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有腳步聲,只是現在,他已經沒有精力去分辨,那道腳步來自於誰。
居然,真的有人尋來了。
這種地方,若非尋來,是不可能有人來的。
是敵?是友?
他無動於衷。
不管是誰,對他而言都於事無補。
是友,他這樣的傷勢也是無力迴天了,對方救不了他。
是敵,對方來不來他都同樣是死,來了,最多也就是在他的屍體上再補上幾刀。
只是人總是會有那麼幾分好奇心,哪怕冷情如他,依舊不可避免的撐開了緊闔的眼簾,往洞口看去。
昏暗的視線中,隱隱約約的現出一道身影。
纖細,羸弱,又帶着堅韌的氣息。
已經幾乎沒了光澤的瞳孔驟然擴張至最大。
或許他這一生,都再不會有這麼蠢的表情。
她,來了。
周身狼狽,披頭散髮,靚麗的霓裳變成襤褸。
饒是再善於控制表情,甚至是現在,他根本控制不了臉部的肌肉,仍然難言極劇的驚愕。
從來沒有想過,她會來。
怎麼也想不到,她會來。
她怎麼會來?她又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
太多太多的疑問糾結於腹,卻沒能發出隻言片語。
眼前的她,大概也是他所見她一生之中最醜最髒最狼狽不堪的時候,可是他心裡卻覺得,這個樣子的她,因爲那雙眼眸中盛滿了心疼,盛滿了淚光,美極了。
生命中僅剩的最後一點時光,他竟然只想,就這麼傻呆呆的,蠢蠢的看着她,將昏暗中的她極力看清楚,一筆一劃,烙在心間,帶到修羅殿。
看着她,扯不動的肌肉,奇異的柔化下來,極緩慢的,挽出一抹笑,由心而發,最真實。
紫嫣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只看第一眼,眼淚便突然而至,奪眶而出。
從來硬氣強勢的人,此時便就躺在那裡,虛弱得讓她以爲,他連她都抵擋不住。
這樣的他,把她的心給割成了一片一片,揉碎。恍若那般的疼。
她其實看不清他的臉色,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看到她出現在這裡,是什麼樣的反應。
可是她聽到了他虛弱至極的呼吸,已經是隻呼,不吸。
擡起手背將模糊了視線的眼淚一抹,她快步衝到他身邊,跪低,吃力的將他的頭擡起,挪到她的拖上。
心痛得宛如刀割,雙手卻堅定不帶一絲顫抖,連聲音都極爲平靜,“魂淡,我來了,我會帶你回家。”
他想再給她一個笑容,這次是真的無能爲力了。
這個傻瓜,就沒人告訴過她,她真的很傻麼?
裝得那麼平靜,她不知道她的眼淚已經墜到他臉上了,熱熱的,鹹鹹的,苦苦的。
還想再好好看看她,想告訴她,哭成這樣,真醜。
還想在好好看看她,這麼近的距離,覺着看不夠。
可惜,不行了,眼皮在下墜,怎麼都撐不開了。
紫嫣,傻瓜……你來了,我,很高興。
“司北玄,你要是敢睡,我就把這天下最邋遢最髒的東西諸如臭水溝的老鼠茅坑裡的蛆蟲滾過大便的蟑螂全放進你棺材裡,讓你做鬼都不得乾淨!”