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先生顯然餘怒未消,不僅拒絕與前女友共舞,還對喬安說:“你回去告訴約瑟芬,我對假正經的女人沒興趣,看她裝得像個貞女烈婦,我都差點認不出她來了!”
喬安撓了撓頭,“傳聲筒”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導師在氣頭上說得這些話,自己怎麼好意思對約瑟芬夫人說出口。
就在他爲難的時候,約瑟芬夫人自己走了過來,倒了兩杯酒,分別遞給喬安和莫里亞蒂教授。
“瞧你,一把年紀了,還像個不懂事的小男孩,稍有不遂心意就耍性子,發脾氣。”
約瑟芬夫人數落前男友的口吻和神態,喬安感覺怪怪的,說不清那究竟是“憐憫”,還是“憐愛”。
啜飲一口紅酒,約瑟芬夫人柔聲說:“我與大衛訂婚,不能說完全沒有考慮過金錢的因素,但是坦率地講,我接受他求婚,不僅因爲他是一位百萬富翁,更看重他寬廣的心胸。”
“大衛向我承諾,不會干涉我婚後的社交活動,這一點足以令我感動,作爲回報,我有義務在公開場合維護未婚夫的面子。”
“即便如你所說,這都是裝出來的,最起碼我得裝出一些端莊賢淑的貴婦氣派,總不能隨隨便便就對別的男人拋媚眼,哪怕對方是我的前男友。”
莫里亞蒂教授點了點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臉上浮現一抹近乎無賴的笑意。
“說得很好,約瑟芬,但我還是不想跟你跳舞。”
“小氣鬼!”
約瑟芬夫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楚楚可憐的望着喬安。
喬安一看到她這神態,頓覺大事不妙,趕緊把話說在前頭。
“我不會跳舞!”
“真巧,我最喜歡教人跳舞了!喬安,你該不會也讓我掃興吧?”
喬安目瞪口呆。
此刻約瑟芬夫人脣角的笑容,竟然與莫里亞蒂教授神似,也流露出一抹無賴的意味。
就在他手足無措的時候,約瑟芬夫人忽然收起笑容,驚奇的“咦”了一聲,向他靠近一步,擡手輕觸他的左眼。
“喬安,你的瞳孔……蟲化症?”
喬安點了下頭,沒有否認約瑟芬夫人的猜測。自從感染蟲化病毒過後,他的眼睛就發生了輕微的變異,瞳孔深處呈現出類似複眼的特徵。
這輕微的異常症狀,就算臉貼着臉觀察也很難分辨,更別提是在光線昏暗的舞廳中,約瑟芬夫人的眼力之敏銳,令他暗自吃驚。
不過轉念一想,他就釋然了。
畢竟約瑟芬夫人也是一位“蟲化人”,對蟲化病毒的攜帶者特別敏感,發覺他瞳孔異常也在情理之中。
“喬安,跳舞的是先放一放,現在我想跟你聊聊蟲化症的事,告訴我,你是怎麼感染上這種病毒的?”
約瑟芬夫人把玩着高腳杯,眼中飽含好奇。
喬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她那雙酒紅色的瞳孔深處,果然也發現無數細小的六邊形陣列,正是複眼的特徵。
“這件事還要從半個月前說起,當時我們在百倫山巔遭遇了三個‘蟲化人’……其實,當時您也在場。”
喬安簡單講述了一下自己被“黃蜂女”珍妮刺傷,感染“蟲化症”的始末。
約瑟芬夫人釋然地笑了笑,柔聲說:“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喬安,明天一早我就施法給珍妮發信,讓她來當面向你道歉,幫你移除體內的蟲化病毒。”
“這就不必麻煩您了!”喬安連忙搖頭,“現在我還不想移除體內的病毒,否則我的研究就無法進行下去了。”
“你在研究蟲化病毒?”約瑟芬夫人詫異地揚起眉毛。
喬安點了下頭,乘機介紹自己正在着手研究的課題,取得的進展,以及遇到的障礙。
最要緊的是向約瑟芬夫人說明,這項工作目前陷入了瓶頸,迫切需要具有“蟲化血統”的術士協助他推動後續研究項目。
“原來是這樣啊,不愧是特羅菲姆的學生,好奇心比貓還旺盛。”
約瑟芬夫人隨口開了個玩笑,繼而思忖着說:
“你體內的蟲化病毒來自珍妮,按理說珍妮最適合幫你搞研究,可惜她沒有選擇術士這條路……我本人倒是術士職業,可惜我的蟲化特徵更接近蚊子,而非黃蜂。”
“具體是哪種類型的蟲化病毒,對我的研究沒有多大影響。”
喬安連忙強調。
“那就好。”
約瑟芬夫人微微一笑,向他伸出右手。
“喬安,我對你的研究很感興趣,什麼時候有空閒,我會去你的實驗室拜訪,希望不會打擾你工作。”
“期待您的光臨。”
喬安捧起她的纖手,在指尖輕吻了一下。
他今夜來赴宴,主要目的就是邀請約瑟芬夫人協助自己研究“蟲化病毒”,現在如願以償,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頓覺渾身輕快。
約瑟芬夫人微笑着向他揮手道別,轉身走到莫里亞蒂教授身旁,幽幽地嘆了口氣。
喬安不便旁聽導師與約瑟芬夫人的私密談話,就跟他們拉遠距離,走到陽臺上去透透氣。
夜風迎面吹來,樓下燈火闌珊,遠近散落的溫泉池水,在月光與燈火的映照下,反射出粼粼波光,彷彿一面面大小不一的鏡子。
喬安沉醉在美麗的夜景當中,直到身後舞曲再次響起,鋼琴旋律中隱約傳來大衛·考夫曼先生洪亮的嗓音。
喬安轉身回到宴會大廳,發現舞池已經清空,約瑟芬夫人坐在一架鋼琴跟前,正在爲來賓演奏一支鋼琴曲。
考夫曼先生捧着高腳杯,帶着滿臉得色,向簇擁在他身旁的賓客介紹,約瑟芬正在彈奏新大陸著名作曲家弗朗茨·施特勞斯大師專門爲她譜寫的新作,《紅皇后圓舞曲》。
喬安踏着輕快的旋律繞過人羣,回到導師身旁。
教授先生雙臂交叉抱在胸前,默默聆聽前女友以嫺熟優雅的指法演奏這支特地爲她譜寫的舞曲,眼神飄忽,彷彿被耳畔跳躍的音符帶入夢境,又或是陷入悠遠的回憶。
直到演奏結束,約瑟芬夫人起身鞠躬謝幕,莫里亞蒂教授才被如潮的掌聲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