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在此時掌控一切的人卻是笑眯眯的說:“二姐的眼睛是進了沙子麼?怎麼還紅了呢?要說這秋日的天氣風還真是大,動不動就吹的人眼紅,二姐的身子矜貴,可千萬不要被風吹出病來。”
蘇衿之立時收了眼中那些積聚起的溼意,看向九月時的眼神,已經不僅僅再是孤疑和探究,而是謹慎。
其實九月並不是多麼得理不饒人的人,她穿越來這一世又不是爲了專門和什麼人做對而來的,但既然她們母女這麼欠收拾,非要撞到了她的槍口上,暗地裡弄這麼多害人性命的東西,表面綠茶表心裡卻是陰損的很。
就好比是兩條不聽話非要四處咬人的狗,她就不能容它們再論條了,從今以後,要論盆。
……
在回水榭之前,九月順便去了稱心和如意所住的丫鬟房,也就是這丞相府中最靠北的一排小矮房子,那裡陰暗潮溼,常年不見陽光,被府中人統稱爲侍婢房。
開了門後便見那獨立的小屋子裡,兩個前些天還漂亮白淨的丫頭臉色蒼白渾身是傷的躺着,一瞧見是四小姐來了,忙要起身。
九月卻是快步走了過去,把稱心和如意按回到了牀上,並且一聲不吭的先扯開兩個丫頭的衣襟仔細看了看她們身上的傷,須臾轉身便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稱心和如意都沒看懂四小姐這忽然來一陣風去一陣風的架勢是怎麼回事。
而一個時辰後,稱心和如意被府裡的家丁用九月找來的架子擡到了水榭,並且直接被送到了九月的房間裡去,當兩個丫頭分別躺到了九月房中的牀上與軟榻上時,卻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情,可到了嘴邊的話卻都被九月三兩句給壓了下去。
九月這人對與自己格外親近的人,很多時候都只是以行動來辦事,很少說太多花俏的語言,對越親近的人的態度就越直接越不顧及那麼多的規矩。
既然稱心和如意是被她叫去了宮門前,結果被打個半死,那這兩個丫頭就要在她的眼皮底下養傷,直到徹底痊癒了她才能放心,這心裡也才能好過一些。
赫連錦枝聽說九月將稱心和如意接到了水榭來養傷,並沒有異議,九月也趁此機會連續幾天晚上都是在赫連錦枝的房裡睡,偶爾也會去蘇綰綰的房裡和那個小丫頭擠在一個牀上去睡。
就這樣過了大概有七八天左右,這整個水榭裡的一屋子病號終於該恢復的恢復,該能下牀的就能下牀走動。
就連赫連錦枝也很爭氣的在九月親自配藥親自監督服藥的悉心調養下,可以被沉塘扶着走到窗邊看看窗外碧波漣漪的水面換一換心情。
“月兒。”
赫連錦枝站在窗前,輕喚九月的名字。
九月正坐在後方的桌上一邊在嘴裡叼着沉塘剛剛端來的芙蓉餅一邊用一隻小匕首和一支竹筆細細磨刻着什麼東西。
沒辦法,九月自打來到這十方大陸上後,興許是最開始的那些日子餓怕了,這嘴總是閒不住,有什麼零食總會跟着吃一些。
聽見赫連錦枝在叫自己,九月先是將嘴裡的芙蓉餅嚥了下去,然後又將自己手中還沒刻好的東西放下,轉頭道:“怎麼了?”
赫連錦枝回眸看着九月:“你這是在刻什麼?”
“哦,這個啊。”九月又拿起桌上那隻被刻的不成樣子的竹子:“我用着這些毛筆寫字實在不習慣,這些天每次寫藥方給沉塘拿去時,我這手都寫的又酸又累,本打算趁着閒來無事用匕首給自己刻出一支細筆來,沾着墨汁可以正常寫字就行,但是我這雕刻的手藝實在是不好,刻廢了有四五支筆了,也沒刻出個差不多的模樣來。”
赫連錦枝瞧着她那胡亂的吹着桌上木屑的動作,笑了笑:“你這丫頭總是有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做法,我知你來歷並不簡單,但你也不必如此拼命,這手指都被割破了幾處,怎麼連一聲痛都不喊?”
九月擡眉:“喊了也沒用,又沒有誰能來幫我。您是知道我來歷不簡單,我的種種做法在您看來也就只能這樣慢慢的接受,可是旁人卻不知道,我想弄一支自己寫着順手的筆來,總也不能叫這府中的家丁或者是去找什麼木工師傅幫我刻吧?”
話剛一到這裡,九月先是一頓,陡然眼睛一亮:“哎?對了,木工師傅!這丞相府中的木工我不能用,我可以去府外找個木工幫我做出一支來嘛!”
說着,九月就連忙將匕首收了起來:“哎呀我這幾天在水榭裡養傷,幾乎每天都要給蘇綰綰那個臭丫頭講故事,腦子糊塗了,人都快閒的遲鈍了!”
赫連錦枝輕笑着搖了搖頭。
九月擡眼見赫連錦枝那即使是心情不錯卻仍然笑的極有涵養的樣子,忽然想到這赫連錦枝曾經的身份,不禁道:“娘,您既是迦爾國公主,雖然遠嫁到元恆,難道這輩子就不打算再回迦爾國去看看了?”
“回去?”聽見九月的話,赫連錦枝的眼睛微微一頓,隨之笑笑:“迦爾國如今不只是皇族沒落,更是皇權變故多年,我一個已做他人婦的女子,即使曾經是迦爾國公主,也再沒可能回得去了。”
“記得你那次和我提到的關於什麼紅雲蔽日的傳說,似乎和我的身世和現狀有關,當時因故沒再繼續提起,不過我現在倒是還真的挺好奇,究竟是什麼傳說?和我這個‘不簡單的來歷’有關嗎?”
赫連錦枝安靜的凝視了她一會兒,微微勾脣笑道:“也許有關,又也許只是巧合,可此時依我來看,月兒你的命數已變,那些關於迦爾國的傳說便也沒有必要再提及。”
“孃的意思是,傳說終究只是傳說,不過是人云亦云罷了?”
“可以這麼說。”
九月卻只是笑笑,並不信。
那時赫連錦枝眼中的神情和現在並不一樣,雖然赫連錦枝的心思現在已經再沒了像曾經那樣躺在落亭院時的簡單純粹,雖然赫連錦枝沒此刻對自己有所保留,但起碼代表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起碼是叫醒了一個心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