圈毫無名聲。
事實上，你根本還沒有資格邁進這個圈子。
像你這樣籍籍無名的菜鳥，一上手就寫這麼大的題目，這難道不是狂妄？
然而，喬安也是一個凡人，也會有不受理性約束的七情六慾，比如自負。
他是真心覺得，自己這篇論文寫的還可以，當然比不上權威大牛，可至少不比權威門生弟子的文章遜色吧？
他們那樣的水平，都能發核心期刊一作，憑啥我就不行？
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最起碼，試一試總不是罪過吧？
大不了被退稿唄！
出於穩妥起見，喬安又把自己的論文草稿仔細看了兩遍。
這下可好，心態更亂了。
看第一頁的時候，還是感覺良好，翻過一頁，忽然覺得哪裡都不對勁，每一個字都顯得那麼彆扭，簡直是一堆文字垃圾！
喬安強迫自己丟開論文，走到窗前透口氣。
清涼的夜風迎面吹來，心煩意亂的感覺有所緩解，但是那種心裡沒底的惶恐不安，卻無法消除。
他隱隱覺得自己正在犯錯誤，正在親手斷送自己的學術前程。
可是，他真的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那篇不太合乎規矩的論文，總不至於變成一個學術污點吧？
可他自己覺得，寫得真心還行啊。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喬安在牀上輾轉反側，一整夜都沒怎麼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下樓吃飯的時候，喬安忍不住向錫安姐弟吐露心事。
“我最近寫了一些東西……”
“喲？第一學期就要發論文了嗎？”
霍爾頓笑着向他伸手。
“大天才，不介意我拜讀一下你的大作吧？”
“別瞎說！寫的不好，鬧着玩的！”
喬安臉龐漲紅，很是懊惱。
“不開玩笑，我也想看一看。”
奧黛麗也投來好奇的目光。
其實喬安本來就想請兩位好友幫着把把關，就半推半就的，羞羞答答的，拿出了手稿。
奧黛麗和霍爾頓，兩個人的腦袋立刻湊過來，就在餐桌旁，津津有味的閱讀起來。
“我覺得很好！”
霍爾頓看過以後，對論文的內容和文風都給予肯定。
不過，他的評價只是針對文章本身，而他本人同樣缺乏論文寫作經驗。
“喬安，論文是不是有特定的格式呀？”
“你這篇文章，看上去像散文，寫的會不會有點太隨意了？”
奧黛麗顯得更穩重，言語暗示了她的擔心。
“我也沒有寫過學術論文，不知該作何評價，要不，你給海拉爾發信，讓她過來幫你看一看？”
“算了吧！就財迷姐那學術水平，還不如喬安呢！”
霍爾頓嗤笑一聲，反對姐姐的建議。
“財迷姐在學校裡就是個混日子的，況且她也不是法師專業的，她懂個什麼呀！”
“要我說，喬安還是應該把論文拿給他的導師過目，畢竟專業人士的意見才值得重視，咱們這樣的外行，還是少出餿主意吧。”
喬安覺得霍爾頓的話很有道理，匆匆吃過早飯，就帶着手稿去拜訪導師。
敲開莫里亞蒂實驗室的大門，喬安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導師去了外地，參加學術會議，今天恐怕還沒有回來。
“維達先生，快請進！”
開門的是朵兒，還是那一身讓喬安不敢直視的睡裙，粉色絲綢近乎透明。
“朵兒，早上好。”
喬安硬着頭皮進了屋，忙不迭地向她打聽：“導師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
朵兒遞給他一杯咖啡。
“昨天收到主人的魔法傳訊，說是在約頓海姆大冰川考察，其實嘛，還不就是去滑雪度假。”
朵兒淡然一笑，流露出一眼就看穿男人鬼心思的自信。
“他有沒有說幾時回來？”
“最早也要下週呢，您有急事？”
“寫了點東西，想請導師幫我修改一下。”
喬安將論文手稿遞給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