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點溼冷濺到臉上,打斷了他的臆想,也暫時的驅散了他眼底的黑雲。
淡淡的腥臭味,在嘴角瀰漫開來,那種感覺讓他淡然的臉色終於出現變化。
他們竟然將塘子裡的泥巴甩、到、他、臉、上、來、了?
“哈哈哈!小哥哥,你也髒了!”
“……”他想上前狠狠的搖晃她的腦袋,告訴她她的那句話有多大的歧義!
“不就幾顆泥巴嘛,這就叫髒?你不看看你自己,都成泥猴子了。”
“哎喲!你們發現沒,他的眼睛好像不會動!”
“是啊,好奇怪,他好像……看不見?是個瞎子哎喲喂!”
“嫣兒你怎麼帶個瞎子來摸魚?這不笑死人嘛!”
一句一句,比剛纔的咋呼更刺耳,反倒讓他出現波動的臉瞬間恢復平靜。
對,這才正常。
這纔是正常人的反應。
至於那個怪胎,定是年紀太小,無人教導她,所以纔會有那般異於常人的言行舉動。
如今有這些好朋友將她導回正軌,她應該明白什麼是瞎子了吧?應該明白一個正常人對他該出現什麼樣的反應了吧。
緊了緊似乎還殘留着某種溫暖的掌心,把那種暖意硬生生的驅離,他幾不可見的勾起了脣角。
等着她爲難,然後對那些人附和,從此以後再不來打擾他的清淨。
如此,太好了。
“哐當!”一聲脆響。
“誒喲!疼死我了!嫣兒你做什麼拿盆敲我的頭!”
“因爲你離我最近。”脆生生的聲音,回答得那麼理所當然,離她最近,所以活該。
“你什麼意思!是想護着那瞎子是不是!”被盆砸了的男娃兒氣急敗壞。
“我護着又怎麼了?他眼睛瞎了又怎麼樣?看不見又怎麼樣?比你們少了雙眼睛看東西,就及不上你們了?”一連串的反詰,連珠炮似的從女童口裡蹦出來。
讓一衆口吃沒那麼伶俐的小豆丁急的上火,又一時駁斥不回去,踩着池塘的泥漿乾瞪眼。
“方子,你爹爹以前摔斷了腿,現在還是瘸的。青石哥,你大哥打獵的時候被野獸撕了一隻耳朵,現在只有一隻耳朵聽得見聲音。小芽兒,你孃親半張臉上都覆蓋了黑色胎記。……”一長串,如數家珍,鬧騰的魚塘安靜下來,“要是有人取笑他們,我一樣會一盆子砸過去。你們覺得呢?”
“……嫣兒,嘿嘿嘿!”
“盆子哪裡夠勁兒,換了我,要有人敢取笑我哥,我揍不死他丫的!”
“誒喲,嫣兒,你剛纔砸我一點都不疼,真的,你看,我頭上都沒長包!”
“要是長包了還得了?方嬸兒日後見了我非拿掃把子抽我不可,嘶!那我得多疼啊,太不划算了!”
“哈哈哈!……”
……
他,司北玄,覺得自己置身異世界。
這裡跟他原來生活的世界定然不同。
太過奇葩。
心裡,卻又同時的,抑制不住的觸動,他似乎明白了這些小豆丁,爲何會願意容忍小女娃霸道的原因。
她的霸道,與他以往所見的全然不同。
有別於那些跋扈、蠻不講理,這種霸道會讓人覺得,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